靠窗的位置,两人落座,餐厅里放着一首很安静的音乐,泉水叮咚一般。
舒予白侧眸,恰巧瞥见外头一潭清池水,水净而无鱼,有小小的布景,竹丛、石头缝儿间的兰草,小瀑布。
因为提前预约的缘故,菜一会儿就上齐了,还烫着。
这次来呢,其实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下周在美术馆有个个人画展,但是办展的人嫌画太少,有些单薄,问我可不可以再找个人一块儿。
尤馥喝了口茶,说:然后就想起你了。
方便么?咱们一块儿。
原来是这事儿。
这有什么好请吃饭的?能跟尤馥一块儿送展,相当于白捡了一次参展经历,该请吃饭的是她才对。
舒予白轻轻一笑,说:师姐客气了,我当然愿意呀。
尤馥看着她的眼睛,红唇含着浅笑。
她又闲谈似的问:你和南雪,是不是分了很久了?
舒予白垂眸,面色苍白了一瞬。
是吧。
她缓慢地点点头,又问:师姐问这做什么?
尤馥瞧着她笑了,说:我一早就觉得你们不合适呢,果然分了?
舒予白尴尬地低头,无言,她筷子夹起鱼片,送进唇里。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呢。
尤馥瞧着她,舒予白一怔,动作有片刻凝滞,正想摇头,对面的女人忽然伸手,一块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过她唇角。
尤馥放下毛巾,眼眸含笑,漫不经心地解释:汁沾上去了。
咔哒一声。
是瓷杯被轻轻放在桌上的声音。
隔壁间的竹帘被掀开,一双清冽、黑白分明的眸子露了出来。
舒予白看去,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凝住了。
她穿了件白色的t恤,上头印着几个浅蓝色水印,薄而修身的牛仔,裤脚卷起,露出一寸白皙透冷的脚踝,很精致。
女孩儿及肩乌发一边别在耳后,耳垂上一枚七芒星金色耳钉,人站在那儿,红唇不语,有几分淡淡的冷漠和疏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二更的,结果被朋友拖出去踏春了orz感谢在2021040222:36:37~2021040322:1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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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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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空闪出一种微透明的蓝黛色,这处私厨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窗,光线暗下,有树木的浅灰色影子落进来,光线昏暗,里头只点亮了几盏明灯。
这一刹那,屋子里寂静的吓人。
服务生站在门口,侧身小心翼翼地看过来,这会儿里头的客人很少,一共就五六桌的样子,安静的音乐声里,大家说话都悄悄的。
舒予白看着她,轻轻放下筷子,架在白瓷盘上。
咔哒一声。
她卡了一会儿,局促地说:好巧。
南雪没说什么,很轻地扫了她一眼。
她皮肤很白,一寸天光从透明的窗玻璃倾斜下来,照亮了她的眼睛,里头浅浅水光转过,片刻,南雪敛眸,低睫,没看她们两个,无言。
结账。
南雪看她们一眼,走去买单。
舒予白怔怔地看去,微微出神。
南雪支在柜台那儿,只留了一个高挑清瘦的背影,细腰长腿,乌黑的发丝儿搭着肩,人仿佛是漫不经心的,并未对方才的事情有太多介意。
可她却在她侧过脸的一瞬,察觉到一丝很微妙的疏离。
她生气了?
舒予白或许是跟她相处的时间长,对方一个细微的神态,她总能感知到什么。
她刹那间就有些急。
南雪付了款,往外走,仿佛很快消失在视线以外,舒予白忙站起身,跟尤馥说:抱歉,师姐,画展的事儿没问题。
我有点事儿,先走一步,师姐慢慢吃。
尤馥看看她,又看看远处的南雪,目光在两人间流转片刻,无言。
去吧。
她妥协似的笑了笑。
外头有条白色的碎石子小路,路窄而细长,弯曲着穿过这儿密密地竹林,往外头的大路上延伸,走过□□有一座石拱桥,桥底有溪流,潺潺流动不止。
南雪个高腿长,走路带风。
舒予白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努力跟上去,一面又想了许许多多的事儿:她刚刚是生气了吧?
为什么?
因为看见她和尤馥吗?
假如她毫不在意,应该是不会生气的,可是现在是不是恰巧说明她在乎呢?又或者,南雪是觉得自己太容易变心、爱沾花惹草?
舒予白蹙眉,摇摇头,又怕自己多想了,努力把这些念头驱逐脑海。
南雪。
快要接近她时,舒予白谨慎地放轻了步子。
她平复下喘息,脸颊却有些红。
乌密的发丝间有细汗。
南雪停下脚步,过了会儿,转身看着她。
一阵清风撩起她白皙下颌边儿的短发,红唇不语,南雪只静静等着她。
舒予白顿了顿,心里却紧张起来,她忙不迭地开始解释:呃,就是吃顿饭,师姐找我有点事儿,是办画展相关的,别的没什么了
说完对上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心脏没由来一阵狂跳。
她在说什么?!
好刻意。
舒予白登时为自己的不善言辞而羞恼她说的实在太明显了,就像在努力撇清、在向南雪证明什么一样。
南雪微微挑眉,清冽的眸底闪过一点光芒,很快,好似错觉。
她不言,转身继续往前走,到了大路上。
路面上是架空的,像桥,边上有围栏。
围栏那儿远眺,不远处是一个小湖泊,说是湖泊,用池塘形容更为恰当,里头许许多多的小鱼在摆着尾巴游动,青鲤,只瞧见一个光滑的灰色脊背。
湖边上有许多观景种植的茅草,初春时节,白色的絮絮轻轻飘,一丛一丛,疏密有致。
南雪斜靠着围栏,一阵清风吹来,她的t恤贴着身子,勾勒出来腰线细韧的轮廓,她在风里,乌发吹拂地往后飞,瓷白的下颌尖儿露了出来。
唇很红,可人疼似的。
舒予白看着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顿了片刻,继续说:我只是不想你误会。
我不是那样的人。
南雪:哦。
她转身:是么。
南雪支着围栏,往天边儿远眺:不是那样的人?那是哪样的人?
舒予白忽然被她这么一问,一瞬间,卡壳了。
她该怎么说?
说,我还没放下?
还是说,我不是那种会在心里还有前任的时候接受别人好意的人?
舒予白在心里打了个草稿,心脏鼓动着,试了很久,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南雪忽然牵了一下舒予白的手,凑近。
舒予白:!
她睁大眼睛。
女孩儿白皙如瓷一般的脸颊在眼前,一点点冷香,很浅,似有若无,萦绕在鼻尖,近在咫尺的红唇饱满而小巧,好似沾了一点儿水,很润。
舒予白喉咙轻轻滑动,心脏一阵狂跳。
那人低头,几乎是挨着她,面对面的,漂亮的剪水秋瞳黑白分明,干净又清冽。
冷白细长的指尖轻轻翻起舒予白的衣领,灵活地把翘起的一角折下去。
指尖却无意似的碰了一下她的后颈儿,很凉,顺着舒予白温暖的下颌一路擦上去。
酥麻,过电似的。
她人很白,有点高冷。
红唇却又夺目。
衣领又乱了。
南雪在她耳边轻声说。
舒予白腾的一下就脸红了。
乌发里透出一点儿耳朵尖儿,弥漫着绯色。
风很大,南雪的及肩乌发被吹乱,一阵飞沙走石的,南雪在风里眯着眼睛看她。
浓睫遮住了许多情绪。
这么看了一会儿,一辆白色保时捷panamera在路边停下。
她转身,干净利落地上车走了。
林子里的白色石子小路上,一个人影出现,晚一点的尤馥总算走到了路口。
目睹了全部经过,她心里一阵无语,在那儿远远看着,舒予白穿了一身薄而暖的毛衣,蹲下身,手捧着脸,看着车离开的方向还在出神。
尤馥:
差不多得了。
.
晚上,窗外有灯火闪烁。
茶几上摆着一个果盘,里头盛着几个洗净的水果,苹果、樱桃,小橘子,李念在厨房忙忙碌碌,她刚刚费力地说服了舒予白的新朋友时初留下来吃晚餐,正想丰盛地款待一番。
时初跟舒予白坐在沙发上,默默无声。
过了会儿,厨房门被合上,抽油烟机的声音哗哗地响。
就这?
听完舒予白的描述,时初说:她就帮你折了一下衣领没准是强迫症呢?
舒予白发觉这人似乎是在和她反着来:
自己多想时,她就来泼冷水;
可当舒予白觉得自己和南雪没戏,她又来鼓劲儿。
舒予白:
时初忽然想起什么,思维很跳跃,切了个话题。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我跟你说
她腿上躺了一只白色的布偶猫,眼睛玻璃球似的,很漂亮,蓬松的尾巴轻轻地动,很安详,被时初一下一下地揉毛。
你的照片又被发上去了。
时初忍不住笑了:不错,成吉祥物了。
舒予白的照片被放学校官微了,宣传建校几周年开放日,她的照片被当成底图做了一张海报,吸引外面的人进学校看。
底下很多评论。
排面!
这不是舒老师吗?真好看。
女神!
什么时候才排到我们上她的课
一群学生跟风哀嚎。
时初开玩笑地建议:要是跟南雪成不了,再找一个漂亮小妹妹也找得到呀哈哈。
舒予白尴尬的没眼看,脚趾都蜷缩起来。
她垂下脖颈儿,发丝里露出的一点耳朵尖儿红透了。
别说了
她低头,捂脸。
经过官微的推送,舒予白真成吉祥物了,这一周上课,来观望的人似乎更多了。
还有路过门口往里探头看的学生。
107是舒老师的课!
是吧是吧?
让我看看
上课铃还未响,有人扒拉在门边儿。
她穿了一身素色的春裙,站在讲台上,有种婷婷玉立的感觉,人安安静静的,对于台下的嘈杂并未注意太多,一头乌发,柔白的皮肤,鹅蛋脸,人好似被含着水雾的风拂起的柳叶,温婉柔美。
她画的画也很好。
听说下学期带国画专业的学生好幸福啊。
终于看见本人了!
真的好好看呀!
舒予白波澜不惊地低头往电脑里头插u盘。
只有她自己感觉的到,脸很烫,热的快要熟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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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连续上了一周的课,周末到了。
人的心态果然是可以锻炼出来的,从前,叫她站在讲台上面对那么多人上课,总会紧张;现在被围观的多了,就连要给南雪讲课,都淡定了不少。
之前和南雪约定好了,每周的周末要给她补课,因为是为参加晚宴做准备,她具体一点的是讲一讲粗略的艺术史以及怎么辨别画和古董的真伪。
舒予白一面往自己的挎包里装书,一面出了门。
恰逢红绿灯,她在车上发消息:
该上课了。
发完,就把手机捧着,安静地等。
头一次这么期待一个人的消息。
时间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滴了一声,南雪总算是回复了:在家里上课,还记得路么?
滴。
南雪给她顺手发来定位。
舒予白没看她当然记得路,熟悉至极,闭着眼睛都能摸过去。
穿过一片枝叶繁茂的白色梧桐树,似乎是有洒水车路过,沥青路面微微湿润,安静的窗外有无数光影飞速掠过,流动、变幻。
车子在门口停下。
已经三年没来这儿了。
舒予白下车,门口的摄像头转了过来。
片刻,远方有妇人轻轻咳嗽的声音,有些老了,透过栅栏,她慢慢吞吞地走过来。
是张姨。
南雪的父亲过世了,可张姨却还在,她站在门口往外看,看见舒予白就露出一个和缓的微笑。
来啦。
她打开门。
两人慢慢顺着小路穿过草坪往里走。
这几年,还好么?
舒予白问张姨。
她父亲过世了留下小南一个人,怪可怜的。
张姨心底轻轻叹息。
宅子还是老样子,白墙黛瓦,沿着墙边儿种植了许多的竹丛,她父亲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就原封不动地保持着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