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把别人删了后,别人也把她给删了。
舒予白低头,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南雪挂断电话,无言地看着她。
舒予白看不明白她眼神里的含义,索性低下头,细白的指尖梳理一撂胸口的长发。
这一刻忽然被无限地拉长,仿佛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变的很静、很静。
在连绵的风声中,远方的湖面在光芒下波光粼粼,几叶扁舟在湖上划行,远处淡淡的黛色山峦在天际层层叠叠,好似水墨画,湖岸种的一排柳树已经在几场春雨里冒出来新芽儿,行人的细碎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
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
安静里,一位服务生走来,递过来一个红色封皮、烫金压边儿的菜谱。
舒予白披着一件蛮薄的开衫,肩头白而滑,一缕乌发散落,在肩头打了个弯儿,她翻了一下菜单,温声细语地点了一盘桂花糕,又把菜谱递给南雪。
醋鱼,松仁蟹子玉米,荷叶糕。
南雪点了几样,很平常的语气,舒予白微怔,出神地看着她这几样都是她爱吃的。
还想吃什么?
南雪把菜单递给她:自己看看吧。
舒予白接过去,她离得有些近,食指轻轻擦过南雪捏着菜单的指尖,触感温凉,很软,一点儿微酥的麻意顺着指尖直往上窜。
两杯奇异果汁。
舒予白把手指蜷缩着捏了一下。
以前南雪喜欢喝这些酸酸的东西,舒予白每次喝完,舌头半天都是麻的尝不出味儿,却也陪着南雪,假装很喜欢。
南雪坐在那儿看着她,两人一瞬间,都无言。
气氛有点微妙。
好多年前的晚上,也是这样。
那晚,她们在夜晚的小公园里散步、相拥着热吻,看了一场音乐喷泉,也是坐在湖边,摆着小蜡烛灯的店铺。露天。
所有的细节好像电影一般回放。
南雪以前喜欢叫她姐姐,情动时还有更亲昵一些的,她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她会这么叫,也只有她可以这么叫,可现在,她再也没提了。
舒予白看着她。
夜色缓慢地降临,南雪在她对面,穿着很浅的吊带裙,锁骨白而透,乌发搭着骨瓷一般的小脸,两瓣小巧红唇透着点冷淡的矜持。
她很想再听她叫一声姐姐。
前些日子下了场小雨,雨水过后,湖面的水位上涨了许多,岸边种的花儿全开了,晚樱红、桃花粉、杏花白,很密地攒在枝头,犹如画卷。
小提琴的声音停了,换成了吉他,不知弹着什么小曲子,有种异国他乡羁旅漂泊的孤独哀愁感,淡淡的,好像西部牛仔坐在干枯的草地里唱歌,戴着一个破草帽,神色深邃。
舒予白看她一眼,不经意似的开口:
最近怎么样了?还累么?
还好。
南雪轻声说:不算累吧,也不是一个人,有人帮我打理。
桌上一只熏香似的小烛灯闪着,火焰跳跃,百日里有浅浅的香气,闻不出来具体的味道,只听见灯芯被燃着的噼啪声响,火焰一寸一寸把烛台噬去。
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什么意思,舒予白暗自解读,不是一个人工作,还是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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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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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单身么?
她想问。
可她不敢问。
生怕她的出现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
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夜色朦胧,远处的天空连接着深色的湖水,是温柔的蓝色,湖岸的灯火好似星辰一般闪烁,万籁俱寂中,舌尖的一点浅浅茶香弥漫开。
舒予白静静看着对面的女孩儿。
她皮肤好似涂了一层苍白晶莹的釉,乌黑的发丝,瓷白的下颌,唇色红润,耳垂上一枚七芒星耳钉,闪着浅浅金芒。
她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伴随着来电铃声,舒予白扫了一眼,上头的名字是个叠字,千千。
千千是谁?
舒予白想起来在画展看见的女人。
是她么?舒予白又去看南雪的表情,她接起电话,放在耳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眼睛里有很浅的笑,好似冰雪消融。
南雪听着话筒,低睫,声音很轻很轻地叮嘱:晚上不回,在和朋友吃饭,别等我。
南雪挂断了电话,细白手指捏着手机轻轻放在桌上,很凉的触感,她抬眸看了一眼舒予白。
舒予白低头,忽然弯腰,在包里翻找着什么,过了会儿,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捧在掌心,她打开,里头有一枚钻戒,还有个镯子。
上头刻了字,指肚轻轻抚过,有微凉的、凹凸不平的轮廓线。
还你。
舒予白把盒子推过去,站起身,夜风有点凉,吹起她的发丝,她说:我先走了。
等等。
南雪站起身,走去,舒予白指尖微微一暖,南雪微微俯身,把盒子又塞进了她手里。
拿着吧。
南雪直起身,舒予白侧眸,瞥见她清冽的眼底。
浓睫微颤,她看着远方,说: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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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吧,问题可以变得很简单,不如我帮你分析一下你现在还喜欢她是不是?
时初问舒予白。
舒予白垂着脖颈儿,穿了件单薄的棉t恤,匀称的背上绷出了脊柱的骨头轮廓,显得有些瘦,她一手托腮,一边看着茶几发呆,回忆着方才相处的片刻。
她有些脸热,没吱声。
那我就当你承认了。
时初说。
客厅有个浅绿色的皮沙发,底下铺了张白色地毯,那只布偶猫躺在上面用爪子挠着时初的鞋子,闲适惬意。
很简单呀,喜欢就追哦,对了,她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你找谁听一下。
时初建议。
舒予白一怔。
她想起一个人,林岚。
林岚寄养的那只巧克力色的小泰迪已经给她送回去了,这人回国后,和她们不在同一个城市,偶尔微信上保持着联系。
从前叫她听还好,可如今,似乎显得过于明显了,再说,异地的朋友本就不怎么联络,南雪和林岚怕是早已疏远了。
玻璃茶几上放了一只小花瓶,里头养了一支白色玫瑰,花瓣打着卷儿,很漂亮。时初指尖轻轻抚过玫瑰花瓣,说:我觉得吧,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下,你想啊,南雪要是真的不喜欢你了,何必在有没有对象这件事情上遮遮掩掩的?
她又捧着杯子,喝了口热水:
有就说有,没有就说没有,反正也无所谓可是,我听了你的描述,我觉得她可能是故意在这一点上模糊了,试探你的态度。
试探态度?
舒予白轻轻摇了摇头,轻叹:
我自己都不相信她喜欢我什么?南雪想找女朋友,很容易的,什么样的找不到?
时初被她的自我认知惊呆了,说:
你觉得你很差?
舒予白看着她:
时初于是开始抱着她的胳膊,很腻歪地夸她:小姐姐,你那么温柔,气质又优雅,画画又棒最重要的是,你们曾经相处了那么久,这种感觉、情分,没有一个人比的了。
自信一点,好不好?
时初说:我有一种直觉,她其实在套路你。
舒予白睁大眼睛,又啼笑皆非地摇头:
不会,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哪里会有那么多小心思?我比你了解她算了,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
李念从厨房走来,捧着果盘,果盘上盛着几只洗好的水果,草莓、葡萄,还有几只猕猴桃。她俯身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柔声道:小时,吃点儿水果。
两人不约而同地噤声,不再交谈,等舒予白母亲离开了、回了房间,又开始小声地咬耳朵:我听你说,你们认识很多年了,从小看到大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她真的放下了,无所谓了,你们是可以继续当普通朋友的。可是没有。
时初食指点一点舒予白,笃定:
她心里有鬼。
这么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东西一蹦一蹦地跑了过来,三瓣儿小嘴,蓝眼睛,鼻尖儿粉粉的不停翕动,凑近抬起头,拱了拱时初的拖鞋,又直立起身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人,带着好奇。
小兔子。
时初摸摸她的脑袋,一边顺毛一边儿问:哪儿买的?真可爱。
舒予白又回忆起了伤心事,说:以前南雪买的。分了以后就放我妈这儿养着了。
.
剩下几天,舒予白又开始过上了开车去学校上课,再下课回家的重复生活。
这几天倒也有些变化。
上课这种事情就是一回生二回熟,舒予白渐渐地会讲一些自己的体会了,不再照本宣科,ppt甚至慢慢地变成了一种辅助,只提供一个脉络,其它的,由她自己现场发挥。
她把课本抱在胸前,进了教室,惊讶地发现人全齐了准确地说,是满了。
大教室里的座位,一般情况下总会空出一些,更何况这还是大课,总有些不愿意来、觉得理论课水而无用的学生选择逃课,往常别的老师带这门课,也都是这种情况。
舒予白有片刻的疑惑和茫然。
她跟一群学生面面相觑,继而安静镇定地走上讲台,和往常一样,低头,从包里拿出u盘,导入课件儿,又检查了一下话筒。
上课铃响。
人群逐渐落座。
好的,那么这节课我们来了解一下西方艺术史
她点开ppt。
咔擦一声。
舒予白抬眸,是第一排的学生在拍课件。
?
她看了一眼ppt,上面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标题,这有什么好拍的?
学生低头,看一眼刚刚发的照片,发了条动态:
【终于轮到女神教我们了,泪目,孩子这次不逃课了】照片上是一个站在讲台的女人。
一头乌发松松绑在脑后,正低头安静地看讲义。
因是要上课,她穿的很保守,初春的日子,一件长袖的雪纺长裙,雪白的胸口那儿一点微透的花边,细致柔软的布料上有浅色花印,薰衣草的紫色,衬得皮肤很白,人又柔和。
朋友圈很快获得了许多点赞。
评论:
55555真的好漂亮!
美院女神
舒老师什么时候带我们!
听说她讲课也很有意思,哭泣。
另一边儿。
一个清瘦年轻的人影正低头喝着红茶,及肩乌发,唇小巧而饱满,压在白瓷杯子的沿儿上,闲暇时,她点开了舒予白的朋友圈看。
刚刚加上她没多久,她朋友圈很干净,许许多多的小绿植照片,发的家里的小猫,正趴在阳台上舒服地晒太阳;再往下翻,有只雪白的小兔子。
配文是月亮在想你。
月亮是兔子的名字。
她这话什么意思?
南雪轻轻挑眉,继续往下翻。
没了。
看完了。
南雪又往回看,停在那句在想你上,不动了。
漆黑的眼珠子闪过一丝内敛的波澜。
她自嘲地轻笑,退出,细白指尖随意翻了一下动态,却一怔。这人谁?看一眼备注,哦,是她一个一表八千里的堂弟。
刚发的一条:
【终于轮到舒女神教我们了,泪目,孩子这次不逃课了】底下有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低垂纤长优雅的睫毛,安静地凝神,看着讲义,乌发衬得额头白皙光洁,到鼻梁、鼻尖儿弯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脖颈儿到胸口的肌肤柔滑白嫩。
南雪瞳孔微缩。
她细白食指悬在半空,凝住了,好一会儿才缓慢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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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湖堤往里走,顺着沿岸铺就的青石板路往里走,有个小型公园,不知是什么景点。隐蔽在竹从里、相当幽静的位置,有一家私房菜馆儿。
舒予白跟尤馥约在了这儿见面,一起吃顿饭。
师姐,我到了。
她站在门口给尤馥发消息。
她自跟南雪在一起后,一直有意避嫌,很少和尤馥单独吃饭,现在两人分了,舒予白也没什么所谓,吃顿饭而已
何况尤馥找她是正经事儿。
有什么好避嫌的?
餐厅是由一家老宅子改造而成的,约莫是因为价格太高,还需提前预约的缘故,愿意来这儿的客人很少,因此,总是冷冷清清的。
从外头一片白色石子潭望去,透明的落地窗里,只瞧见几个服务员的身影,灯光幽暗,却也安静。
一分钟后,尤馥出现在路口。
小阳春,天儿很暖和,尤馥穿了件贴身的中短裙,腰很细,身形匀称,卷发搭在肩上,唇色很红,见面了就远远地冲她轻轻笑。
师妹。
舒予白走去,招招手:师姐。
门口有个穿着裁剪妥帖的小马甲的服务生,见有人来,转身问:请问有预订么?尤馥和他报了姓氏,他忙微微躬身,领着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