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簌簌地滑落下来。
林知幼看着思桃泛红的眼眶,忍不住别过视线,将自己的呜咽声极力地咽回嗓子里。
黑夜沉沉,白昼未见。
晚风在窗外尽情地呼啸着,犹如啼血的夜莺在黑暗中肆意嘶鸣,悲怆而哀凉。
一股难以消散的阴霾笼罩着他们,不知何时才会散去。
—
隔天下午。
滨城星奥体育馆如期举行了本次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的女单自由滑比赛。
林知幼因为思桃生病的事情,心力交瘁,全程发挥不稳。
直到她表演完自己的自由滑节目,走到kc区听到自己的成绩后,林知幼默默地吁出一口气。
这是她比过最漫长的一场比赛,全程十分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林知幼站上领奖台,和文冰莹、还有另外一位花滑女单运动员站在一起。
她接过组委会颁发的银牌,接受着众人的鼓掌声,感觉心里依然沉甸甸的。
这次文冰莹在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中发挥得很好,夺得了本次比赛的冠军。
她和林知幼拥抱在一起,接受媒体的拍照与采访。
等到工作全部结束后,林知幼终于迈开脚步,踏出了赛馆。
她神色恹恹,低垂着眼睑,信步朝前走。
半晌,林知幼的视线所及之处就出现了一双纯黑色板鞋。
她蓦然抬头,登时撞上了江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他的眼里含着潋滟波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林知幼一见到江野,不禁露出有点想哭的表情。
江野眉心一动,伸出双臂将她一把抱住。
他清冽的嗓音里难得带着几分温柔,随风飘进她的耳畔。
“你做得很好了。”
林知幼的心深深振动。
她嗅着江野身上淡淡的罗勒味,感觉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下来。
她发觉只要和江野在一起,她的内心就会感到安宁。
他是她的港湾,是她的岛屿,是她心心念念的归期。
—
思桃住院的这段时间,林知幼只要有空就会去看她。
这一天,林知幼从鹿鸣巷搭车一路来到市里的第一人民医院。
她拎着手里的保温壶,信步走进思桃的病房。
这两天思桃刚刚排气,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林知幼迈步走近她,将保温壶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
今天林岚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鲫鱼,煲了两个小时的鲫鱼汤,让林知幼送过来。
林知幼将新鲜的鱼汤倒进碗里,香气氤氲而出,闻起来非常地新鲜可口。
林知幼弯起嘴角道:“桃子,你喝点鱼汤吧。”
她端着碗递到思桃的面前,却见她微微拧起了眉:“我不太想喝。”
思桃刚刚做完手术,浑身乏力,伤口也疼得厉害,实在没有胃口。
林知幼顿了顿道:“你多少喝一点,喝完才能快点恢复。”
思桃抿抿泛白的嘴唇,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朝她摇摇头。
周澄宙一直坐在思桃的床前,他不忍看她这副样子,微微别开视线道:“算了。她不想喝,就先不喝吧。”
闻言,林知幼讪讪地放下手里的碗。
周澄宙帮思桃掖好被子,然后起身看了眼她的吊液瓶,抬手帮她调了下输液管的速度。
他微微吁出一口气道:“我先出去一下。”
周澄宙说完径直走出病房的门。
思桃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恹恹地咬了下唇。
林知幼看着他俩的举动,面露惑色:“你和澄宙怎么了?”她顿了顿,斟酌着问,“是吵架了吗?”
“要是吵架就好了。”思桃嘟哝,“他现在对我百依百顺,我让他削苹果他就削苹果,我让他读娱乐圈的八卦号新闻他就读,都不太像他了……”
她的声音越讲越低,语气里带着一丝落寞。
事实上,思桃并不希望周澄宙这样对她百依百顺。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格外陌生,仿佛从前的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林知幼伸手握住思桃柔嫩的手,轻声道:“你别想太多,他就是……有点害怕罢了。”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变得格外珍惜。
她想要什么,他就为她做什么。
他想将她捧在手心,但又怕像易碎的琉璃,易散的彩云,一旦没抓牢,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思桃若有所思地望向病房外,旋即将目光重新挪到摆放在柜子上的那碗鲫鱼汤。
她朝林知幼开了口:“幼幼,我想喝汤。”
只有好好地恢复,她才能健健康康的,和他在一起。
林知幼点点头。
她手执汤勺,为思桃喂了一碗鲫鱼汤。
半晌,思年和思爸爸来了。
思年的脸上挂着疲惫的神色,思爸爸这几天的头发也瞬间白了好多。
可当他们进门时,一见到思桃,脸上就都扬起了笑意。
思年走到思桃的床前,问她:“今天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能吃能喝能生养!”思桃随口胡诌。
思年微微蹙起了眉,道:“我是问你,你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排便了吗?有哪里感觉不太舒服吗?”
思桃撅起小嘴,嘟囔道:“哥,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医生一样,总是絮絮叨叨的。”
“我怎么就……”思年的话卡在嗓子口,半晌默默地叹了口气,“行,大小姐。那你今天想吃点什么,我们待会儿给你煮好带过来。”
“那我要吃红烧肉!”
“你想得美。”
他俩一来一往地斗嘴,熙熙攘攘的声音随风飘荡在整间病房里。
林知幼的嘴角噙起笑意,她缓步走到病房门口,却见周澄宙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林知幼不禁倾身上前,坐到周澄宙的身边。
周澄宙淡淡地说:“她又在瞎说胡闹了吧。”
“她闹你了?”林知幼问。
周澄宙点点头。
虽然思桃刚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可她这些天,整日里就想着和他抢病房里的电视遥控器,还嫌弃他念她家爱豆裴焰的花边新闻。
她努力地维持着以前的状态,仿佛希望时光能倒流。
那样的话,所有的伤痛就都能痊愈,所有的忧愁就都会消逝。
周澄宙的双手搭在大腿上,目光望向远处一个虚无的点。
他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吗?桃子以前最怕疼了,她被蚊子叮一下,都能嗷嗷叫半天。”
可是这些天,护士每天都来给她打针。
每次思桃打针时都紧闭双眼,一声也没有吭。
“她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她很疼啊。”
周澄宙坐在长椅上,将头深深地埋下,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有晶莹的泪滴顺着他的手指缝隙,缓缓地流了下来。
林知幼的鼻尖酸涩,眼眶也泛起了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澄宙哭。
—
时间总是催着人往前走,日子一天天地过。
转眼间,思桃就出院了。
因为她做完手术后需要静养,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去练花滑。
于是思桃申请了休学,她每天都待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开启自己的“退休”生活。
按照她的原话说,她现在就像在养蘑菇——养她自己这朵闷到快发霉的小蘑菇。
林知幼来思桃家看她时,刚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就看见思桃正无聊地倚在飘窗前,自顾自地望着窗外的霓虹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知幼抬起手,轻敲了敲她的房门,笑着说:“您的外卖到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思桃最喜欢的草莓味牛奶。
思桃的眼睛一亮,朝她唤了声:“幼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