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谈话了解,麦文舟终于意识到,原来这是一家在东欧的卡车生产制造商,虽然不算是什么大牌,也是小有名气的一家厂子。
他们是生产特种车的,按来访人员的说法,他们主要生产那种低高度的自卸车,就是地铁工程或者低高度煤矿里面用的一人多高的矿用自卸车的。这个市场虽然没有一般重型运输卡车那么大,但需求量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旺盛的。
但是对于这些厂家来说,面临很无奈的一个现实,那就是基本上都沦为了配件供应商的组装车间。
很多重要的零部件,被垄断在了少数大品牌厂家里那里,其中就包含车桥,而且价格还没得商量,爱要不要。
为了能够出货,他们只能接受这种带点屈辱性质的条件,高价购买很多部件,才能顺利生产出整车。
而整车的价格则是很难涨上去的。所以他们的利润就被大大压缩了。
从他们的一些只言片语,麦文舟就能感受到他们对秦威的兴趣,以及对那些大品牌的无奈和愤恨情绪。
突然他脑子就冒出了一个词,天下苦秦久矣……
好罢,这句不能说给对方听,也听不懂,更关键是,自己也不能说,因为他们就是秦……
想着有些好笑,麦文舟便和对方认真的聊了起来。
这家厂子对一家中国厂家能够生产斯太尔车桥,并不算意外,但是对于秦威拉出来的改进型斯太尔车桥,特别感兴趣,在他们看来,那些“汉”系列新桥也只是斯太尔的改进品种而已,只是外形改得有些不大肯定,那唯一一根改进版的斯太尔车桥,他们是认得很清楚的,于是便询问具体基本参数。
麦文舟便耐心地把资料上的数据再重复了一遍,包括承载吨位、速比系列、接口尺寸,输入轴接口规格等数据,对方听得很仔细,不时还掏出笔记本记载了一下数据。
“这些真是你们自己改进的吗?”其中貌似领头的那位中年男子问道,还补充了一句,“我没有要冒犯你们的意思,先生,我就是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由你们在斯太尔桥上进行的加工改进?”
“当然,先生,实际上我们改进的是一个系列,大约有二十来款吧。限于实物运送麻烦,所以我们没有都展示实物,但这里有资料,您可以看一看。”说着,麦文舟就把一本印刷岀子递了过去,决定参展后,他们紧急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整理设计了宣传资料。他指着其中斯太尔改进系列的部分给他看。
这位男子很认真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惊讶地道,“亲爱的朋友,你们怎么办到的?这其中有些指标不可思议,比原始的设计承载吨位都能翻番。这不符合规律啊。”
“没什么不可能的,新设备、新方法、新材料应用而已,一切皆有可能。”麦文舟微笑,秦威众人看着自己的老总,还是麦总敢吹敢说啊。
“那你们意思就是可以自由地根据需要进行改装了?”中年男子神情显得有点激动。
“理论是这样的,我们可以自由发挥,但是,你知道的,这个斯太尔桥的潜力,我们也快挖干净了,再改进也不大可能发挥出超常的水平,所以我们才开发了新桥系列。”
麦文舟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介绍一下自己的新桥系列的,谁知道那位中年男子听到他这么说后,立即兴奋地接话道,“那你们可以定制改装吧?”
“当然。看您需要,当然你得付足够的钱。”麦文舟保持着微笑着回答。
“亲爱的朋友,”那名中年男子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报价表上的参考报价,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你大可放心,如果你们改进的桥能够满足我们的基本需求,订单就不会让你们发愁的。”
说着,他就很快速地报了一堆轮距,载荷,差速锁,速比之类的数据条件,最后满怀期翼地问能不能满足这些条件。比如说要求铸钢桥壳,行星轮边双级,楔块制动,4500牛米,210端齿法兰,安装距3300,速比要达到20。
他说得虽然快,但是麦文舟的脑子前所未有的灵活,哪怕周边人声嘈杂,他还是听明白了对方的那些数据。
电光石火一样地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他肯定地回答道,“没有问题,先生。”
那中年男子有些不信,觉得麦文舟答应得太痛快了,显得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麦文舟微微一笑,居然硬生生地把数据要求重复了一遍。
“您是不是说,……”
那中年男子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刚才说的时候非常快速,说完后他也有些后悔,觉得可能说得太快,对方肯定听不清楚,但此时听到麦文舟重复了一遍后,他先是惊讶无比,后面又显得有些愤怒。
想了想,他扭头对旁边的那名说话较少,同样是中年男子的人愤怒地吼道,“亨利,是不是你提前来给他们说了这事,我告诉你,这样做是卑鄙的,就算是中国人拿到了订单,你也不会得一分钱的商业回扣的。”
旁边的那位名叫亨利的人瞪大了眼睛,真是无妄之灾啊,“阿尔文先生,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提前与这些中国人串通好?怎么会这样的想法,上帝啊,我今天一天几乎都是在跟你一起好不好?”
阿尔文有些语塞,确实可怜的亨利先生,今天可以跟自己寸步不离,自己走到哪里对方就跟到哪里,对方跟谁交流瞒不过自己的。
“但是,对方为什么知道咱们所有的数据需求?”阿尔文还是有些怒不可遏的样子。
旁边的麦文舟和秦威众人看得都有些傻眼了,这位阿尔文先生的联想能力可是真丰富啊。麦文舟本来想解释什么,那位亨利先生也是戏精附体,他半举双手,显得有些激动地对阿尔文道,“我以我的灵魂对上帝发誓,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头一次见到这些中国人,绝对不可能提前通知他们任何数据的。否则,请让我去和撒旦亲吻。”
听到他发这样的毒誓,阿尔文有些愣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在旁边笑眯眯的麦文舟。
麦文舟微笑道,“阿尔文先生,是你刚才亲口告诉我的数据,我只不过背了下来,重复给你听而已。”
看到阿尔文还是有些不信,麦文舟又道,“先生,关于斯太尔系列加改进的车桥,你知道我们全厂至今生产有多少根了吗?”
“多少根?”
“各种型号加起来二十三款,截至我到德国之前为止,已经生产达四百三十一万零二百二十一根了。”
麦文舟掷地有声地回道。接着,他又微笑起来,自信地道,“每一个细节,我们都已经摸透了,说句了如指掌并不稀奇,你所说的每一个数据对我们来说都不是秘密,只不过是简单的组合而已。虽然你要求的规格我们没有生产过,但是对我们来说,要做出来,也不过就是一两周的事情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阿尔文思索了一下,看了看旁边仍然显得有些悲愤的亨利,可怜的老实人亨利,自己这是第几次冤枉人家了,每次朝他发火,老实的亨利总是默默地忍受着,接着会忠实地执行自己的策略和要求。
看在他平时表现良好的份上,就信了他呗。
至于眼前的中国厂家,叫什么?qinwei?算了,太难念了,就叫他们q厂家吧,这产品价格如果按册子上来说,真的比那些大品牌要良心得多了。如果进口进来,肯定能降低不少成本,利润空间可不就上来了么?
想到能多赚钱,阿尔文的脸色就好看多了,哪怕此时就是亨利真的跟他们有什么勾结,那依然自己还是会赚大头,值了。
但是也不能让这些聪明的中国人,一下子就知道我们的底细,价格还得再压压。这些中国人真是太可怕了,自己就是随口一问,一堆数据,对方就立即能够记下来重复,将来要是和他们做生意,会不会吃很多亏啊。
想到这里他又不寒而栗,但是钱真香啊,他迈不开步子。
沉吟了半天,他便开口问道,“如果你们按照我的要求进行改进,大概什么价格?”
被他这样的急速转弯搞得有点懵,麦文舟还真是迟疑了一瞬间,他发现这位阿尔文先生还真是有意思,一会晴一会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阿尔文先生,我可以让我们的同事,给你测算一下大概的价格体系吗?”
“可以!”
麦文舟回答道,“老丁、程鹏,你们俩根据我刚才说的参数,测算一个价格报给阿尔文先生。”
老丁和程鹏连忙过来,老丁问道,“麦总,你刚才说的什么参数啊?我没听得大清楚。”
麦文舟便扯过一张纸,把自己刚记下来的一堆参数,边回忆边写了下来,递给了老丁,阿尔文却眼急手快把纸抢了过来,上面的数字还真是分毫不差,他想了想,又提笔刷刷在上面写了一组其它的数据。然后再递给老丁,示意他再按这组数据进行测算。
麦文舟有些好笑,也不阻止。
随后老丁和程鹏就坐到一边,看着数据商量起来,他们一个是管工艺的,一个是管销售的,对成本了如指掌,很快就测算出来了一个价格区间,递给麦文舟,麦文舟一看,果然也与自己心理价格比较接近。
于是便递给了阿尔文。
阿尔文一看,心花怒放,这价格,如果能做到,粗算就是加上运输成本,那可是要省下三分之一的成本啊,光这一根桥,他就能省下近千欧元的成本,如果做一万辆车,那就是能多赚近一千万欧元吗?当然,一万辆车,那也只能想想,需求量没那么大。
内心无法抗拒,表面却是欲拒还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