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苿醒过来了,这让麦文舟不得插翅飞过来。
如果颜苿就此一睡不醒,麦文舟觉得自己百死莫赎,好在天见可怜,颜苿终于醒过来了。
一路匆匆,麦文舟赶到了医院,到的时候已经12点半。
他在icu外见到了周之雅,周之雅告诉他,颜苿之前的确醒了一会儿,还和魏寒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又睡过去了。医生来检查过了,认为还不能离开icu监护。
麦文舟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能陪颜苿聊上几句,但是没想到她又睡过去了。
看着他的表情,周之雅安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颜苿精神不好,睡了也正常。”
潜意识里,他们都不想提昏迷两个字,他们一厢情愿地相信这只是单纯地睡过去了。
“魏寒和她聊了些什么?”
周之雅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她还是在问,新桥那边是什么情况了。魏寒和她没聊几句,她的精神就有些不支,又合上眼了。”
麦文舟失神地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他有时候不是很相信,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在生死关头,还在关心家国大事,现在,他是真信了,就活生生地在自己的身边。
“她是个英雄!”麦文舟缓缓地说,他抬起头望向icu,胸中的情绪汹涌澎湃,又望向周之雅,“她,即算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身体。我是真正地服了她,我不后悔支持她做新桥,一点都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留在秦威,一点也不后悔失去了从政的大好机会。”
颜苿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奋斗,以前他对她的情绪更多像是爱怜,而从现在起,他是真正地尊重、崇敬地看向颜苿了。
如果说还有谁是这个时代的楷模,舍颜苿其谁。
他难过、痛苦、失落,但又精神受到鼓舞,颜苿生生地用自己的坚守和付出,感染了他。
以前或者只是因为舍不得这秦威的众生留恋,而如今,他隐隐觉得,自己更应该离不开这份伟大的理想事业,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罢。
只是,这一天的情绪大起大落,终于让他此时有些疲惫不堪了,他让周之雅自己回家,自己却和衣在长椅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看见颜苿微笑着,手里捧着一束紫薇花向他走来,他原本欣喜若狂地想要拥抱她,问,你好了,太好了!颜苿摇了摇头,避开了他,他这才尴尬地想起,自己已经结婚了,他正要解释,却看见颜苿拿着花,静静地走向远方,穿过了一条一边浑浊一边清流的河流,河上,居然有一条用各式各样、大量的车桥拼凑起来的大桥横亘在那里,她静静地从桥上走了过去,身影愈来愈模糊,他有些着急,突然额头一疼,惊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原来还在长椅上,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盖了一条薄被子,旁边坐在着一个人正在打瞌睡,只是不小心手中的手机滑落下来,正好砸中了的麦文舟的脑袋。
这人却是魏寒。
麦文舟醒了,她还是仍在酣睡之中,这两天实在太疲惫了,从前晚开始就没好好睡过,就算是厂里派人来帮忙了,她依然不肯离去,一直要守在颜苿身边。
麦文舟料想是她出门看到自己,就给他找了条薄被盖上了,他轻轻地把薄被又盖在了魏寒身上。
不忍惊醒她,他站了起来,伸了一下懒腰,踱到窗户边一看,外面已经蒙蒙亮了,他有些饥饿,便出去找了个早餐店,买了八个肉夹馍,和四杯豆浆,就走了回来,路上他就一边走,一边吃掉了两个肉夹馍,胃里才算好受了些。
医院也有食堂 ,但是早餐都是馒头和稀饭,再加点咸菜,麦文舟觉得太过简陋了,便选择了肉夹馍。
回来的时候,他把东西往椅子上一放,正要休息,却见魏寒一双眼睛睁大了看着他,搞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魏寒撇了撇嘴,她是心直口快不错,但那也分对象,这是麦总,秦威的负责人,有些话她还真是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的话一般都不是什么好话。
实际上,魏寒对麦文舟的确没有什么好感,在她眼里,他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颜苿。
但是看到他一个人冻得蜷缩在长椅上睡觉,她还是于心不忍,给他盖了层薄被。此时,醒过来,看到麦文舟,她还是有些不忿。
麦文舟一看她眼神,心里就有数了,苦笑不已,缓缓侧过头,看向旁边的icu窗户,那里有一些或红或蓝的灯光在微微闪烁,照映在玻璃上,看得让人心悸。
“吃点早饭,补充体力吧!”麦文舟没有多说。
魏寒的肚子真的咕咕叫了两下,她有些尴尬地接过食物,就吃了起来,也不顾自己有没有洗漱,实在是肉夹馍太香,抵抗不住。
但是吃完一个后,她还是有些忍不住开口说了,“麦总,刚刚颜工又醒过一次。”
“啊,是吗?”麦文舟有些惊喜,“她怎么样了?”
看到麦文舟关心的神色毫无作伪痕迹,魏寒心里这才感觉好受一点,她迟疑了一下道,“状态还是不太好,不过,聊天的时候多了一点。”
“她说什么了?”
“颜工除了问工作的情况,就是问了一下麦总的婚礼,她听说你新婚第二天就赶过来了,让我向你说声抱歉。”
向我道歉?麦文舟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他只能勉强一笑,“是我该说道歉才对。”
“不,颜工说,付出都是她自愿的,你从来没有逼过她。”魏寒摇了摇头。
“啊,她这么说了?”
“嗯,说完,她就睡了。”魏寒有些不忿地道,“要说这个世界有没有人鞠躬尽瘁的,那就是我们颜工了,可惜她这么拼命,也没得到别人的珍惜。”
她说的无人珍惜,当然指的就是麦文舟,对此,麦文舟无法辩解。只得沉默以对,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关键是颜苿怎么看他。
然后两人就一直坐到了天亮,很快那两位派来照顾的人过来了,他们不知道找什么地方睡了一觉精神劲头都还不错。
魏寒心里不痛快,倒也没多说他们,她很清楚,愿意全副身心照顾颜苿的还是自己,所以任谁要调她回去她都不肯,一定要守在这里。麦文舟无奈,只好让史大姐,在医院旁边的医院里订了两间客房,让魏寒有空过去休息换洗。至于行李衣物,只能让周师傅送她回去一趟取过来了。
这样忙忙糟糟地一直到第三天,颜苿才终于摆脱了icu,住进了普通病房。对此,秦威不惜成本,周之雅到处托关系给她安排了最好的病房之一。
在病房里,颜苿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只是脸上苍白毫无血色,脸颊深陷。手上仍然打着吊滴,鼻中吸着氧气,浑身瘫软无力。
看着疲惫不堪的麦周等人,颜苿心中哪里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的担心和忧虑。
只是,她却露出了笑容,“没事,我还活着。”
麦文舟听后心情激荡,道,“对,我们活着。大家都会活得好好的。”
听着他这有些语无伦次的话,颜苿有些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都会好好的。”
没有敢打扰颜苿休息,众人陪她聊了一会儿,便继续只留下魏寒照顾她,都相继退了出去。
麦文舟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病床上的颜苿正盯着他看,一双仍然明亮的眼睛在表达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
麦文舟知道,她在说对不起,给他造成麻烦了。
他摇了摇头,示意无事,笑了笑,掩上了门。
主治医生郑雷大夫又一次把他们喊到了办公室,他很严肃地说,“首先,要向你们致歉,我们可能是有些误诊了,经过专家组会诊,反复研究,我们认为所谓消化道出血可能只是一种表象,比如上次医院找到出血点,原来是一根血管博动性出血,夹住就没事了,但现在的情况比较严重,我们认为,病人可能是得了一种不常见的疾病。”
麦文舟愣住了,“什么病?”
“再生性障碍性贫血,一般来说,这种病发病急,贫血呈进行性加剧,常伴严重感染,内脏出血,这个跟消化道出血的症状有些类似,我们是查了血象还有骨髓像后才判定的。病人目前骨髓细胞增生程度小于正常的25%,中性粒细胞和网织红细胞都小于正常值。”
说着,郑大夫递过了一叠单子。上面是各种抽样检查结果,麦文舟等人对医学知识都不太懂,只觉得密密麻麻一堆。
郑雷大夫指着几个地方给他看了一下,参照正常值的确有较大异常。
“这代表什么意思呢?”麦文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雷大夫叹了口气,“最麻烦的在于,这个还不是慢性的,是急性,属于重型。”
说着,他摇头叹气,“还这么年轻啊!”
听他这么说,麦文舟心中发慌,深感不妙,连忙追问,“医生,您的意思是?”
“这个慢性呢,还好,医学上有办法对付,根据国内外的数据证明,七到八到的病人经过药物和康复治疗,基本上能够恢复正常生活,寿命也能得到保证,像病人这个情况,如果挺不过去,一半可能就七到八个月的寿命了,多点就一年,当然,如果挺过这一关,后面能够保养得好一点,活得也就能长一些,但也不敢保证复发会怎么样了……”
这,真是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