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挺好,就这样吧。
童瞳提前一天退了酒店房间,把行李挪回了童世宁家里,再过一天就能都回去了,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都过去。
第二天边城也没消息,童世宁还在催他:跟小边说,我们马上就回家了,让他来家里吃饭。
童瞳含糊地嗯着,翻来覆去地划着手机,住了这么久医院,病房里东西有点多,他打算去租一辆车,方便明天连人带东西一起搬回去。
搜到附近的租车行,正准备过去,边城的消息过来了:明天几点出院?我来接你们。
你怎么知道的?童瞳顺手就回了过去。
我加过叶主任的微信,你忘了?边城回过来:加上你把酒店房间都退了,我本来以为是今天出院,问了叶医生才知道是明天。
童瞳犹豫了下:你这几天挺忙吧?我去租辆车就行,就在旁边,也很方便的。
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过来。边城都不搭理他这话,直接下了定论。
还是那辆已经看熟了眼的宝马suv,装了一家三口,又装了半车乱七八糟各种东西,搬家一样地离开了医院,走前还热热闹闹地跟混熟了脸的医生护士们告了个别。
虽然酒店的条件绝对比家里好,但跟父母一起进门的一瞬间,童瞳还是觉得就得住家里,难怪一直觉得自己像个过客,就因为从回来就一直一个人住酒店,这会感觉才回复正常。
他深吸了口气,胸腔里那股毫无着力点的空空荡荡,神奇般地消失了。
第78章 百花
春节期间的机票不好订,童瞳看了看航班,回云南的机票订在了初五,还是夜航,只能在昆明机场旁边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转版纳。
他还没跟沈沉说,到了昆明再说吧,他不想沈沉又大老远地开车去昆明接他,太麻烦了。
据说摄制组在沈沉的强烈要求下休息了三天,然后又快马加鞭地复了工,不出意外的话,到2月底开春就能全部结束,童瞳过去还能赶上杀青宴,他不想错过这个,这项目从最开始就是他在策划,在跟进,直到最后一刻,他要亲眼看着它画上这一阶段的休止符。
约定的聚会定在初四,童瞳逐一发消息给苏雷冷超和边城,又干脆拉了个群说这顿饭一定得他来请,但他对现在宜江的消费市场太不熟悉了,找了一圈吃饭的地儿有点懵圈,他私信问边城:何叔还在宜江吗?不知道他方不方便,可以的话,我们去吃何叔的烧鹅?
你等等我问下。边城说,过了会回过来:没问题,何叔说等你过去。
行。
童瞳想,不知道何叔还记不记得他曾说过的话,分手了就再也不能来何叔家吃鹅了哦,边城当时斩钉截铁地说:吃了何叔的鹅,就一定会he。
然而他们分手了,何叔会骂他们吗?童瞳浅浅笑了笑,有些无奈。
他特意叮嘱冷超:把嫂子带上,大家一起认识下。
结果冷超回一句:别,没必要吧,都几个老哥们聚会,带她多不合适,她那人一到陌生环境就难受,免得到时候弄得大家彼此都膈应。
童瞳想了想,决定尊重他:行吧,横竖是你家里人。
过了会冷超支支吾吾地又问道:就咱们四个,是不是人少了点?
童瞳听出来这人话里有话:有话直说,你这种直男我懒得费心去猜心思。
冷超磨磨蹭蹭地:那个,要不,把杜骊也叫上?我记得你俩以前关系挺不错啊。
废话,童瞳想,要不是因为你,我能不叫杜骊?
但他很好奇:你回来这么久到底跟她见没见过?联没联系过?
没。冷超答得很干脆。
童瞳没再逼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只回给他:我问她吧,但她不一定会来,你做好准备。
我知道,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冷超也坦白。
杜骊的消息过了快一个小时才回过来,还是语音,放出来一片闹哄哄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声音全做了背景音,杜骊的声线听起来还跟学生时代一样,清澈温柔,只是多了以前没有的爽利,她又惊又喜:小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久没见啊!吃饭吗当然当然我要来,必须来!你把地址发给我。
童瞳把何叔家里的地址分享了过去,但没有把杜骊加进群里,只打字回过去:特别想你们,到时候苏雷跟边城也一起,冷超也在。
杜骊没了声儿,童瞳等了会也不见回复,正要丢开手机,杜骊的消息又过来了,这回不是语音,只简单地回了几个字:好的,收到了,一定准时到。
直到一两年前童瞳才加上杜骊的微信,他自己是个不发朋友圈的人,也很少去逛别人的朋友圈,但陆陆续续地也知道杜骊过得很幸福,她几乎是同班同学中最早结婚生孩子的,现在小孩都三岁了,童瞳这会仔细翻了翻杜骊的朋友圈,她发的也不多,这几年一直留校,从辅导员做到任课老师,有时候感叹下工作太忙,有时候配上照片说s大的樱花又开了,真美,还有小朋友在西苑足球场上蹒跚学步的照片。
很久没回学校,看到这些照片,细细缕缕的往事又浮现出来,一瞬间脑子里蹦出强烈的渴望,想回学校再看看,走一走,从南苑寝室到图书馆,到西苑球场,灯光球场,再到烟火气缭绕的侧门。
太想了。
童瞳关上手机,过了很久,才把这渴望的念头压下去。
他记得那个故事,天使曾告诫正逃离毁灭之城的亚伯拉罕的妻子不要回头,但她忍不住回了头,变成了盐柱。
初四下午,苏雷和边城一起来接童瞳,再去何叔那边。
何叔还记得他,见到童瞳的第一眼就用力地捧住了他的脸:小家伙,还这么瘦,这家伙照顾人不行啊!
看着何叔责难地盯着边城,童瞳有些尴尬,何叔不知道他们分开了吗?
边城过来掰开何叔的手,却不解释:是是,都是我的错,这不带他来您这儿补一补嘛。
要多来!几年来一次的哪里够?!何叔眼睛瞪得有点大。
边城这才解释:小瞳一直在外面工作,难得回来一趟。
噢这样啊。何叔拖长了声调,一副有点了解又有些疑惑的表情。
边城推他一起进厨房:让我看看今天有啥好吃的?
那可多了,你叔又自创了一些独门秘籍,一会好好秀一把一说到吃,何叔就眉飞色舞的。
童瞳问苏雷:听边城说你现在也有女朋友,怎么不一起带过来?他记得自己在群里还特意说过让大家有家属的把家属都带上。
苏雷笑了笑:家属太多了,不知道带哪一个,干脆一个都不带。
童瞳一愣,跟着也笑了:好吧,怎么雷哥,现在是万花丛中过么?
苏雷拨了拨壁炉里的炭火:万花倒不至于,百花吧,百花差不多。
童瞳挠挠头,发自内心地说了句:雷哥,花里挑花,越挑越瞎。
苏雷哈哈大笑起来,勾壁炉的的手都笑得发抖:你还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我现在吧,看所有人都一个样,只有新鲜和不新鲜的区别,可怎么办哪。
难办,童瞳想,这人长得好,家世好,有颜有钱现在还任性,只能在越来越花的路上一路狂奔,救不回来了。
边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挨着童瞳坐到壁炉前的沙发上:小瞳你别理他,这人没救了。
苏雷却看着他:你说我这种,和你这种,咱俩到底谁比较没救?
童瞳和边城皆是一愣,瞬间都反应过来苏雷在说啥,面上有些微尴尬,边城说:那还是你比较没救,至少我知道我的解药在哪,你连自己有病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苏雷又爆笑起来,连连点头:还是你狠,没救就没救吧,怎么样活不是活啊,横竖都是一辈子,一条命。苏雷淡定又坦然。
也是,童瞳想,人活着只要自洽就行。
冷超和杜骊竟然是同时到,杜骊进门时跟童瞳拥抱了下,感慨道:小瞳你真的太瘦了,怎么比以前还要瘦,现在看着跟超模似的,整个一个衣架子。
哎?童瞳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把瘦这个特征形容得这么让人舒服,不由得哈哈笑开了声。
杜骊跟着又说:快到这儿的时候就看到一辆车一直跟我前后脚并在一起,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我还想这什么人啊开车这么神经,故意针对我呢吧,结果那车一路跟我开到小院,下车才发现竟然是这家伙。
她指着冷超,笑着脸快人快语地说,一点不见扭捏。
倒是反观冷超同学,从头到脚身体每个毛孔都散发出不自在,他嘿嘿一笑:我本来只看到路上有个美女,想凑近看看谁啊,结果一看嘿,这不是老杜同学么。
唉呀妈呀这段画蛇添足的解释童瞳听得尴尬癌都要犯了,他只能指着桌上何叔特意给他们准备的瓜子花生糖果水果一大堆零嘴说:来来吃东西,一会咱们尝尝江湖传说的何氏烧鹅。
何叔在厨房里煎炒烹煮,客厅里几个人围着壁炉嗑瓜子聊天,人一多什么话题都能聊开,过了会杜骊起身说:还是头一回来这儿,设计得挺别致,你们先聊,我去屋子里外转一圈。
冷超跟着也站起来说:我也头回来,要不一起吧?
童瞳没出声,看着他俩一起往后院走去。
冷超亦步亦趋地跟着,杜骊看不下去,先开了口:回来多久了?
快一年吧,还不到。冷超说。
杜骊轻笑:长本事了啊,回来这么久也不透点风声。
后院的庭院是何叔亲自打理的花园,两人沿着边缘的回廊慢慢走着,冷超慢慢心里安定了些:又没混出个人样,又不是衣锦还乡,那么咋咋呼呼干嘛,低调点好。
谁逼着你混出人样么?还不是你自己瞎想。杜骊淡淡地说。
冷超本想说你以前不老逼着我混成人上人,才让我搞成ptsd,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咧了咧嘴角:自己对自己总得有点要求不是。
杜骊停住,意外的眼神打量了下冷超:哟,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话,大变样儿了啊。
冷超嘿嘿笑了几声,也摸了摸头。
你好吗?这几年。想问的话总算问了出来,冷超转头看着杜骊。
杜骊顿了顿,没接话,打开手机翻出一个相册给冷超看:你看,我女儿,三岁了。
照片上的小丫头肉乎乎的,眼睛特别大,黑亮亮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笑,冷超一张张翻看着:像你,特别可爱,而且看着脾气比你好。
喂!杜骊捶了他一拳:我脾气怎么不好了?
你看你,以前只动嘴,现在还学会动手动脚了。一松弛下来,冷超见着杜骊惯性的损人德性又冒了出来。
杜骊哭笑不得,把手机收了回去:不给你看了,净瞎说。
冷超回复正形:挺好的。
跟着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圆盒递过去:新年礼物。
杜骊微微惊到,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别啊,不合适吧。
冷超直接塞过去:想什么呢,给你女儿的。
杜骊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接过盒子:那就替小汤圆谢谢冷叔叔了。
叫小汤圆啊。冷超忍不住笑。
嗯,他爸爸姓汤,孩子小名就叫汤圆了。杜骊说,脸上带着笑。
冷超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很快恢复如常。
吃饭的时候何叔跟大家一块,招牌烧鹅和炭烧猪手,提前煲了一下午的靓汤,刚从地里摘起来的各种蔬菜,加自己酿的米酒,摆在桌上又好看又好吃。
毕业以来头一回大家聚在一起,都有些感慨,苏雷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眼神迷离地说了句:要是山山也在就好了,还跟以前一样,就好了。
气氛微妙地凝滞住,说这话的人仍旧无知无觉,自顾自地说:我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跟她没可能,但是你们啊,你们都是明明可以在一起的,怎么就都分开了呢?啊?为什么?你们告诉我,为什么要分开?
童瞳在餐桌下握紧了手指,他不敢看边城,却很想知道边城此刻是什么反应。
没有人说话。
何叔跟边城一起把醉了的苏雷扶走,拖到客厅沙发上,何叔转身去厨房:你们等等,我有独家解酒秘方,煮好了喝一杯就行,你们每人一杯。
童瞳跟冷超杜骊还在餐厅发呆,他听到杜骊说:没有为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少一样就没法在一起,强求不来,只能随缘。
说完她看着冷超,冷超也看着她,半晌说:那时候我们在一起,不是强求,是我又作又瞎,看不清你,也看不清自己。
杜骊怔了怔,跟着笑了笑:可是现在也很好。
过了会,冷超低声说:我明白了。
边城叫了代驾,苏雷坐在副驾,他跟童瞳在后座,司机先送了苏雷到家,跟着送童瞳。
喝过酒后,又被车里的暖气一烘,童瞳的脸粉扑扑的,白里透红,边城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眼神都粘在了他的脸上,强硬让自己转开头。
明天晚上的飞机?他问童瞳。
对,晚上7点。童瞳调开航班信息确定了下。
白天怎么安排?
应该就在家吧,陪我妈。
嗯。
过了会边城说:最后一天,我能带你去个地方?
童瞳一愣,想问什么却什么都没说,最终只点点头:好。
第79章 鸽子
最后一天童瞳醒得很早,清晨的光微弱地打在窗帘上,人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