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你有告诉她,辅导你的人是我吗?
方然然无奈地说,关不语抬头愣了下,她一脸迷茫,好像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了。
我又不可能找其他人辅导我,姜聆羽应该能猜到吧?
关不语不知道方然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疑惑地说,而门口忽然传来了门铃声。
没事没事,我现在和她说就好了。
关不语突然站起来欢快地跑去开门,方然然则拍了下脑门,心想关不语这傻子,为什么能这么迟钝啊。
果然,当姜聆羽出现在客厅里,看见方然然时,她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关不语笑着说:
方大人正在辅导我学习呢,你等我二十分钟好不好?我把这道题写出来了咱们再走。
原来你还有约啊!
方然然当即翻了个白眼,哪怕姜聆羽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好,可她还是马上就站了起来,收拾好东西说:
我突然想起来有事。关不语,以后你有约就提前跟我说,请你千万要说!
关不语疑惑地看着方然然这急忙要走的阵势,而她走之前在关不语耳旁耳语了几句,她这才恍然大悟。方然然关上门后看见的最后一幅画面,就是关不语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姜聆羽,而姜聆羽则静静看着她,伸出的手带有惩罚意义地捏了捏关不语的脸颊,却并不用力。
晒死了。
方然然又翻了个白眼想。
下午的时间于是被空了出来,从关不语家出来以后的方然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直接回家补个午觉也不错,但她总觉得自己心里头少了点什么,特别是看见关不语和姜聆羽在一起的身影以后,她愈发觉得唉,她居然觉得有些孤单了。
自己到底是从何时起变成了这样呢?被感情一味驱使着,想要见见谁的愿望愈发强烈,难以驱散。方然然不知道答案,也不太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打了辆车,差一点就要睡着的时候,车子缓缓停下。她下车,抬起头,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来到了这里。
不是说下午要帮关不语学习吗,怎么,教不动了?
于小敏正在收拾店里的东西,方然然看了看她,看见她现在做的事情算是工作的收尾,于是就开口问:
你现在就要走了?今天不留到晚上了吗。
于小敏闻言眨了眨眼睛,她抬起头想了想,随手套上一件外衣方然然发现那是于圆圆送的西装外套,比较休闲,平时倒是也能穿。接着于小敏又套上了大衣,她边穿边问: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可能回不来,帮我看会儿店?
于小敏倒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高中生说出这种拜托的话,可说出口的一刹那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交给方然然的话反而让她很放心,比交给别人好多了。
方然然闻言歪歪脑袋,她只是问:
你要去哪?
她只是这么问了一句,于小敏却突然停下手里动作,只是看着她。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方然然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这才浅浅笑起来,问:
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方然然愣了下,她忽然有一种猛烈的预感就在这几秒,如果她没有答应下来,那么于小敏恐怕马上就会否定这个邀请,然后再也不提。所以她立刻说;
去。
说得太快,以至于于小敏自己也愣了下,然后她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说:
急什么啊你。
笑完以后她拍拍方然然的肩,眼里带了点方然然看不懂的情绪说:
那就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就走,开车得开两个小时呢,你坚持得住吧?
方然然忙不迭地跟她出去,又点了点头,于小敏开始拉上卷帘门,锁好,这一幕方然然已经见过太多次。
期间她数次想要开口问于小敏要去哪里,但自己好像已经错过了询问的最佳时机,更何况不管目的地是哪里,反正她都得去。
所以不如不问,只是跟着于小敏走就好了。
这个时候关不语家的门口,关不语瘪着嘴巴跟在姜聆羽后面。她心里觉得姜聆羽肯定是生气了,可刚才不管她怎么问怎么说,姜聆羽都说没有事。
怎么可能没事嘛!你都不牵我的手了!
关不语在后头郁闷极了,她连姜聆羽停下了都不知道,所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站在前面的姜聆羽,姜聆羽回过头来看她,眉毛都撇了下来:
关不语,看路。
关不语小声地哦了一下,她们已经到了公交车站,今天本来说好的是一起去唤江岸边吹吹风,晒晒太阳,现在看来计划有点泡汤,希望姜聆羽还能愿意跟自己去玩。
等车期间关不语光顾着看姜聆羽的神情,连公交车来了都不知道。而姜聆羽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上了车,关不语于是急急地跟了上去,车门关闭,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才找到靠在窗边的姜聆羽。
待她喘着气挤过去以后,姜聆羽坐在那,歪着脑袋问她:
关不语,你是不是觉得方然然教的比我好,所以才去找她,不来找我?
关不语傻傻地看着姜聆羽,她挠了挠头发,心里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心想,姜聆羽怎么会想成那样的呢?虽然方然然走前跟她说了你这样,姜聆羽可是会吃醋的,但关不语还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越想越郁闷,越想越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脸都愁成了一团,而姜聆羽见状有点想笑,她又捏了捏关不语的脸颊,这一次有点用力,关不语立刻呲牙咧嘴起来。
我明明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可我还是会忍不住这么想,而且心情也会变得很不好,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姜聆羽轻轻地说,胸中郁闷好像稍微散去了一些。好多事情就是这样,她明明知道关不语是为了让她好好学习才去找的方然然,可她还是会觉得是自己不够好。如果她和方然然一样聪明,能够应付高三学业的同时还能辅导关不语,那关不语是不是就不会去找别人了?
每次这么想,姜聆羽又会觉得自己好贪心,什么都想要。但她就是忍不住这么想,忍不住因此感到些微的自卑。
她知道关不语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但她希望她能知道一点。哪怕一点也好,知道一点关于姜聆羽这个人的真实。
而关不语闻言却松了口气,她笑眯眯地凑近姜聆羽说:
什么嘛,那你和我一样啊。我、我也会这样的,我这人平时还老是会想,我怎么偏偏就比你小一岁呢?我要是和你一样大的话没准就有机会和你一起上学,一起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了。咱们还可以一起毕业,一起上大学。一想到这里,我也会变得特别难过,也想要发脾气。
哪怕我知道现实就是这样发展的,已经改变不了了。而且,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没准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在一起呢?
关不语在那说得头头是道,说到后面好像都把自己给说服了,她点点头,好像在同意自己的话。见了这样的她,姜聆羽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被疏松开了,有些神奇,难过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她嘴角渐渐上扬,而说得正高兴的关不语无意间看了眼前头,她慌慌张张地停下来说:
完了完了姜聆羽,咱们坐错了,不是这路公交车!
姜聆羽却笑笑,伸出手,捏住关不语有些冒汗的手,然后静静地回答:
没坐错。
关不语发现姜聆羽的手里还攥了张什么,她低下头一看,发现那是两张门票。
与此同时她的耳旁传来本次列车终点站为八角山游乐园站,感谢乘坐本次列车......,姜聆羽在她面前,有点害羞,有些期待地看着她说:
关不语,你可以和我再去一次八角山游乐园吗?
作为补偿,也作为奖励。
更是作为一件迟到的礼物。
第55章
傍晚, 车子驶上了一条土路,变得有些颠簸。方然然从熟睡中被颠醒,这才发现暮色四合, 天色已暗。她低头看了看手机, 发现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
醒了?这段路有点难开, 你忍一下, 一会就好了。
于小敏开着车, 车窗被摇下来了一点, 风把她的头发吹了起来, 在傍晚暗蓝的色调下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辆老旧的车子是于小敏父母的,他们开了好多年,退休后就直接给了于小敏。车子保养得不错,于小敏开车也很稳, 她平时进货估计也是用的这辆车子。
方然然靠在副驾驶座上, 这才发现于小敏给她披了条毯子, 难怪她一点也没觉得冷,睡得几乎跟在家里一样好。
她于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看着窗外的景色。
也只有这种时候, 她会发现唤江其实是个小城。只要稍微往外开一开, 到处都是没有好好开发过的痕迹。落后又开阔的世界绝不井然有序、热闹非凡, 偶尔会让人觉得寂寥, 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在这样的氛围里, 于小敏开口说:
方然然, 小羽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平时几乎不给自己放假。就是休息,也最多只给自己休息小半天?
方然然点点头, 所以她才设下了圈套,让于小敏不得不去八角山玩了一天,也因此窥见了她强大心脏的柔弱一角。现在想来那也只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但记忆仍然鲜明,那时的一点一滴也渐渐浮现了出来。
但我其实瞒着她一件事。一件谁都不知道的事。其实我偶尔也会给自己放假,我会借着出来进货的理由,一个人慢悠悠地开车来到这附近的一个镇子,就像现在这样。
听她说话的时候,方然然偏头往后头的座位上看了一眼,那上面摆放着几束白色的花和一些年货。在看到这些花的时候,方然然就已经知道了她们要去往何处。
这还是我第一次告诉别人这件事而且我居然还真的把你也一起带来了。
于小敏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轻轻笑出来,方然然闭上眼睛,重新躺进带有于小敏味道的那条毯子里。车身的摇晃渐渐归于平静,只有稍微的晃动让方然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一辆车上。
她也轻轻说:
反正我能安静得一句话都不说,你要是觉得别扭,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渐渐睡着,睡着前她听见了于小敏被她逗笑的声音,还有一句几乎无法被人听见的小孩。
晚风也顺着车窗的缝隙,缓缓落在方然然的额头。
她们在夜晚达到了那座小镇,唤江附近有好几个镇子,镇子彼此相邻,一路上也就渐渐有了人烟,寂寥逐渐被喧嚣替代,但果然还是比市区要安静许多。
于小敏把车停好,已经醒来的方然然揉了揉眼睛,跟着她下车,发现面前是一所木制的院式住宅。车子停在了院子里,方然然有点迷茫地看看周围,于小敏勾住她的肩膀,将她带了过来,站在门前。
这种镇子里还留着不少这样的传统宅子,不过应该也没剩几个了,这里过几年可能也要被拆掉。
于小敏敲门的时候这么说,方然然点点头,这才有些反应过来。门内传来一声唤江本地的土话,方然然听不懂,于小敏笑着应了一声。
门这才吱呀打开,一个面相严厉的老妇人眯起眼睛看了看夜色下的于小敏和方然然两人,当她认出于小敏以后,她那张绷着的脸庞突然就放松了下来,紧接着她用土话说了什么,而于小敏则笑着说:
妈,好久不见了。
这一声妈让方然然彻底确认了自己到底来到了何处。当她被引着来到有些寒冷的屋内时,老妇人边问于小敏她是谁,一边往方然然手里递热水袋。方然然愣愣接过,听见于小敏说:
是店里的伙计,叫方然然。你看,这都快过年了,她家里大人不在,我就总是把她带在身边。
这话于小敏是用普通话说出来的,方然然看了看她,没有出声。热水袋有一些烫,抱在怀里的话就正好,老妇人闻言笑笑,也用蹩脚的普通话回:
你还是老样子,总是在做这种善事。今天过来,要住多久哇?我这里冷冷清清的,一直都在盼着你来呢。
老妇人或者说,姜奶奶开心地这么说道。这是于小敏要她这么称呼的。后来她们躺在客房的床上,彼此都抱着一个热水袋的时候,于小敏告诉她,姜奶奶的丈夫也患有那种遗传病,他做的又是那种需要体力的苦工,所以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姜奶奶一个人总是有些孤单,她才会时不时地跑过来陪陪她,跟她聊聊天。
于小敏还说,她的丈夫去世以后,姜奶奶就一直担心姜江会不会也步入他的后尘,她甚至已经作好了一定程度的准备。
可当姜江真的出事了以后,姜奶奶到底还是不能接受这一切的发生。有那么几年她连见都不想再见到于小敏,甚至还信过那个算命先生说过的话。
我那个时候经常过来见她,她就把门都锁起来,就算我站到天黑也不让我进门。她长得又凶,小羽那个时候一见到她就哭,现在我们倒是经常拿这个出来开玩笑。
于小敏的脚动了动,她忽然发现方然然的脚冰得要命,于是就把自己的脚伸了过去,搭在方然然的脚上面。
不过后来有一段时间,我们家的经济情况很糟糕,甚至糟糕到了早餐店一度不能开门的地步。那天我哄小羽睡着以后就一直在哭,一直哭到了天亮突然有人按了门铃。我开门一看居然是她,她一见到我就递给我一沓子钱,连嘴唇都还在颤抖,她跟我说,小敏,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了,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我已经不怨你了。
她说,姜江的离开就是命数,怨不得他人的。就像她丈夫的离去又怎么能怪到自己身上呢?
说着这些事,于小敏的语气却很轻松,好像谈起的不是她的,而是别人的事情一样。她说自己到底也没收下那些钱,于晟在那段时间找到了工作,帮助了她,家里也就渐渐挺了过来。
在那之后,她和姜奶奶的关系才好了起来。每逢过年过节,于小敏还会带着姜聆羽经常过来拜访,顺便会带上一些年货礼物。
除了家里以外,这里好像变成了另一个能让我喘息片刻的地方,所以你可不许告诉小羽,我平时还会偷偷跑来这里,吃好多妈做的甜米糕,还爱听她给我讲当地的八卦太孩子气了,你可绝对不许说出去。
于小敏严肃地看着方然然这么说,方然然笑了笑,她低声说好,我绝对不说。刚才的于小敏就是这样,她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姜奶奶一边织着什么,一边给她讲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