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秋摇头,姑妈,我们进去说吧...
凡魏看着霖秋手上拿着的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仁微张,透露出些许慌张。
李容倒是无恙,甚至没有太注意到霖秋手里的检查报告,那我们进去说。
从小到大,凡澄郁挨打的时候,李容都是把家门紧紧闭上。她说,人要脸树要皮,就算打自家女儿也是,不必被邻居看到。
长大之后,这种规矩刻在了凡澄郁的骨子里。小时候,他们给她面子,现在长大了,她给他们面子,在事情没清楚之前,不想在院子里和他们闹。
不过,有些东西迟早是要撕破的,就像这两年来,她和凡魏的关系已经不如从前,心里膈应着的,无法消散。
而今天这件事,无疑雪上加霜,就像一颗早就该爆炸的炸l弹,非要等到现在,威力只会更大。
进门过后,凡澄郁没换鞋,直接站在玄关处,双手抱胸,语气隐忍不满:妈,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几人已经进门,李容刚合上门,一脸懵,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了?
好。凡澄郁目光挪到凡魏身上,所以你不仅骗我,你还骗我妈?
这应该是这么多年来,凡澄郁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和凡魏说话。在长辈眼里,她一直都是那个懂礼貌的好女儿。
所以李容下意识蹙眉,澄澄,怎么和你爸说话呢?多大的事要这样指责你爸?
凡澄郁忍住一口气,可眼里的刀子是藏不住的。她好看的唇已经接近苍白,脸上铺了一层霜,没有血色。
她走到霖秋面前,把她手里的片子拿到手里,再拍在凡魏胸前,抑制不住情绪,大声咆哮:
伪君子,骗子,装病,你的合作搭档是谁呢?不会是卓菲吧?你拿这种事和全家开玩笑?想过后果没?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妈吗?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见凡魏不说话,凡澄郁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你串通别人来整你亲生女儿?你有心吗?这两年来,因为和江绪渺分手,我每天生不如死,我没有一天快乐过,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她分手分得那么莫名其妙,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我常常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凡澄郁目不斜视,如刀锋利的眼神直直扎进凡魏的眼睛里。
现在我知道了,出错在哪里,错就错在我是你凡魏的女儿,我觉得羞耻,觉得恶心,觉得心寒,你懂吗?你恶心到极致!
凡澄郁的声音越来越大,句句带着无法掩盖的愤怒。
连霖秋都吓到了,看着爆发的凡澄郁,见她眼眶泛红,却不是要落泪的那种红,而是愤怒之后的瞠目欲裂,满眼血丝。
之前没见过凡澄郁发火,这应该是从小到大以来,霖秋第一次见她姐生这么大的气。总算知道了脾气好的人生气是什么样子。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
凡澄郁接着说:是觉得家里没有人看得懂这份病例是吗?如果不是霖秋今天和我一起回家拿户口簿,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瞒一辈子啊?你良心安得下去吗?
凡魏抬起头,和凡澄郁对视。他终究是个男人,自尊心开始作祟,更何况正在吼他的是他的女儿。
我是你爹!你怎么对我说话呢!我难道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凡澄郁脸上划过一丝无情的讥诮,把鞋柜上的花瓶狠狠推到地上,陶瓷坠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碎片散落满地。
她语气冷漠:为我好?看到了吗?我就像这个花瓶,明明都碎了,你却还要说在为我好。
不明真相的李容也明白了。她看向凡魏,目光里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变成一种厌恶,未曾想到一起过了几十年的男人,这个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竟然崩塌得如此之快。
凡魏,你太过分了!李容上前一步,把凡澄郁拥在怀里。
凡魏楞在原地,没想到李容第一时间是去安慰凡澄郁。他还以为李容是和他站队的。
得到母亲的怀抱,凡澄郁靠在李容的肩膀上,先前的情绪实在忍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妈,他太坏了。真的,我这两年怎么过来的,怎么忍心。怎么这么坏。凡澄郁的肩膀颤抖着,埋在李容怀里,呜咽的哭声像是一个小孩子。
李容心脏抽着疼,她眼里噙着泪,于心不忍,去拍拍凡澄郁的肩膀,除了把她搂在怀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双手拥着凡澄郁时,李容才意识到,比起两年前,现在凡澄郁更瘦了,单薄了。虽然她也成熟了,稳重了,但用欺骗她换来这样的结果,李容是永远都不愿意看到的。
李容说:老魏,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凡魏脸上的青筋显现,明显也在忍。听到李容二次指责时忍不住要爆发:好哇,你们母女俩怎么都一个德行,李容你做的那些事你不清楚吗?你走过弯路,怎么可能让澄澄再去走第二次!
站在一旁的霖秋眉头紧蹙,忍不住插话了:姑父,你这话不合适吧?什么叫走弯路,我现在过得不就很好吗?
林倪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说话,这个时候和这种长辈说这些简直就是白搭。
李容情绪成功被引爆,直接回怼:我做了什么事?我做了哪些事?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凡魏情绪失控,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姓萧那女人以前的关系!我不想说,说了都脏!他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凡澄郁冷眼看他,陌生,却又真实,好像他的另一面就是这样的。
李容气得倒抽一口气,我和你结婚之后,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良心无愧,倒是你的这番言论,让我看清了你这个人!
站在一旁的霖秋和林倪没吭声,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不仅仅是凡澄郁和凡魏的事了。
凡魏依旧执着: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清楚。
不相信我?不相信就离婚。李容接着补刀:我说离就离,你别以为我和你开玩笑的。
霖秋出来打圆场:姑妈姑爷,都别激动,都别激动好好说。
听到凡魏刚刚说的那些话,凡澄郁觉得他更讨厌了。
曾经她不懂,为什么江绪渺能讨厌她父亲讨厌到那种程度,现在才明白,有些东西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
凡澄郁全明白了,嘴上说的我为你好,其实是他自己内心多年多妻子不信任在作祟,凡魏实在是多疑又自私。
李容快刀斩乱麻:明天就去办手续,房子归我,三辆车都归你。女儿归我,儿子归我,钱我三你二。
凡魏懵了,他是见过李容的干脆利落的,可是没想到这种干脆的性格,最后竟然还能在他们的婚姻上派上用场。
怎么...说离就离?
对,就是说离就离。
凡魏生性是个耙耳朵,可面子上挂不住,顶住最后一口勇气,顶撞道:我要是不离呢?
李容把凡澄郁护在身后,警告道:你不离可以啊,那你什么都得不到,我不想和你过了不行?当初澄澄那件事,我本来已经很自责了,没想到是你耍阴招。关于老萧的事,这些年原来你都没有相信过我,我们的婚姻有意义吗?
凡魏语气颤抖道:你见过哪家五十几岁了还离婚的!李容!这种事气过气过就算了!我向你们道歉还不行吗?
不行。李容无情摇头,你没见过五十几岁还离婚的,我就让你见见。
本来凡澄郁是来说心脏病的事,结果没想到这还能扯到她爸妈离婚。场面一度混乱。连凡澄郁也分不清李容说要离婚是真话还是气话。
这么扯下去,没有个尽头,她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问题也没有解决。
她擦干眼泪,从李容女士怀里出来,尽量保持头脑清醒。
好了,你们打住!你们的事你们私下扯行吗?现在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我一定要和女生在一起,你们的态度是怎样的!
李容女士:从今天起,你想和谁在一起和谁在一起,我不干涉!
凡魏激动道:不可以和女的在一起!不能走老路!不然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你这么执着,那我们断绝关系吧,这样你好受我也好受。凡澄郁扔下狠话,她不仅仅是嘴上说说,如果凡魏继续这样,她是真的想和他断绝关系。
你!凡魏气到脸色煞白。
我?是不是又想拿心脏病来吓唬我?这次没用了!我话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废话,至于你和我妈的事,要离就离,反正离了我也跟我妈。凡澄郁说完这话直接摔门而出。
凡魏还想再说什么,却自知理亏,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点办法没有。
从家里出来,没了刚才的沉闷气氛,凡澄郁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
她先前心里堵得难受,可真正撕破脸的时候却松了口气。
这口气憋了太久了。
现在心里惦记着江绪渺,凡澄郁心里蓦然升起一点希望。
她其实很希望江绪渺是受了威.胁,或者是被蒙在鼓里的。这样至少证明她不是不爱了。
凡澄郁拿出手机,看到那个号码。从来没打过却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发了条消息给她:
【能见个面吗?现在,可以的话,我来公寓找你。】
第84章
菌菌正在阳台刨猫砂, 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江绪渺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距离收到那条消息已经是二十分钟前了。
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见面。
斟酌一番,她还是忍不住回复了她,说是有空。
消息一发出去,江绪渺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起身在客厅来回踱步好几趟, 心情突然紧张起来。
凡澄郁发过来的这条消息很突然, 突然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江绪渺狂捏自己的脸,怀疑在做梦。
门被敲响了。
不会吧, 这么快的吗她不是刚刚才回复凡澄郁的消息?
脚下的步子却忍不住朝门走去,开门便看到那张期盼已久的脸。
江绪渺愣了一下,沉住气, 冷静道:你这么快?
我在楼下已经等了十几分钟了。
嗯你要说什么?江绪渺堵住门框,没有要让凡澄郁进门的意思。
凡澄郁抬眼,目光和江绪渺相撞,说: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凡澄郁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没了白天那种锋芒,于是江绪渺也不和她置气了。
她侧过身,给凡澄郁让出一条道。凡澄郁一只脚刚踏进玄关, 目光就落在了鞋柜处。
两双拖鞋。
一双粉色的猪猪拖鞋, 新的。另一双是江绪渺常穿的。
凡澄郁突然心头一酸, 有点想哭,当初她搬出去之后,把拖鞋也带走了,没想到江绪渺又买了一双新的, 还是一模一样的同款。
你一个人住,还放两双拖鞋。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实际上凡澄郁内心已经漾起一丝波澜。
你可以穿。本来就是给你穿的,只是江绪渺没说后半句。
凡澄郁也不磨叽,穿了拖鞋进屋,刚走到客厅,发现沙发上趴着一只圆滚滚的猫。那猫长得秀俊,却是目光不善,凶凶狠狠地盯着凡澄郁,呲牙咧嘴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凡澄郁看猫的花色,顿时惊愕,不是吧,菌菌已经这么肥了吗!!!
看到猫,凡澄郁铲屎官真面目显露,先前要说什么已经抛之脑后,当务之急是先撸撸猫才对。
她蹲身,小声呼唤:菌菌miumiu。
菌菌听到她的呼唤,从沙发上跳下来。凡澄郁心生欢喜,以为这猫还记得她。
直到那猫直直扑过来,爪子一挥。
江绪渺看到,来不及阻拦,看到凡澄郁的手背上留下三条鲜艳的爪印,顿时心惊,你没事吧!她下意识去牵凡澄郁的手,两人双手接触在一起时,熟悉的光滑触感,心头均是溢出一丝异样情绪。
江绪渺及时松开,低下头小声道:我去拿药箱,给你消消毒
凡澄郁想说没事,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
要是没事的话,就享受不到那种待遇了。
凡澄郁目光随着江绪渺背影去了,看她纤瘦的身子,蹲下在茶几柜子里拿药。
菌菌现在要抓人了啊?
不它很温顺的,第一次抓人。
凡澄郁听了郁闷了,看来这猫是恨她?
江绪渺拿了药箱过来,把棉签和碘伏递给凡澄郁,你自己擦一下。接着她抱起菌菌,把它锁在了阳台外面。
凡澄郁看着棉签和碘伏,撇了撇嘴,可怜兮兮说:你能不能帮我擦?我手其实不太方便
江绪渺从阳台回来,蹲在凡澄郁身旁,柔声道:可以。
她把棉签蘸了碘伏,一只手托起凡澄郁的手腕,将棉签贴上去轻轻擦拭。
疼不疼?声音和动作都很温柔,就和以前没两样。
不疼。其实是没什么特别的疼感的,况且此刻凡澄郁的注意力全在江绪渺身上,顾不得自己。
两人距离很近,她能闻到江绪渺头发散发的淡淡香味,洗发水还是没换。本能驱使,凡澄郁靠近了她一些,鼻尖距离江绪渺的头发不到两厘米。
江绪渺擦药的动作明显一滞,她能感受到凡澄郁在向她靠近。
心里慌张,涂抹药的速度变快,她把棉签碰到垃圾桶里,好了。她抬起头,别了一下耳边的发,对了,你来找我要说什么?
凡澄郁回过神来,主动拉开距离,脸上的燥热却没退却。
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
问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说,我是认真在问,你不要骗我。
江绪渺颔首。
凡澄郁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和我分手,真的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了吗?
江绪渺抿唇,却不说话,目光躲避。
是不是卓菲对你说了什么话,你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