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康也知道自己对不住他,但当年他也是气昏头了,他只想着报仇,从未想过这样的举动会给两个孩子带去什么样的痛苦。
但如今他只想纠正这一切,无论如何,蛊七决不能走!
“阿七,不管你信不信,舅舅说的确实是事实,我、我知道做错了,但舅舅有不得已的苦衷,我……”
“你不要再说了!”
蛊七只觉自己的心在一阵阵的抽痛,杜志康说过的每一个字也像刀子一样插在他身上,他不觉得痛,只觉得冷。
他以为自己早已见识过这世上最冷血无情之人,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错了,真正的痛苦绝望,是来自亲人的利用和背叛!
“我告诉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信,我的名字叫蛊七,而我母亲,只是岭南的一个民妇,我与你之间绝没有任何关系!”
他狠声说完便扭头跑了出去,纵使杜志康有心想追,可怜他已是一把老骨头,哪里还追的上。
杜宅附近的暗巷中,韩锡正在同周逸说话,突然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忙拉着周逸躲进暗中。
探出头的一瞬间,他正好看见蛊七一脸悲愤地跑出去,模样同他家大人昨晚的神态竟如出一辙,只是他不知道蛊七又为何这样。
想起周逸昨夜去找过大人,想来这答案必然在他身上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昨晚究竟对大人说过什么,我追随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像昨晚那般痛苦,整个人就好像失去了生的希望,大人的武功有多高强,你也是知道的,可如今……”
周逸抿唇笑着,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出声打断了。
“韩侍卫,我们都是为大人做事的,如果有些事情大人没告诉你,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倒也并非是信不过你,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对大人才越安全,当然,对你也是一样的,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让你知道,便是在保全你的性命。”
韩锡心知这厮是只老狐狸,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那就不强求了。
“你不想说,我自不会逼你,总之你记得我方才对你说过的话便是,若是耽误了大人的正事,你自己知道后果!”
周逸敛容笑道:“放心,我比你更希望大人能得偿所愿。”
韩锡只觉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味儿,只是周逸模样认真,也让人瞧不出什么怪异来,由此作罢了。
周逸见他不说话,反倒想起一件正事来。
“如今京中传出不好听的风声,杜将军昨日吩咐我去敲打几个带头的百姓,你回去后问问大人的意思,看看他有何高见。”
韩锡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告辞!”
周逸颔首送别,眨眼之间,他便消失在暗巷之中。
回到别院后,韩锡便第一时间将此事说与连淮翊听。
连淮翊先是沉默一瞬,随后笑道:“舅舅想以强硬手段唬住那些人,我偏不让他得偿所愿,这件事就是要彻底闹大才好。”
他倒要看看,把杜志康逼急了,杜志康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韩锡却犹豫道:“大人,咱们与舅老爷毕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舅老爷若遇上麻烦,您的处境必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还是……”
“你错了,只有把舅舅逼急了,我才能尽快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连淮翊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又接着往下说。
“总之你只管照我命令行事便是,天塌下来了自有我撑着。”
韩锡倒不是怕担责任,他是大人的侍卫,由始至终效命的只有大人一人,只是他担心舅老爷会因此对大人发火罢了。
本来舅甥二人才吵过一架,若是再闹起来,以他家大人的性子,怕是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大人命令已下,多劝也无用,既是大人思虑周全后的决定,那还是乖乖照做吧!
…………
临近傍晚时分,城中京兆府门前不知何时跪了一位妇人,这妇人身前还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连天的雨下个不停,雨水打湿在白布上,慢慢浸透布下的尸体,不多时,竟有血水流到了地上。
有路人看不过去,打着伞上前问询。
“你不是城东卖豆腐的李二嫂吗,这是怎么了,大雨天的跪在京兆府做什么,遇上什么冤情了?”
那妇人本来还硬撑着,不想这路人上前一问话,满肚子的委屈顿时就憋不住了。
“我来找京兆府尹大人,我家相公被人当街打死,死的实在冤枉啊!”
“什么?!你家老汉被人打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会如此突然,我昨儿个还同你家老汉喝茶聊天,怎么会……”
李二嫂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急声问道:“你们当时坐在一起都聊了些什么,可与新任戍京大将军有关?”
那人连连点头,“我们当时并未说什么,只说了京中近两日传得风言风语罢了!李二嫂,你、你别告诉我李二哥的死和这件事有关……”
李二嫂不说话,只是掩面痛哭起来。
那人见她如此,心里更慌了。
“李二嫂,你倒是说话啊,李二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正是因为谈论了杜将军的秘辛之后,被杜将军的属下活活打死的!”
李二嫂悲愤地仰天嚷嚷着,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听见她的冤屈。
“天道不公,杜将军草菅人命,这天底下还有没有天理啊!”
同她搭话那人已然懵了。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我相信杜将军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李二嫂咬牙怒吼道:“我亲眼所见的事实,难道还有有假不成!那些人腰上挂着将军府的腰牌,绝无可能是假冒的,更何况京中除了杜将军之外,还有人敢做出此等无法无天之事!”
那人见她骂个不停,后背又惊出一身冷汗来。
“李二嫂,快别说了,李二哥已经死了,难道你也不想活了?如若此事真是杜将军派人干的,那他的眼线这会儿或许就在暗中盯着咱们呢!”
李二嫂却不管不顾道:“便是真被人盯着又如何,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我带着我家相公跪在这儿等府尹大人出来,府尹不管便去告御状,无论如何,我也要那残暴无能的杜将军血债血偿!我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