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是身上带有不止一个神明赐予的名字的神器, 因为名字为复数,象征着背叛了原本归顺的主人,因此是彼岸的神明与神器最为唾弃的存在。
葵并不希望织田先生变成那个样子。
为什么要找新的神明?织田作之助反问道。
诶?葵诧异地看着他。
没有名字的死灵在此岸活动会渐渐虚弱,甚至是消失,我不能消失,所以才希望自己可以保留名字。织田作之助回看他,但我并不需要寻找新的神明。
葵:但是那样的话
就太孤独了啊。
此岸与彼岸的界限其实极其分明,就如同外人看不到他们一样,完成委托后的太宰治一旦回到原本的世界,定然也会如同那些外人一样,越来越难以看到他们的存在。
接触的减少会带来记忆的缺失,长此以往,也许太宰治会彻底忘记织田作之助身在彼岸、但就在他身边这件事,到那个时候,织田作之助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了啊。
但是相较于我来说,太宰才是更孤独的那个。如果我消除了作为神器存在的名字,回到黄泉,那太宰身边仍旧没有任何人,所以即使时间不长,即使他最终可能会忘记我的存在他垂眸看着锅中的咖喱,语气却极为认真,我也想陪着他。
到了那个时候,当他再一次自杀,却又分明不想死的时候,至少我能够伸手拉住他。
我喜欢他,这是我想为他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他用了几个日夜,想明白了他原本未曾意识到、却早已存在于内心深处的感情是什么,若以小说般浪漫的词藻来修饰它,那便是人类认为的最为神圣纯洁的情感。
那是爱。
可现实毕竟不是小说,他的这份感情或许永远都无法宣之于口,他唯一能为太宰治做的,便是用自己的灵魂,赠与他无声的陪伴与存活于世的砝码。
做好饭,织田作之助将午饭放到餐桌上后出了房间,正想去看看太宰治回来了没有,视线稍稍下移,就看到了坐在廊下的太宰治。
他似乎在看天上飞过的鎹鸦,头微微仰着,侧面的黑发后露出小半张侧脸,高挺的鼻梁极为好看。
他的双手支在身体两侧,双腿悬空无意识晃荡着,露出了些许的孩子气。
太宰?织田作之助出声唤道。
对方的身形在这声后似乎僵了一瞬,织田作之助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等眨眼在看过去的时候,太宰治已经恢复如常,正扭过头来看向他。
他牵起嘴角,织田作。
声音竟是难得的沙哑。
织田作之助看了他两秒,应了声,而后问道:午饭好了,是蟹肉咖喱,要现在吃吗?
太宰治笑容大了些,眼睛亮亮的:要!
他跟在织田作之助身后进了房间,向餐桌旁走去,面上总算是有了些精神:真是的,一大早就和产屋敷讨论那么严肃的话题,我的精力都没有了啊,幸好织田作加了蟹肉,不然今天下午我就要因为没有力气而像一个咸鱼似的瘫在家里了,那可真是个酥败的下午啊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织田作之助问道:讨论进行得不顺利吗?
这倒不是,要是和普通人比的话,其实还要轻松很多,毕竟是鬼杀队的当主嘛,产屋敷可以说是很少见的聪明人了。不过嘛,太宰治拿起勺子,皱了下眉头,毕竟事关委托的成败,我还是要稍稍认真一些的,所以付出的精力比平常大了很多,从当主的府邸走出来就很明显地感觉到累了啊。
他往嘴里送了一口饭,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舒服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要不是想到了织田作还在这里,我可能就直接躺在路上了啊,好好吃,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呢!
那真是太好了。
虽然织田作之助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心里却是由衷地为对方高兴。
两人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盘子里的午餐,等太宰治感觉到身上的疲乏缓解了,这才又开口道:织田作呢?织田作今天在家里干什么了?
唔织田作之助将嘴里的饭咽下去,回来之后将买来的蟹肉处理了一下,然后和来找你的横田洸聊了一会儿,就去做午饭了,这之后你就知道了。
诶太宰治惊讶道,横田洸也能看到你吗?
似乎动物和小孩子都比较容易看到彼岸的人或物。
哦好像是有这种说法呢。
所以看到我的时候,横田洸吓了一跳,以为我是闯进总部的坏人,立刻大喊着要去和主公报信,听到他说的话,我也被吓了一跳。织田作之助适时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太宰治倒不担心,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连蟹肉都忘了吃,叼着勺子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就赶紧说了我是太宰的朋友,它这才从警戒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打消了要去报信的打算。织田作之助看着他,认真道,太宰真是厉害啊,能让人和动物都很相信你。
应该是产屋敷交代了什么太宰治说完后,又没什么精神地道,只限于有沟通能力的动物吧话说这里的动物真的能当普通动物看吗?连麻雀都能通人性,野猪见了不要命的人都会跑,真的不是成精了吗?
说到这里,他面上又有些嫌恶:啊,忘了,在实弥君家里不远处出现的流浪狗就没有这种能力呢,说了让它离开也完全听不懂,更要命的是和实弥君同行的那段时间总能看见他喂流浪狗,真是令人苦恼,所以说,我还是不能接受狗的存在啊,无论到哪里都完!全!不!行!
织田作之助听他说完,沉思了片刻,手指抵着下巴道:太宰这么不喜欢狗,也许在狗的眼里,太宰是和狗一样的存在啊。
诶诶?!!太宰治瞪大眼,织田作在说什么啊!你在骂我吗!好过分!
织田作之助愣了一下:抱歉,太宰,并没有想要骂你的意思,只是想到这点就说了出来。
太宰治气哼哼地看着对方,连蟹肉都吃不下去了:即使是织田作,拿我和狗比,我也会生气的!
真的抱歉,太宰。织田作之助将手里的勺子放下,仔细想了想,迟疑道,有什么可以补偿太宰的方法吗?
闻言,太宰治面上的神色一顿,怒气立即消散大半,快得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刻了。
他点了点头:有啊!
织田作之助:什么?
太宰治从兜里掏出一管药剂,放在桌子上:明天织田作帮我跑个腿吧将这个送到一希君手里。
织田作之助看着那管药剂,一时犹豫。
虽说原来我是想自己去送,但织田作可是答应要补偿我了哦,不会反悔的吧?太宰治用手支着下颌,笑容狡黠,不用出门办事的感觉真好啊,像是忙得晕头转向之后突然获得的悠闲假期,现在就让人期待起来了。
听他这么说,织田作之助便明白对方是下定决心了,他将药剂收好,点头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吃过饭后,织田作之助将盘子收下去,准备拿到厨房清洗,不过他没料到太宰治也跟了上来,就跟在他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他一边清洗,一边问。
太宰治站在织田作之助身后,倚着桌子摇头:没什么啊,只是想看织田作洗碗。
织田作之助:洗碗有什么好看的吗?
有哦。太宰治道,看看织田作洗得盘子会不会比洗碗机要干净得多。
织田作之助:啊,那应该再找个洗碗机来验证。
太宰治没再说话,他安静地看着面前之人的背影,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一样,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的衣角。
白色条纹的黑衬衫,在他眼里熟悉又陌生。
这样就洗完了。
对方骤然发出的声音令太宰治动作一顿,瞬间清醒过来,然而还没等他将手收回来,织田作之助却突然转过身,将愣怔的他拥入怀中。
手臂僵在空中,太宰治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那人身后已经清洗完毕并且仔细擦干净的盘子上。
他完全回不过神,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揉了揉,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伴着叹息:
真是辛苦你了,[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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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不同
他看出来了。
这是[太宰治]在听到对方话音的瞬间得出的结论, 而后大脑便是一片空白。
没有去想对方会不会介意他并不是原来的那个太宰治,也没有深入思考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如今能感受到的只有这个拥抱。
明明对方已经算不上活着的人了, 没有生理活动提供的热量, 这个拥抱本应没有任何温度,但是但是他却罕见地体会到了一丝暖意。
从与对方接触的地方,从对方的指尖,从自己的胸腔。
那里盛放着的东西、原本他以为会永远衰败下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张了张口, 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直到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时候没有接住你,真是抱歉,太宰。
不,不,不是你的错, 织田[太宰治]下意识地收回手, 手掌落在对方的后背, 却只是轻轻放下,像是不敢用力一样,织田作
太宰。
织田作之助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太宰治]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样,在松了口气的同时, 又忍不住出声:
织田作。
嗯。
织田作。
我在。
织田作这次没有让对方应答,[太宰治]像个孩子一样咯咯笑起来, 而后出声说道,我以为你会为了某件事道歉。
某件事自然是指在平行世界中,[织田作之助]对[太宰治]举枪并且不允许他叫对方昵称的事。
织田作之助既然从葵那里看到了平行世界, 定然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了解到那里发生的一切,[太宰治]对此并不怀疑。
而织田作之助也心知肚明。
他的话听起来很笃定:我觉得那并不是你想要的。
[太宰治]垂眸,抿唇笑起来,眼尾却有点红,灯光穿过长睫之间的缝隙,将鸢色的眼眸映得明亮,像照到了一层融融水光。
他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个男人对于太宰治的理解,并不是单单指主世界的太宰治亦或者他自己,而是作为太宰治存在的整个人格。
他是比太宰治本人还要了解太宰治的存在。
能遇见这样一个人,多幸运啊。
因此[太宰治]绝不会后悔。
他将手臂上移,搂紧对方,而后双唇贴近织田作之助的耳边,轻声说:
为所爱之人走向死亡,是我的荣幸。
因为对方的存在,他的生有了意义,死也有了意义。
他所在的无尽黑暗终于亮起了一盏灯,在眼前,温暖又夺目,指引着他向前的路。
是你让我体会到了存在于世的意义,他的唇瓣颤抖着,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对方的衣服,声音却仍旧很轻,我和真正的人一样,找到了活着的目标,不再迷茫又孤独地站在原地我很开心。
即使它如此短暂。
但他也曾真切地拥有过。
真切地明白,生而为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他阖上眼,沾了些许水汽的长睫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弯起唇:
织田作,谢谢你。
话里的尾音轻得如同梦中的呢喃,甫一出口便消散在空气中,快得像是一种错觉。
织田作之助接住对方向下滑落的身体,下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却并未开口说话。
他知道对方已经离开了。
良久无声。
直到怀中人的呼吸产生变化,发出一声困惑的单音:诶?
织田作之助的手松了松,太宰治从他怀中退出来,将视线放在他的脸上,两秒过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你分辨出来了,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你们为什么突然做了交换?
只是觉得应该让他见你一次而已。太宰治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我们很相似呢,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织田作之助顿了下:很好辨认的,他更像是一个没尝过甜味的孩子。
因为没尝过,所以在得到糖果时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努力地去想要守护住这块糖果。他拼了命地想要装作记忆里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相处时的样子,却因为太努力,反而不小心将不同于太宰治的渴望展现出来。
他渴望在疲惫时可以对着某人诉说,渴望喋喋不休时也有人能够认真倾听,也渴望在生气时有人哄,都是些孩子气的简单愿望,但对于[太宰治]来说,实现反而比登天还难。
所以当这些愿望在拥有或许能够实现的机会时,完全违背了他本身的理智,无意识中就一股脑地对着织田作之助倾斜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