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羿想爬起来,可他肩膀上沉了沉,徐云骞的手压上来,如同坠了千斤,让他无法起身。
顾羿只好抬头看他,徐云骞的手下滑,钻进他湿淋淋的衣领里,顾羿好像一下子醒了,察觉到此举是大逆不道,事到临头才有些犹豫,他声音沙哑,问:你不怕吗?
徐云骞低头看他,顾羿全身都湿透了,他最近身体不好,大病初愈让他看着有些脆弱和可怜,徐云骞一直觉得顾羿身上有一种气质,能够片刻激起人的破坏欲,想让他再疯一些,再可怜一些,直到把他给毁了。
把他毁了吧。
顾羿手肘撑着床沿,雨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往下淌,滑落在衣襟里,徐云骞的手指顺着雨滴游走,慢条斯理地挑开湿透了的衣领,我为什么要怕?
他不惧怕任何东西,他不会惧怕自己的敌人,也不会惧怕自己的感情,更不惧怕是否被世俗所容。
顾羿闻言笑了,跟自嘲一样,他抬起头,湿透了的外袍被扔脱下,只剩下一件里衣,里衣什么都遮不住,薄薄罩在他身上,徐云骞的手已经按在他的腰,顾羿抓住徐云骞往下走的手,轻声说:我怕。
他怕,他太怕了。
他不怕曹海平,不怕任何一个敌人,但他害怕徐云骞,他没多少命可以活了,害怕一错再错,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好。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徐云骞,他能处理很多事,却不知道怎么处理徐云骞,如果他真的死了师兄该怎么办?
也许祝雪阳说得对,顾羿真的应该离他远一点。
徐云骞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他的动作没有停,一手按在顾羿的腰上,这件衣服下面顾羿就什么都没了。
顾羿,十天了。
那个可笑的十天之约徐云骞竟然一直都记得。
两人的动作很暧昧,像是在拥抱彼此,顾羿抬起眼,用很冷静的声音说:我找过别人。善规教里顾羿养了男宠,云锦被他养了整整十年。
他下作,肮脏,这些事他得跟徐云骞说清楚。
顾羿下巴突然一紧,徐云骞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顾羿狼狈地靠着床,背脊被压在床边,被迫抬头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
徐云骞微微俯身,阴影把顾羿遮得严实,让他无所遁形,徐云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在打量自己的猎物。两人好像很亲近,他们的距离不足一寸,彼此之间能闻到对方的气息,但他们好像又很遥远,徐云骞触碰到顾羿的地方唯有手指,两手捏着顾羿的下巴,除此之外再无触碰。
突然,徐云骞抬起脚,踩上来,一点点施力,附在他耳边道:找了这么多年只能找跟我像的,徐云骞咬住他的耳垂,低声道:真可怜啊。
徐云骞一身道袍被淋湿了,衣摆被溅起泥水,他的五官依然精致如同神像,被打湿的发梢贴在额头,他这样都不显狼狈,神像坠落会变成什么?顾羿一直都没想清楚这个问题。
唔徐云骞的脚掌施加了力道,力道很轻,却让顾羿发抖,像是被什么东西笼罩,被按在利爪之下,稍有不慎就会划开顾羿的咽喉,徐云骞在狩猎,顾羿已经落入对方的陷阱,再也动弹不得。
湿热的汗从额头上滑落,顾羿的下巴被禁锢着,大腿根被牢牢固定,他还穿着衣服却像是已经暴露无遗。徐云骞明明只碰了他的下巴,他冷静而克制,不急不缓,仿佛在进攻。顾羿不知道怎么落入这个田地的,很早以前就出了差错,他想起徐云骞对他的警告,十年前富贵楼徐云骞说顾羿根本不认识他,顾羿听到了这句话,却从来没听懂过。
他飞蛾扑火一样爱上自己的师兄,全凭着本能在行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喜欢什么怪物。
孤傲的高岭之花,土壤下是缠绕着鲜血的根须。
十年前徐云骞就已经警告过了,他再三确定,可顾羿偏偏要走进陷阱,像是个小狗一样围着他转,跑了很远都没有跑出徐云骞的领地,地下的根须蔓延,钻出土壤,开始一点点收紧,缠绕上他的四肢,紧紧箍住他的咽喉,然后把他收入囊中。
他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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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事后
顾羿很久没体会这么极致的快感, 仿佛身体的病痛都被遗忘,只需要沉迷于欲海,他不太想清醒过来。
第二日徐云骞抱着自己, 下巴枕着他的肩膀,畏光一样埋进他颈间,顾羿伸出手想摸摸他脑袋, 稍微动一下就疼,被玩了一夜, 他身上全是青紫的痕迹, 腰跟废了也没什么分别。
他掀开徐云骞的手,想下床给自己倒杯水,才发现自己大腿间破皮了, 还有几个齿痕, 火辣辣的。
顾羿下床时腿软, 都分不清该迈哪一步, 他脚刚沾地,腰间一紧, 就被人捞着后腰带回去,去哪儿?徐云骞声音暗哑, 紧紧贴着顾羿的耳朵, 他好像根本没睡醒,本能地先把顾羿捞回来,顾羿全身酸软, 稍微一碰就一个哆嗦。
天亮了。他声音沙哑,喉咙昨天被磨坏了,说话跟没声儿一样。
顾羿常年浅眠,一直都没有赖床的习惯, 几乎天亮就醒,在白麓城那几天他甚至都没怎么睡过。
徐云骞垂眸去看他,顾羿今天好像格外好看些,他原本就生得俊,现在添了一些艳色,嘴唇被咬得红肿,眼睛蒙着一层雾气,被欺负到极致了才会这样。
又邪气又纯情。
徐云骞去摸了摸顾羿的脑袋,他躲也没躲,任由徐云骞在他头顶上胡作非为,顾羿跟十年前也没什么分别,徐云骞常常想这么乖的人怎么在善规教那种地方作威作福的?
掌教。门外有人敲门。
徐云骞皱了皱眉,觉得外面的人很不长眼,那人又说:云道长等很久了。
云出尘等了徐云骞一晚上,说好要跟他一起议事,差人去喊也没人回,消失了整整一夜,云出尘一个翩翩君子差点被徐云骞气出来点毛病。
顾羿翻了个身,道:你去吧,不是商量怎么围剿我吗?
顾羿觉得徐云骞有点道貌岸然的意思,跟着云出尘商量怎么围剿顾羿,然后昨天晚上按着他这个魔头玩了一夜。
他倒是丢盔弃甲,城池尽失,那边徐掌教直捣敌营了。
徐云骞这回真被顾羿逗笑了,摸了摸他脑袋,你不去?
顾羿把自己埋起来,道:我不去。他去干什么?听一听徐云骞怎么捉自己的吗?
徐云骞私心也不想他去,他能看出来云出尘对顾羿有点兴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兴趣,但也不想顾羿这幅样子给他看。
徐云骞下床穿衣服,他长得高,身材高挑,宽肩长腿,身上无一处不完美,皮肤白得跟发光一样。顾羿被他晃得眼晕,闷在被子里叫:师兄。
徐云骞以为他有事儿,实际上昨天晚上放纵过后有些后怕,顾羿身体不好,怕玩出个好歹来,徐云骞去摸了摸顾羿的额头,想试试他有没有发烧。
师兄。顾羿又叫他,声音闷闷的,本来就磨得沙哑,现在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徐云骞一手还贴着顾羿的额头,低下头去看他,顾羿突然从被子里伸探出脑袋,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一口。
徐云骞一个愣神,这一下甚至和□□都关联不大,像小男孩儿偷亲人家小姑娘一样,得逞了就跑,顾羿亲完就埋回被子里,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你走吧。
徐云骞回过神来,突然不太想去看云出尘了,像是家里养了一条小狗,出门时他眼巴巴瞧着你,回来时就在门口等着你,你不舍得让他等你,也不想让他一个人孤独。
徐云骞也不能晾着云出尘这么久,六大派围剿迫在眉睫,已经有江湖游侠先一步部署,被善规教打散的正道联合起来,组了个联盟名叫山海盟,山海盟看不惯六大派婆婆妈妈,如今已经迈入了北境境内。
徐云骞道:我差人送早点和药,你记得吃。顾羿每日都要吃药,一日三餐跟着饭一起吃,徐云骞做事儿细致,昨天折腾完他,还是很仔细地把那些淤青都上了一遍药。
我很快就回来。徐云骞又加了一句。
顾羿也不说话,沉声嗯了一声,然后眼巴巴看着他。
徐云骞颇为无奈,这是故意不想让他走。后来顾羿自己玩腻了一样,笑道:你快去吧,我等着你来抓我呢。
徐云骞是真想赶紧把顾羿抓回来,他人都已经站起来了,突然被顾羿叫住。
师兄。
徐云骞一扭头,看见顾羿在被子里睁开眼,他双眼中一片清明,透着些冷意,跟刚才开玩笑的样子毫不相干,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顾羿说得委婉,徐云骞知道他在说什么,徐云骞要去杀曹海平,顾羿跟曹海平交手过惨败。徐云骞跟顾羿武功相当,做最坏的打算,如果顾羿成为曹海平的傀儡,徐云骞去杀曹海平的时候会遇到顾羿。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曹海平不介意看一看师兄弟互相残杀。
顾羿知道徐云骞想做什么,他要做的事在顾羿看来根本不可能成功,他要活捉曹海平,还可能会面对一个残虐无情如同傀儡一样的顾羿,更别说还有徐云骞的师兄林晟。
这件事难如登天,顾羿想不到可以破局的方法。
徐云骞抬起顾羿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信我,我能把你带回来。
带不回来呢?顾羿问,对手是曹海平,徐云骞十年前只能坚持三招就被一剑打落天樾山,顾羿十年蛰伏为杀曹海平全军覆没。
徐云骞不假思索,带不回来我跟你一起。
他们十年前说好的,有什么事一起扛,十年前他没本事,十年后他想试试,他不怕失败,他害怕的是躲在正玄山当个缩头乌龟,称了那帮长老的意,蹉跎一生回想起来才后悔。
他不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只能躲在顾羿背后。
顾羿没有说话,偏头贴了贴徐云骞的手掌心。
顾羿被留在了苍溪院养伤,本来还想带徐云骞出去逛逛,但徐云骞太忙了,顾羿只能住进他屋里,像是一只被娇养的金丝雀,他随便披了一件外袍,他没有衣服可以穿,只能穿徐云骞的道袍,仙风道骨的一件衣服,衬得他人很纤长。
顾羿无处可去,他察觉到有人的声音,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徐云骞的小徒弟在院子里练剑,伏城以前是拿刀的,现在拿着剑特别不利索,好像哪儿都别扭。
顾羿趴在窗户沿上看了半响,伏城跟他太像了,差不多的年纪,刚进门都是个灭门种,都是要从练刀改学练剑。他看了会儿,觉得徐云骞真是心好,老喜欢捡些东西来养。
他看了会儿就没了兴趣,他关了窗,打量这间卧房。
这是王升儒的卧房,他小时候来玩过好几次,徐云骞几乎没有改动格局,屏风后面有一张矮榻,王升儒年纪大了,每日午时总是喜欢在此处歇息。他时常觉得自己睡过去醒不过来,让顾羿来叫他。
顾羿以前总是趴在他脸边,去揪王升儒的胡子,师父,师父,你醒一醒,别睡了。
王升儒被人揪了胡子也不恼怒,祝雪阳讨厌顾羿,是因为王升儒晚年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这个仇人之子。
恍惚间,顾羿仿佛看到了王升儒半靠着软塌打盹。
顾羿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起过往的事,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什么先兆,将死之人都是这样,没完没了开始回想少年时的时光。
顾羿在想王升儒到底为什么养他,真的把他当替死鬼也不像,他给了顾羿定风波,也给他留下了云出尘。
他甘愿被顾羿杀了,愿意用自己的性命终止极乐十三陵的仇怨。
顾羿想不明白王升儒的用意,回想起来师父对自己一直很好。他这辈子收到的好太少了,他不想把王升儒想成一个坏人。
他记得这附近有个暗格,就在书架后,王升儒喜欢藏一坛酒在里面,王升儒晚年时喜欢喝上两口,被顾羿发现的时候还会让顾羿替他保密,正玄山清心寡欲,掌教喝酒不太像话。
顾羿不能喝,就看着王升儒喝,他喝过酒之后笑得像是个和善的老头,嘴里念叨着道随自然,不必强求。
他有次喝醉了,抓住顾羿的手,顾羿以为王升儒有什么要紧事要嘱咐他,结果喝醉的师父只是深深看着他,说:你要活下去。
当时的顾羿没听明白这句话,现在想想好像是懂了,王升儒杀了顾羿是最简单的做法,但他亲自去顾家刀宗接人,然后小心放在身边养着,王升儒还活着时顾羿没有受到丝毫的恶意,他像山一样,把那些流言蜚语和那些看不见的杀心全部挡在身后。
顾羿在正玄山三年其实很无忧无虑。
王升儒知道顾羿活下去很难,死之前为他铺路,死之后还像是在护着他。
顾羿在旁摸索了许久,终于打开了暗格,里面果然还有王升儒没喝完的半坛酒,除了酒以外,他还找到了一个铁匣子,他想也没想就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愣了愣,他以为自己在探寻王升儒的秘密,没想到找到了徐云骞的秘密这是飞鸽传书的信件。
纸张比平常的信件小太多,大概只有食指大小,这么小的东西竟然被人仔细收好。
顾羿随手拿出了一张,这写的是顾羿第七年,病情越来越重,宁溪建议徐云骞可以下手伏击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