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下划拉了几页,终于明白过来有人说他有x功能障碍,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阮南参。
游泳课中途,方丛夏接完电话回来,那两个想要他联系方式的女生已经离开了,只有阮南参坐在长凳上抿着唇角傻笑。
迎着午后不算太好的阳光,阮南参的皮肤泛出一种病态的白,他骨架偏小,肌肉又薄,孤零零地坐在长凳上,显得有些可怜。
方丛夏脚步微顿,几秒后,抬腿走过去,弯腰拿起地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
你坐这儿干嘛?那黑脸老师不逮着你练了?
裹了一圈红色包装纸的塑料瓶身覆着薄薄一层水汽,阮南参下意识伸手接,碰了下又缩回来,抬眼看方丛夏,有些犹疑地问:给,给我的吗?
你说呢?方丛夏笑了声,没再解释什么,直接塞进他手里。
都拧开了,喝吧,我没下毒。
水汽凝成珠滴落在手背,阮南参呆了几秒,哦了一声,文不对题地道:你真是个好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空茫,抱着瓶子,看起来呆呆的,有些奇怪。
但对上方丛夏的眼睛,他就生硬且迅速地别开视线,自以为高明地佯看泳池对面训练的班级。
过了少时,他突然故作老成似的叹了口气,抱紧瓶子,很给面子地仰头大灌。
那时候,方丛夏不知道阮南参在发什么疯。
而现在结合这篇帖子和阮南参的反常行为,他才知道。
阮南参是心虚了。
操。
方丛夏骂了句,抓着毛巾粗鲁地搓了两下,盘腿坐在床上,打开帖子继续看。
不知是课业太松,还是八卦之心作祟,帖子的浏览量越来越高,论坛首页逐渐出现同他相关的帖子。
震惊!z大附中校草方某某竟然x功能障碍!
女生们看过来,知道你曾暗恋过的美少女x功能障碍吗?
当事人在看吧?既然这样,大家给他推几个专科治疗x功能障碍的医院
心口积起一团烈火,方丛夏气得脑仁发胀,若是用阮南参钟爱的物理学比喻,大抵可以形容为因压强过高而有爆炸风险。
他没什么表情地关了网页,低头看了眼被浴袍包裹住的腿间,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这时候,阮南参的第五条消息发了过来。
【你要是真有问题[歪头]如果需要男科医生,我可以把论坛里提到的名录整理成册送给你[微笑][微笑][微笑]】
想到这儿,方丛夏又开始牙疼。
任何一件事,只有沾上阮南参,他似乎就没办法控制情绪,好似化学里的氧化反应,要立刻炸起来。
阮南参是氧化剂,方丛夏是镁条,两者相遇,便迅速燃烧发光放热。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咬牙切齿地踩着脚下的烟蒂碾压,拿出手机拉黑了阮南参的所有联系方式。
在比较完被阮南参气死,和被主编骂死两者之间的概率后,他拨通了报社主编的电话。
第一节 早课下课时,雨终于停了,天空像被洗过,蓝得透亮。
按照占星学的晴天好运论,应当会有好事发生。
但阮南参收到了本年度最大的厄运方丛夏向报社申请退出他的专访拍摄。
报社主编亲自打来的电话,她声音温柔平和,在电话那头细声细气地询问他是不是和方丛夏发生矛盾了。
阮南参站在冷风贯穿的走廊上,犹豫几秒,闷闷地嗯了一声,握紧了手机,诚实地说:我惹他生气了,他都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
主编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好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是这样的,方丛夏刚刚向我申请退出你的专访跟拍任务。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方丛夏这个人很少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主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看小南你不是轻易惹事的人。
阮南参满脑子都是方丛夏退出的事,他感到无助、慌张,好似独自行走在白雪皑皑的野外,走不出去,也找不到人。
因为几乎没朋友,阮南参很少有在社交关系中犯错的机会,他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无视和不尊重。
且在他过往阅读的人际交往学书籍中,没有作者提到朋友拒不接受,感情就此破裂的失败案例。
但阮南参不知道,他最初的预设就错了,方丛夏从没说过我们是朋友这样的话。
他和方丛夏,甚至连朋友都不算。
我我不知道。
他垂着眼,沮丧地说,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让方丛夏不生气,对不起。
主编又叹了口气,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说要再和方丛夏聊聊,尽早解开误会恢复工作。
挂下电话,第二节 早课的上课铃响起,阮南参却没有回去,他握着手机站在风里,心情像吃了三根腌苦瓜那么难受。
教授已经在讲课,同班同学积极回答问题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拨了方丛夏的电话,没响几秒,机械女音就开始播报已关机的提示音。
发信息过去,显示的是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
茫然无措的混乱感和即将永远失去的慌乱交杂在一起,逼迫阮南参做了上学以来最大胆的一个决定逃课去找方丛夏。
作者有话说:
阮:乌乌老公生气了怎么哄?
第12章 我没办法和讨厌的人一起工作
主编是个温柔知性的女青年,惯穿白衬衫和黑色鱼尾裙,方丛夏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正在阅览本月将要出版发行的杂志的样刊。
张姐,我要退出阮南参的专访项目。
方丛夏不擅长职场上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说话向来开门见山、直来直往。
电话那头打印机在嗡嗡地震动,张瑜问他理由,语气不算太好。
方丛夏没说话,他跨坐在z大楼梯间的扶手上,弓着背,耳朵上别着根烟,用没有感情的语调说:我怕被他气到英年早逝。
他想起阮南参低着头畏缩在墙角,表情天真而无辜,眼神透露出些许委屈和茫然。
比起加害者,倒更像受害者。
太能装了。
你派个别的活儿给我吧,他那个我是真弄不了。
他不想浪费时间周旋,也说不出实际情况,只能强调:我跟他命里犯冲,一块儿合作对我俩都有害无利。
张瑜安静片刻,语气严肃了不少,说:我提醒你,小方,员工守则第一条忘了吗?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你是在无理取闹,还是在发牢骚?
我没有带情绪,也不是无理取闹和发牢骚。
方丛夏点着了烟,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说:我没办法和讨厌的人一起工作。
电话那端又沉默下去,方丛夏掸了掸烟灰,咬住烟嘴,含糊不清地追问:行不行啊张姐?
张瑜仍然没有说话,过了少时,沉声道:你先回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外面还在下雨,方丛夏没带伞,他走到一楼,看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有些糟心地皱了皱眉。
因为阮南参造谣他有x功能障碍的事,他昨晚失眠到凌晨三点,想着质问阮南参,早上出门又早,丝毫没有想起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而再过十分钟,z大的第一节 早课就要结束,或许阮南参会立刻蹿到他面前,红着眼眶卖惨。
这么想着,方丛夏顿觉闷躁异常,没怎么犹豫地脱下外套盖在头顶,冲进了雨里。
到公司时,方丛夏衣服湿了一半,无视了路过同事探究的眼神,他拎着湿外套走进张瑜的办公室,扯着嘴角笑了笑,叫人。
几秒后却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喷嚏,张瑜皱起眉头,我是让你回来,但不是让你淋着雨回来,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方丛夏站着没动,眼里露出点讨好的笑意,眉梢轻挑,嬉皮笑脸地说:我身体好,不用换。
或者您要是担心我生病耽误了工作,就快点同意我的申请?
张瑜啧了一声,扔了手里的样刊,冷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没有没有。
方丛夏笑着否认,把湿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我哪敢。
张瑜觑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刚刚和小阮通了电话,他态度很诚恳,说希望你能原谅他。
她说完,看一眼方丛夏,见他没什么反应,就接着说:既然不想换衣服,那就站着听我说完吧。
你想申请退出,我不反对,但你必须给我个正当理由。
就算是讨厌人,也得有个由头吧。
听到这话,方丛夏的笑意凝固在唇边。
阮南参造的谣已经足够他在z大社会性死亡,若是再被同事知道,那他估计要从本市最长的高架桥上跳下去。
他敛了神色,垂着眼,没有说话。
几秒后,又勾着嘴角笑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姐,您知道道家的内什么论吧?就是气场问题,我和阮南参气场不对盘,凑在一起容易起冲突,对工作不利。
方丛夏这么说着,就举起手机,把搜索到的道家气场论的百度百科展示给张瑜看。
再说了,讨厌一个人怎么还需要理由?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什么好解释的。
张瑜沉下脸,抬手挥开了方丛夏怼在她眼前的手机,拧紧眉毛,说:别跟我瞎胡扯,既然你说不出理由,那你的申请我驳回。
员工守则背牢了再来跟我谈条件。
说完就开始赶人。
方丛夏垂头丧气地退出来,半湿的衣服紧贴着身体,粘腻难受。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把湿外套搭在肩上,黑着脸进了办公室。
没过几分钟,手机就传来消息推送的振动提示。
他点开,是z大校园论坛的新帖推送。
【我是生物科学系的阮南参,今天发帖是想澄清方丛夏有性功能障碍这件事情[hot]】
他指尖顿了一下,皱起眉头,点开来看。
【大家好,关于方丛夏有x功能障碍的事,是我传出去的谣言。
之所以是谣言,就是因为那是不真实的、错误的信息。
非常抱歉,给方丛夏先生和大家带来困扰。
我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没脸没皮,因为嫉妒方丛夏先生长得帅身材好,有漂亮姐姐搭讪和追求,所以才编出这样无聊的谣言来损害方丛夏先生的名誉,借此达到我不为人知的目的。
对于给方丛夏先生造成的损失,我愿意全额赔偿,无论以那种形式都可以。
在此,我郑重向方丛夏先生道歉!对不起,我真的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底下跟帖吵得乱七八糟,有侮辱和诋毁阮南参是小吊子缺心眼的键盘侠,也有好心人维护他敢作敢当,是个真汉子。
但大部分回复都是向着方丛夏,舆论再度翻转,骂阮南参无聊,刻意败坏帅哥形象。
方丛夏拧着眉关了网页,暗道无聊至极。
他拿起办公桌里存着的备用衣服,进厕所换好了出来,看到了站他门口的前台小周。
小周看起来有些着急,不停地垂眸看手腕上的钟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周,你站我门口干嘛?
方丛夏一面整理衣服的下摆,一面走过去询问小周,有什么事吗?
看到方丛夏回来,小周松了口气,摸着脑门回道:你可算回来了!大厅有个叫阮南参的男孩找你,说是有急事,一直缠着我,堵在前台那儿,太影响我工作了,你要不下去见见他?
作者有话说:
小阮日记:今天和老公一起社会性死亡了qaq但他还是不原谅我tat
第13章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不去。
方丛夏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小周,语气毫无起伏:你告诉他,说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说完,他就拉开门走了进去,不再理会小周的讶异。
除开阮南参的专访,方丛夏手里还有好几个采访稿没写,他借隔壁摄像组老吴的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敲了两分钟键盘,放桌角的手机就传来消息推送的振动提示,他随意划拉开看,又是z大论坛阮南参发的帖子的更新动态。
我知道对不起没用,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眉间浮起些许厌烦,方丛夏关了帖子,把手机调成静音,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而楼下大厅,阮南参还固执地站在前台边上。
由于淋了雨,他的头发蔫巴巴地紧贴着额头,鼻尖泛红,唇色青白,看起来狼狈而可怜。
等待审判的过程并不好受,他垂着眼,卷翘的睫毛黏成团,手指无意识地扣住大理石材质的平台,凉感透过指腹,仿佛在一点点侵蚀他为数不多的信心。
小周脚步沉重,轻叹了口气,把方丛夏的原话传达给阮南参,又耐着性子劝他回去换衣服洗澡。
小夏哥他他太忙了,暂时没空见你。
你也别等他了,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泡个澡,千万别着凉感冒啰,这天气生病了可不好受,我前几天冻感冒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阮南参的心脏仍然感到刺痛,漫长而难捱的苦涩抵着舌尖慢慢发散,他低着头,静静地聆听小周善意的唠叨。
他是逃课出来的,全身上下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
就算要按着手册的办法赔礼道歉,似乎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过了少时,小周唠叨完了,阮南参抿紧唇角点了点头,向小周道了谢,双手揣兜,速度缓慢地离开了yk报社的大厅。
外面还在下雨,他站在房檐下,不知所措地攥着手机,如今的境况已经超出他所能解决的范畴。
他呆呆地盯着垂落的雨珠愣了会儿神,翻到阮北川的电话,犹豫几秒,拨了过去。
今天是周五,阮北川的高中还在上课,恰逢期中测试,电话响了一阵,机械女音开始播报无人接听的中英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