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垂眸接过,指腹仔细抚过每一寸边角,认真地研究着手中带着些许重量的书签。
颜色深沉不说,最上端迁出的黑色细线尾端还缀了个小玉环,色泽清亮,质地冰凉。可以说是点睛之笔,让原本几近黑色的主调不会显得过于笨重。
“这款书签是纯原木的,只做纯物理打磨,不上漆,不上蜡。不会掉色,不会腐烂,您可以放心。”
听罢,简清满意地把书签递了回去,果断干脆:“就这款吧。”
她想了下,又问:“今天可以提货吗?”
导购员:“可以,但可能要等一两个小时左右。”
简清瞄了眼墙上的时钟,预估着取货时间,给了个肯定的答案:“没关系,我可以等。”
“好的,那请问您需要刻的字是什么?”
“单字。”
女生翘了下唇角,声音十分清脆,灵动悦耳,说这话时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骄傲和真诚:
“一个梵字,梵音的梵。”
李思泺站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对话,也算是猜透了简清的小心思。待导购员离去,她才得空问道:“你这是要给纪梵的礼物?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今天是他生日,我刚刚已经打电话和他说过,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了。”
“今天?今天几号来着?”
“12月4日。”
简清答得不假思索,而后又含笑补了句:“还挺好记的,国家宪法日出生的优秀检察官,很有意义。”
李思泺挑了下眉,算是赞同这番话。她支着下巴看她:“为啥送书签?”
“我感觉他挺喜欢看书的,书房里也有很多书,所以我就想着送个书签应该挺好的。”
说到这,简清有些没辙地耸了耸肩,短叹一声:“主要是,我觉得他真的什么都不缺。”
“你看,像领带、衬衫、皮带这种男士用品我不太熟也没买过,还是别班门弄斧了。不如送些小物件,免得踩雷。”
李思泺一噎,突然觉得之前送给宋昭南的礼物被拒绝都有了原因:“你这……说得也有些道理。”
拿到书签已经是傍晚时刻,基于李思泺还要赶飞机,两人二话不说就往门口走。
走出商城,原本的晴空万里不知何时成了乌云密布。阴沉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副随时都可能下雨的样子,看得人十分压抑。
李思泺轻啧一声:“这天气估计要下雨,不会到时候飞机延误吧?”
简清也不喜欢下雨天,尤其是在还没带伞的情况下。想想之后可能会历经的艰辛旅程,心情突然就down了下来。
李思泺的车就停在对面的停车场,这会陪她过去等红灯的时候还不忘问一句:“你没带伞吧,待会怎么回去?纪梵来接你?”
商业街就在商城的附近,走过去最多五分钟时间。简清指了下大概方向,解释:“不是,我打算先去趟花店。之前有个委托人在商业街那里开了家花店,我想去买点花。”
“你要买花?”
李思泺讶异,很快就猜到了花的受礼对象:“纪梵一个大男人会喜欢什么花?”
“提起这个,我上次还特地旁敲侧击问了一下他喜欢什么花。”
“是什么?”
简清眨了眨眼睛,似是在回想纪梵回答这个问题时漫不经心的语气,言简意赅:
“没有特别喜欢的。”
“……”
李思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了。然而女生看起来并不气馁,甚至一点也不在意:“我寻思那不就好办了,随便整几朵就行了。”
空气静了一瞬。
“也行。”
李思泺神色复杂地吐出两个字,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也不再废话,沉默地注视着前方正在倒计时的红灯。
似是想到了什么,女人的眼睛突的亮了亮,瞥见转绿的路灯,匆忙拍了下身边人的肩膀:“走了。”
她迈出一步,眨了下眼睛,意味深长道:“正好,我追我的宋昭南,你撩你的纪梵。今夜,预祝我们都有个美好的夜晚。”
“……”
简清一愣,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等回过神来,李思泺早就走远了。
她站在原地,摩挲着手中打包好的礼盒带子。提到书签,就不免想到那装满书的书房。有一说一,纪梵的藏书量是真的惊到她了。
原以为像检察官这样忙碌的工作,每天看资料都已经够累了,没想到他还有那闲情逸致看书。
正感慨着,李思泺最后的那番话又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本来是在回想纪梵看书的模样,这么一打岔,画面突转,直接勾起了那晚她在书房撩拨纪梵后的不堪往事。
呸。
谁说她要撩纪梵了?
-
开始下雨的时候卢婉菁正巧送完手上的顾客,大概是没有想到会突然下雨,捧着花的男人为难地皱了下眉:“又下雨了,真麻烦啊。”
卢婉菁笑了笑,附和:“最近的雨确实有点多,等这雨下完,天气就真的凉下来了。”
“这样吗?但下雨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天气预报也没提前告知啊。”
听出他话里的些许不耐烦,卢婉菁神色平静地看了男人一眼。瞧见他手上没有任何的挡雨设备,便转身从柜台处拿了把长柄伞递给他。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个您拿去吧,人可以淋湿,花可不能。”
闻言,男人大笑了两声,坦然接受她的好意。离开前还重复了一遍她的玩笑,看起来是真的心情不错,完全不见半点刚刚下雨时的烦躁。
挂着风铃的门随着打开合上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卢婉菁站在花店内,透过玻璃窗注视着男人撑伞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很有成就感。
她的前半生过得太憋屈太劳累,齐洲主外,她便主内,应对公婆的刁难不说,偶尔还要帮他操持一下公司的事情。
其实这些,她一点也不喜欢,只是单纯屈服于生活的无奈罢了。
然而自从离婚后,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平淡且自在。由于那至关的证据,过错在于对方,她拿到了一笔可观的补偿费用。再加上公司的股份,足以让她和齐玥过得很好。
每每想到这里,卢婉菁都感到十分庆幸。执意离婚,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坚定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电闪雷鸣,震耳欲聋的雷声扯回了她的思绪。卢婉菁看了眼窗外几近漆黑的天空,虽说才将将傍晚时分,但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估摸着今晚的顾客也不会太多。
思及此,卢婉菁转身去整理了下靠窗的花朵,打算提前开始清点数量,等去附近店铺玩耍的齐玥回来,好早点回家。
新进的花朵果然卖得不错,看着剩余的几支,她在花的名字前打了个星号,决定下次再多进些,满足客户的需求量。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闪电划过,雷声作响,靠近商业街尽头的花店内却仍是一番温馨安宁的景象。
在某个瞬间,随着风铃叮咛的声音,有冷风窜了进来,打乱了室内原有的温和,连带着屋外的淅沥雨声都清晰得犹在耳畔。
卢婉菁正在柜台处写清单,循声下意识回眸:“您好,欢迎……”
正在关门的男人身形极其高挑,穿着一身黑,黑色风衣的边角沾了点雨水,铺着一层薄薄的小水珠。
雨声被隔绝,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单手插兜,将伞放在了门边一侧。
对上她的视线,徐淞鸣气质柔和地勾出一抹笑,极为和善:“你好。”
卢婉菁打量了他几秒钟,男人生得眉清目秀,身姿也很挺,杵在花店内瞬间显得狭小的空间逼仄起来,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听到他的回应,女人无声莞尔,本就温婉的长相因为蓦然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温柔和充满善意。
不知是哪一点触犯了他的禁忌,男人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插在兜里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握紧,似在忍耐心中的暗流涌动。
缓了几秒钟,他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屋内摆放的花朵,嗓音低沉:“能麻烦你帮我包一束花吗?”
“可以啊。”
卢婉菁放下笔,热情地上前一步:“您想要什么风格,是送给女朋友吗?”
徐淞鸣敛眸,目光一寸不离地盯着她,意味不明道:“不是。”
“是送给一位陌生人。”
卢婉菁愣了下,只觉眼前人说的话莫名有些古怪。但她也不好意思深究顾客的隐私,只是例询又问了句:
“那您有心属的花吗?”
“有。”
徐淞鸣的目光落在左侧,没什么情绪地念着心中所想。一字一句,极为缓慢:
“白菊,白百合,马蹄莲。”
从第一个词开始,卢婉菁的表情就有些僵硬。男人每说一种花名,她的心就往下坠一寸。这三种花组合在一起,寓意很显然。
思念、哀悼。
她捏着白菊柔软的细茎,指尖在细微地颤抖着。潜意识里,明知不该多想,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抬眸,想要看清男人此刻的表情。
前方的柱子上挂着一面小镜子,是齐玥觉得好玩,坚持挂上去的。镜面极其干净,一尘不染,映出了身后人冷白清俊的脸。
他正笑着,笑容极其诡异,微弯的眼睛中却不见一丝笑意。盯着她的眼神像是凶猛的狼在看等待已久的目标,冰冷又锐力。
两人的目光毫无征兆地交汇在一起,后者看清了她懵懵的鹿眼中,没来得及掩饰的惊恐和怔愣。而她,看出了男人眼里,肃穆疯狂的杀意。
空中划过一道惨白的利刃,同一时间,周围猝不及防陷入一片漆黑,突如其来的停电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惶恐。
手中的白菊掉落在地,口鼻被捂住的时候,卢婉菁奋力地挣扎着。她扒着男人箍住她脖颈的手臂,但男女力量悬殊,不仅没有任何用处,还在分神间吸入了大量手帕上的气体。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浑身的力气都在顷刻间被抽离。她无力地垂下双臂,几乎半倒在男人的怀里,意识模糊。
察觉到怀里的安静,徐淞鸣面无表情地松了手,失去意识的女人便因此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店内的布局,四处张望,瞧见帘布后的空荡空间,有了忖度。
帘布后的光线很暗,静谧地只有他匀浅的呼吸声,以及室外几乎快听不见的哗哗雨声。他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可以做到在实验室内那般,心无旁骛地专注手上的事情。
徐淞鸣看了眼躺在面前的卢婉菁,又恢复了几十分钟前的冷静自持。他转了下手中的手术刀,有几滴血液自刀锋甩到了他的脸上,徒留凉意。
本来是不想这么早动手的,可方才看到卢婉菁脸上的笑容,让他想起来那个可恨的女人,那个狠心抛弃他的女人。
理智在不知不觉中被愤怒给吞噬,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倒在了她的面前。
然而,骨子里嗜血的欲望并未得到完全压制,先前的隐忍蛰伏在这一刻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只想杀了她!
风铃晃动时叮当叮当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像是弹奏着美妙的乐章,能把所有的烦恼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