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子的设计风格偏简约,现代化主体之中却不乏有个别古色古香的存在。
简清的目光落在客厅一边放置的长条木桌上,明亮宽敞,一眼就判定特别适合办公。
她抬手指了下,试探性地问他:“我们就在这里讨论吧。”
纪梵没什么要求,张口就应:“行。”
“你先坐,我去书房拿下资料。”
是在陌生人的家里,简清不好随意走动。纪梵前脚刚走,她立马乖乖地在木桌前坐了下来。
电脑开机,她轻轻晃着双腿,视线不着调地落在客厅外的阳台上。
上次李思泺帮她搬家,点评过这户小区的地理位置还挺不错,就是她的阳台背光。
02和03户都在一侧,大部分时间都背光。而01户独当一面占了另一侧,现在一看采光果然不错。
耳边再度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她循声望去,纪梵正把电脑搁在她对面的位置,将分门别类的一叠资料直接平移推开,动作娴熟一看就是做了好几遍。
做完这一切,他转而朝开放式厨房走去,单手拉开冰箱,问她:
“喝水还是饮料?”
简清瞥了眼手机时间,婉拒:“不用了,我起来后点了杯咖啡,一会就到了。”
纪梵伸手的动作一顿,闻言又重新将冰箱合上。走过来的时候随手端起了台面上的茶杯,随口一问:
“喜欢喝咖啡?”
“嗯,工作时来杯咖啡yyds!”
她伸了个懒腰:“而且,不想吃泡面,也不想点外卖,索性一杯咖啡顶一天,刚好减肥了。”
纪梵坐在对面,想起她之前在超市买泡面的气势,猜到了什么。
“你就吃泡面?”
简清一脸坦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然?又快又方便,还不会踩雷。”
“……”
纪梵没什么情绪地戳穿:“厨房给你是摆设吗?”
本是调侃,谁料对方承认得那叫一个心宽:“是啊,我又不会做饭。”
“不会做还是不想做?”
“不会做。”
客厅的纱帘顺着海风轻轻拂起,蹭过她裸露在外的脚踝,痒痒的,却很舒服。
简清心情愉快地眯了眯眼睛,望着阳台外的景色,嗓音轻快:
“再简单的饭菜让我做都成不了品,不仅难吃还容易把厨房毁了,所以我妈——”
她说到这,话音戛然而止。
卡壳不足一秒钟,立马改口,就像不曾说过那个字一般:“他们都说我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我觉得说得也没毛病。”
纪梵听得很仔细,自然没有错过她停顿的字眼。简清情绪收得很快,大概是怕他看出点什么,扭头结束话题。
“说说翟迎的事吧。”
“行。”
简清看了眼电脑屏幕:“24号那晚的事情,翟迎几乎没有一点印象。她只记得自己喝了一杯酒后就断片了,再醒来就是酒店。”
她说话的时候,纪梵正翻了翻警方递交检方的资料。这一段在翟迎的证词那记录得清清楚楚,却也没什么重点。
“我觉得那杯酒被下药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翟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取证,她来找我那会药效也早就过了。”
女生苦恼地支着下巴想了想,喃喃自语:“酒吧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监控。”
纪梵眉眼未抬,一开口便抹杀掉她油然而生的一丝侥幸。
“不会有监控。”
简清:?
“先不说他们再嚣张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下手,酒吧人多眼杂,目击证人抓一个是一个,这等同于自杀式玩乐。”
男人嗓音很低,沉着地分析:“再者,包厢属于客人隐私,就算是气氛较为开放的酒吧,也不会有。”
说得如此有条不紊,简清听着竟是挑不出一点错处和疑问。
不过——
“怎么感觉纪检对酒吧还挺了解的?”
“……”
她看着他,像是不经意地一提:“经常去?”
纪梵眉眼一弯,唇角勾起,表情似笑非笑:
“怎么?简律师是要查我的岗?”
暧昧总是被他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挑起,占不到一点便宜。
简清扯了下嘴角,兴致缺缺地嘀咕:“谁稀罕。”
纪梵眯了眯眼睛,刻意压低声音:“你说什么?”
大概是他的语气莫名有些危险,简清心里抖了下,说了句没什么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昨天我碰巧撞见那几个男生威胁翟迎,前后也了解了个大概。”
她拿着笔在白纸写下两个字:“他们手上有性侵翟迎的视频,这会成为翟迎的软肋。如果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视频。
这样的铁证,偏偏不在他们手上。
简清神色愈发凝重,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继续冷静道:
“而且一旦于灏然的律师抵达,警方那边就更加问不出有力信息。强/奸案的定性本身就很难,律师肯定会钻空子。”
纪梵笑了下,出声附和:“你倒是看得挺透彻。”
简清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强调:“纪检,我也是律师。”
男人没应,持笔在证据栏的酒店视频上圈了圈:“酒店的监控只能证明是于灏然将翟迎带往房间,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
他单手撑着桌沿,用套着笔盖的笔有节奏地点了两下:“倘若是发生了什么,没有决定性证据,这件事的性质也有可能会被辩方律师反扑,一口咬定为酒后乱性。”
“单凭翟迎一人的说辞,没有用。”
可能是纪梵说得太过直白,又不容反驳。简清的思路有些混乱,原本的胸有成竹在一点点被打击殆尽。
她翻看着资料,低声琢磨着可以反转局面的字眼:“决定性证据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简清想不出一点头绪,颇有些烦躁地转着笔。
啪。
资料被猛地合上。
对面的女生拍了下桌面,声势浩大:“纪检!你人脉那么广,有没有认识的黑客?”
纪梵:?
“我现在恨不得直接找人,帮我把那浑小子手机里的视频盗过来!”
“……”
纪梵垂眸,神色平静地继续打字:
“认真点。”
见女生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他生起闲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薄唇轻启:
“起诉的是我,你那么上心干嘛?”
他问得随意,简清的大脑却空白了一下。
这个问题,她在给翟迎写下便利贴的时候就问过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想要帮她?
不过是不想让她一辈子忍气吞声,活在噩梦之中。
她不想看到翟迎,像那日纵身一跳,通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来逃避痛苦。
“我只是希望,他们能罪有应得。”
想要告诉翟迎——
出了淤泥的莲花,一样可以不染。
简清看着阳台上仅有的一盆绿植,空洞的目光划过一丝怅然,随着渐渐爬上玻璃面的阳光,落满光明。
“这个世界上的罪犯太多了,我一个人,抓不过来。”
“但是,既然他们跳到我的手掌心,我不想给他们机会继续留在社会上为非作歹。”
迎着海风,女生眯眼感受着风中卷来的海盐味,满足又舒心地扬起嘴角,像是在酝酿什么。
半晌——
“我是孤儿。”
纪梵一怔,从屏幕前抬眸,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简清身上,良久都没有移开。
“身为孤儿的我,能在缺少父母的庇佑下,没有经历这些平安长大。”
“这是我的幸运,也是别人的努力。”
是那些为了维护社会,尽力替社会留住一丝温情的人。
那些细心叮嘱孩子做人基准的父母,那些教导学生懂法知法的老师,那些奋不顾身抓捕恶人的警察,还有那些将罪犯绳之以法的检察官。
是他们的努力。
让她安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