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廷琛的表情淡了下来,不过还算友善:“小林,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林全看着阮廷琛,没有说话。
阮廷琛径自坐在了书桌后,也不催促,只耐心等着。
林全说:“我只是觉得,阮总的家庭很幸福。”
“我也这样认为。”阮廷琛莞尔:“不过我并不认为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林全又说道:“邵琳……不知道是不是我以前工作的疏漏,竟然没有发现您的这件事。”
听见邵琳的名字时,阮廷琛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阮廷琛眯起眼睛:“秦越?”
林全不太喜欢秦越,却没在这个时候出卖他。
“公司已经很多人在传了,随便一个茶水间都能听见。”林全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但是他忍不住:“阮总,我一直都很敬佩您。但是现在,您的妻子和孩子因为阮氏集团惹出的事不得不留在家里,您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阮廷琛听完之后,突然又笑了。
他点了根烟,书房里很快薄雾缭绕。
“这就是你今天心不在焉的理由?”说完,他又说:“要是晚晚听见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肯定恨不得让我给你连升三级。”
阮廷琛还是那样亲热地喊着宋晚薇的名字,好像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林全正色:“我只是顺从自己的心说话。”
阮廷琛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说:“你还记得邵家的事情吗?”
话题转的太突然,林全差点没跟上。
他当然记得,虽然那时候他还没有进阮氏集团,但是根据过往的卷宗,还有同事们口口相传,他也能知道个大概。
不过阮廷琛今天倒是有兴致解说。
“大家都知道邵家是因为内斗分权而衰败的,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开始内斗分权。”阮廷琛道:“就是被江家挑拨的。”
林全的眼睛微微张大,他还真不了解这些事情。
“邵琳,是邵家本部的一个人,原本她都已经和自己喜欢的人订婚了,但是邵家倒台,他们自然是没有可能了。”阮廷琛看着林全的眼睛:“所以她找到我,说愿意当我的线人,打进江家,帮我收集线索扳倒江家。”
……竟然是这样!
难怪他们总是悄悄会面,也难怪秦越说邵琳一副情妇打扮,她现在扮演的应该就是这个角色。
看见林全震惊的神色,阮廷琛满意的笑了笑。
然后他说:“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跟你说的邵琳这件事了吗?”
林全回过神来,立刻颔首:“对不起,总裁,是我误解你了,而且还多管闲事……”
“不,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阮廷琛又笑了:“换了别人,可能早就把你赶出去了。但是我发现,你的性格还挺对我胃口的,我都不想放你去当经理了。”
林全有点尴尬,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这是他第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则,管闲事管到上司头上了,结果竟然是乌龙事件!
可是很快,他又想起秦越对自己的那些引导。
“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阮廷琛看林全的表情产生变化,问道。
“阮总,这些都是秦越告诉我的。”林全说道:“一开始他说您总是在私会女人,并且一直诱导我得出那个女人是您的情妇这个结果。”
“哦!秦越啊……”阮廷琛的目光变深:“这人做事也就那样吧,勉强能用。但要是怀着乱七八糟的心思,再优秀我也得丢了。”
林全不说话,还在懊恼自己的失误。
“你也不用自责,不过下次有什么关于我的疑虑,你可以直接来问我。”阮廷琛说道:“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才,我一直都很看好你。要不是这次这件事,我想多弥补你,才舍得放你去当经理,否则我早就提拔你了。”
林全跟在阮廷琛身后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阮糖糖和阮俊彦刚打完一场游戏,看样子应该是阮俊彦赢了,阮糖糖正在一旁噘着嘴不高兴呢。
“你刚才不也赢了几局吗,至于这么不开心?”宋晚薇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嘴唇。
“可是我想一直赢嘛。”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阮糖糖正在不开心呢,看见林全下楼来了,赶紧挥手:“小林!你来跟我打一局吧!”
她又对宋晚薇小声说道:“小林就会让我一直赢。”
宋晚薇心想,要么是他在让着你,要么就是他太菜了吧!
不过林全当真过来和阮糖糖打了几局游戏,果真都输了。
宋晚薇对这个游戏的玩法有所了解,沉默片刻得出一个结论:要么是林全的演技太好了,完全没有故意放水的痕迹,要么就是他真的很菜!
平时工作严谨认真又很优秀的林全,却是个游戏黑洞,这反差还真是有意思。
在同一片天之下,有这样和谐的家庭氛围,也有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江寅再一次从烂醉如泥中醒来,身边暖烘烘的,他转头一看,看见了邵琳恬静的睡颜。
这样一张脸,不管谁看了都会起怜惜之心。然而江寅却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把攥住了邵琳的长发,让她疼得从梦中惊醒。
“啊!——”邵琳发出吃痛的尖叫:“你在做什么!”
江寅欣赏了一阵她痛苦的样子,然后才放开手,看着邵琳泫然欲泣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笑的很残忍:“没什么,就是喜欢看你这样子。”
他感到一阵头晕,于是又躺下去:“好了,我要继续睡了。你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宰了你。”
他很快呼呼大睡,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阴毒的目光,如同刀片一样在他身上刮来刮去。
邵琳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感觉到额头不太痛了,才轻手轻脚地下床,去楼下厨房接了杯水喝。
他们住在江家的宅子里,虽然富丽堂皇,却一点自由都没有。
最开始搭上江寅,是邵琳提前踩好点,打听好江寅喜欢的类型,然后故意凑上去的。看上去是偶然,实则都是安排好的必然。
江寅完全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阳光,私底下很凶,对待邵琳非常粗鲁,像是在折磨他自己的宠物。
他还喜欢用语言侮辱人:“邵家已经没了,像你这样被养的漂漂亮亮的废物,除了依附男人,你还能走什么本事?”
可是江寅自己也是没有实权的,他的叔父们争权夺利,只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把江寅养成一个废物。
之前江寅擅自找阮廷琛合作的事情激怒了他的叔父们,不光是阮廷琛的家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威胁,江寅为数不多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如今就像一只被拔光羽毛的金丝雀,被养在华丽的笼子里。
“你在做什么?”
一个威严的男声突然从背后传来,邵琳吓得差点摔了杯子。
她转过身去看,是江寅的叔父之一,江振洲。
“叔父,”她镇定下来,笑了一下,“我出来倒水喝。”
江振洲闻言,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了过来,说道:“给我也倒一杯。”
邵琳不疑有他,拿了个杯子倒水递给江振洲,江振洲也伸出手,却不是去拿杯子,而是攥住了邵琳的手腕。
邵琳一惊,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对方却像是早有准备,手上发力,不管邵琳怎么挣都挣不脱。
“叔父!”邵琳低声叫道。
江振洲眯起眼睛上下大量邵琳,她现在穿着质地丝滑的睡衣,曲线毕露,一张脸就算不施粉黛也给人浓艳之感,睁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又清纯无比,正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江寅睡了?”江振洲低声问。
“他在房间里等我。”邵琳几乎是在哀求:“叔父,你放我走吧,江寅等久了要打我的。”
还以为江振洲会生出一点恻隐之心,让她蒙混过关,谁知道江振洲哈哈一笑:“他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当初不是你自己勾引他的,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算是般配了。”
邵琳受尽侮辱,却不敢反唇相讥。
接着,江振洲把她手里的杯子抽出来,仰头喝掉里面的水,然后俯身用力,不顾邵琳的挣扎将她打横抱起来。
“江寅把你这个宝贝带回家,也不算是白吃白住了。”然后他把邵琳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秦越感觉阮廷琛最近对他很冷淡。
虽然阮廷琛平时在公司本来就是个冷淡的人,可是秦越还是能看出分别的。
最明显的就是,他感觉自己清闲下来了,阮廷琛总能找到别人去做相应的工作。
如果是以前,他说不定会偷着乐。但是现在,他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阮总,”这天,秦越主动和阮廷琛说话,“您是不是对我工作方面有些不满?您可以直接说出来的,我一定改!”
阮廷琛正在浏览文件,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没有。你对工作的态度很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也都好好完成了。”
“那您最近为什么不给我布置工作了?!”秦越有些激动。
阮廷琛这才停下手中的事情,总算是舍得分一点眼神给他了。
“我听说,你觉得你之前的工作太繁重了,而且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对此有些不满。”
秦越闻言,脸色变了变。
他的确是喜欢跟同事吐槽自己的工作,可那不是因为压力太大了吗,人总要有个发泄的出口吧。而且其他同事也会说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不顺心,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人。既然大家都这样,那说过就忘、不把这些事情告诉其他人,这不该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吗?
秦越目光闪躲,支吾半天才敢直视阮廷琛的目光,却被那目光中的凌厉给吓到了。
“总裁,这、这是谁告诉您的?”秦越心中已经恨得牙痒,要是让他知道了是谁把秘密给泄露出去的,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谁告诉我的啊……”阮廷琛若有所思,然后摇摇头:“不清楚了。每天说话的人那么多,说的事情也那么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才问你的。不过你既然承认了,那倒是省了我的精力了。”
秦越脸色大变:“不、总裁!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有时候想释放一下自己的压力,其实我说了些什么,我自己都不是很记得了。”
“但你是一个成年人了,还当了我的助理,公司里人多口杂,你从来没想过这些吗?林全就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阮廷琛又说:“原本我不该通过别人的嘴来了解你这个人的,毕竟你每天都待在我身边,我有充足的时间去了解你。但是你好像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了解我。”
话都说说到这份上了,秦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然是林全将自己背后讨论阮廷琛和邵琳的事情,全部告知了阮廷琛,现在阮廷琛生气了,他不可能再留在这个公司了。
“阮总,是林全告诉你的吗?”虽然是问句,可秦越已经非常笃定。
“怎么,找出那个说实话的人,接下来你想做什么?”阮廷琛索性合上手里的文件,站起来撑着桌子,目光如鹰地盯着秦越:“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和你站在统一战线,所以不会有人出卖你?”
秦越咬紧牙关,他的心思都被阮廷琛给看透了,现在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阮氏集团,他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员工,你以为他们应该怎么做?”阮廷琛平时都是不怒自威,很少展现这样真正生气的一面,秦越更是不曾见识过。
“对不起,总裁,我认识到错误了。”秦越哆嗦着嘴皮子说道:“我以后一定改,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再有下次了。”
阮廷琛坐下了,继续低头看文件,像是心情已经平定下来了。
“我这里是公司,不是学校,我也没有义务教会你成长,不是任何事情都有人给你第二次机会的。”阮廷琛把文件翻了一页,轻微的纸张摩擦声传进秦越耳中,接着是阮廷琛的声音:“去人事部说明情况,明天就不用再来了。”
秦越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和之前不同的是,同事们这次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人再走上来搭话,而是立刻低头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就好像他已经不是这个公司的人了。
秦越心底发笑,同时也窜起一股怒火。
他理所当然地找到了林全,当时林全还在和下属讨论工作,秦越直接推门而入:“林全!你这个卑鄙小人!”
林全和下属同时看向门口,看着秦越走到林全面前,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要打人。
下属自然是立刻阻止,但是还没碰到秦越,林全就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聊聊。”
“可是经理……”下属不是很放心,看了看秦越:“还是叫保镖上来吧。”
“不用。”林全仍旧是拒绝:“你先出去吧。”
下属只好先出门去了。
“坐。”林全一抬手,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秦越的愤怒,而是像平时一样和他相处。
秦越这时才坐不下去,心中有无数的质问。
他大声道:“是不是你出卖的我?”
“出卖?”林全对这个词很是不解,他摇头道:“你我本就不是同盟,何谈出卖?”
“你少在这里跟我咬文嚼字!”秦越的眼睛拉满了血丝:“你在装什么正人君子啊?不就是个两面派吗?在阮廷琛的面前就是一条忠诚的狗,可是你当时不是也向我打听了吗?然后反手就去告状,真有你的啊!”
林全听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可以一并回答。”
秦越被他这副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给激怒了,但是他又没有胆量在这里打人,因为楼下的保安真的不会对他留情。
“我就想知道,你究竟给总裁说了什么!”
“就这个吗?”林全道:“那你可以完全放心,我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只把你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你凭什么这么做!”秦越瞪眼:“你当时不也很感兴趣吗?我以为我们是一起的!”
“一起的?”林全似乎是轻笑了一下:“整个公司都是阮总的,谁和谁是一起的?”
秦越一愣,林全的这句话,和刚才阮廷琛在办公室所说的相差无几。
他有些愣神,难道真的是他初入职场,不懂这些规矩,竟然傻到以为可以在公司结交到真心朋友?
“其实阮总已经对你很仁慈了,他只是让你离开公司对吧?要是换了前几年,他会让你在整个崇市都找不到其他工作。”林全说。
秦越脸色一白,嗫嚅道:“他、他怎么敢……”
林全摇头:“没有敢不敢,只有做不做得到。”
秦越抿着嘴唇,看上去失意到了极致。
他转身一步步慢慢走向门口,就听见林全再度说话了:“至于你看见的那个邵琳,也并不是阮总的情妇。这一点没有必要瞒着,确实是你说错了。这样编排人,你怎么可能留下来?”
秦越苦笑一声,没有回头,推门出去了。
下午林全送阮廷琛回家的时候,说起了秦越的事情。
“他的才干确实还不错,能排到中上游。只可惜没有一个好的前辈引导他,这才导致他连留下来都做不到。”林全说道。
“说到底,都是咎由自取。”阮廷琛坐在后座上说道:“你当时来的时候,不是也没有人教你?可这不影响你成为我历任助理中最优秀的一个。”
林全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什么。
到了阮宅门口,阮廷琛下了车,对给他开门的林全说道:“秦越的人事变动太突然,今天麻烦你送我回来了。”
“应该的。”林全颔首。
阮廷琛对他点点头,往屋子门口走去,刚走两步门就自己开了。
阮糖糖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冲着阮廷琛甜甜一笑:“爸爸!”
“糖糖!”阮廷琛走过去将她抱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因为听见了车子的声音。”阮糖糖看向站在后面的林全,对他挥手:“小林。”
林全对她点了点头,眼中染上笑意。
“糖糖的耳朵真敏锐。”阮廷琛笑呵呵道:“好了,外面冷,爸爸抱你进去。”然后就走进了屋子。
门彻底关上之后,阮糖糖的目光才不得不中断,转向阮廷琛。
“今天的学习怎么样?”
“就和之前一样啊。”阮糖糖说道:“爸爸好啰嗦,每次都是这么几句话。”
阮廷琛无奈地笑了笑,将阮糖糖放在地上,上楼换衣服去了。
邵琳是被水给泼醒的。
她被关在狭窄的浴室里,还被铐在角落里,行动范围几乎没有。
她被流进鼻子里的水呛到了,开始剧烈咳嗽,随即越发清醒。
当她看清眼前的人时,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很长本事嘛。”江寅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不过和他在外人面前的阳光不同,此刻的江寅脸上甚至泛着阴森的冷光:“连我叔父都敢勾引,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个家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准备投靠其他人?江振洲?你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选吗?”
“你听我解释。”邵琳的声音非常沙哑,声带几乎发不出声音了,但她还是竭尽全力地开口说话:“我不是自愿的。那天你睡着了,我就下楼去厨房倒水喝,但是你叔父突然过来找我,强行把我带到他的房间去了。”
“够了!”江寅大怒,喝止了她:“我不想听你那些腌臜事情,你也不用跟我委屈,在这里又当又立!”
虽然早就看透江寅的本性了,可是当她亲耳听见那么难听的话从江寅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感到无法接受。
“阿寅,你别这么说我好吗?我真的不是,我没有……”邵琳的泪水留下来,让她青白色的面容更加憔悴可怜。
但就是这样一副我见犹怜的脸,却换不来眼前男人的任何同情:“你别这么叫我,我觉得恶心。”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我呢?”邵琳抬头看他。
江寅露出一个很残忍的笑容:“你想证明自己,证明你对我的忠诚,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