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愉神色平静，唇角微扬，眉眼沉静的望着杨琢，“舅舅您是想告诉我，弈鸣从小就有精神疾病？容易狂躁，占有欲极强，性格乖戾有暴力倾向，还有……精神分裂？”
    她声音娇软悦耳，语速不疾不徐，婉转动听，那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今晚的月色不错。
    杨琢短暂的震惊之后，瞬间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她点点头，“朝夕相处了六年多，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我有什么他最清楚，他怎么样我也最明白。”
    说着，楚愉莞尔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舅舅您特意来跟我说这件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弈鸣的精神问题吧？”
    杨琢哑口无言的看着眼前眼神通透的女人。
    他知道能被弈鸣看上的女人，定然不仅仅只有一张脸，这几年楚英发展迅速，决策稳健而正确，名下的房地产公司更是赚的盆满钵满，也能看出她很有头脑。
    他想到今天的来意，迟疑而纠结。
    她既然知道弈鸣的问题，那三个孩子……
    楚愉歪着头，将杨琢复杂的神色收入眼底。
    杨琢虽然少年家道中落，但没受多少苦，哪怕现在已是不惑之年，所有的情绪皆呈现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不像她的霍弈鸣，有时连她也很难猜透他在想什么。
    她微微一笑，主动说道：“好了舅舅，您不用为难了，我什么都知道。”
    “你……”
    杨琢欲言又止，终化为一声叹息，望着院子里的愉琛和艾艾目露不忍。
    楚愉的目光也随着他看出去。
    以艾艾为首的小战士们仗着人多，又是男孩子精力旺盛，已经把秦桑和白薇两个大人打的藏在了大树后面。
    艾艾是这群孩子里长得最高的，他手里拿着雪球指着落荒而逃的舅舅和舅妈笑的神采飞扬。
    和楚愉肖似的眼睛漂亮的流光溢彩。
    已经能隐隐看出长大后该是多肆意飞扬的少年。
    而愉琛呢，则一直在给几个年幼的弟弟揉雪团，带着手套攥不好，就摘了手套去攥，一双小手被冰的通红。
    但眼中的温润亲和却能融化整个冬天的雪。
    还有她的小开颜，被一家人守护着娇宠着，善良可爱又纯真软萌，难得的不娇蛮任性，特别乖。
    她看着日渐长大的孩子们，嘴角是抑制不住的自豪，“您不用担心，愉琛和颜颜的性格都很好，艾艾的性格有些像他爸爸，但男孩子嘛，未来还要接手霍氏，霸道强势一些，我不觉得有问题。”
    “素素，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楚愉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自信的说：“其他的也没有问题。”
    “几年前死的那个富豪继承人，真正的凶手是他父亲商场上的死敌，不过恰巧在那之前和艾艾起了冲突罢了，而且在那之后艾艾身边再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她顿了顿，余光瞥见正在给齐老倒茶的男人，唇边溢出恬淡的笑意。
    当初那继承人死的很惨，他父亲的死敌派人潜伏进学校，孩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据说惨不忍睹。
    而在那之前，那个被娇惯坏了的继承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想欺负学校里风头正盛的小神童艾艾，两个孩子扭打的过程中，那孩子脚滑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断了腿。
    霍弈鸣以为孩子遗传了他的精神问题，处理这件事的过程中一直瞒着她，甚至还找到世界顶级的遗传学专家。
    但他小看了楚愉，孩子在学校发生的事尽管被隐瞒的很好，但怎么能隐瞒的了孩子的妈妈呢？
    她当即便派人去查清了这件事，还让凶牙的人将凶手带到那孩子的父亲面前。
    这是凶牙的老本行。
    虽然事情处理干净，但人言可畏，霍氏财团的长子性格暴戾的传闻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
    所以才有了杨琢这一遭。
    在楚愉口中得知事实真相，杨琢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心有余悸的说：“当初我姐姐就是因为严重的抑郁症自杀，姐姐死后弈鸣的精神也出了问题，我当时年纪小，只能看着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好在他挺过来了，看到他现在儿女双全，家庭美满，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听他提起霍弈鸣小时候的事，楚愉突然想起霍振海死的时候，她在霍弈鸣房间的床下看到的那些阴暗恐怖的画。
    一个年幼的小男孩，刚经历了妈妈在她面前自杀，却无人关怀，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床下用画画来表达内心的恐惧和孤单，每每想到那个画面，她心里就疼的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遭遇，没有疯全靠当时小小的霍弈鸣内心足够坚韧。
    一直闹到很晚，一个个的小皮猴们筋疲力尽玩够了，这场生日宴才逐渐散场。
    白旗山和白婧走的时候，颜颜和白一一手牵手站在门口，两个小娃娃正在约定后天一起去游乐场的事。
    等白一一上了车，趴在车窗前对廊下的颜颜摆着小手，鬼使神差里的喊了一声：“媳妇儿再见！”
    楚愉挑了挑眉，和霍弈鸣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看向身边的小颜颜。
    谁知小姑娘还没开口，身为大哥的艾艾却已经将妹妹挡在了身后。
    他扬着下巴气势十足的回道：“再瞎说小心我揍你！”
    白一一虽然调皮捣蛋的很，但对这位大哥却从骨子里惧怕，也不知私底下这些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讨好的嘿嘿一笑，“我和小姐姐闹着玩呢，”说着歪过头小声对颜颜说：“再见小姐姐~”
    大家被白一一灵动的模样逗笑了，只有颜颜一脸呆萌的问楚愉，“妈妈媳妇儿是什么呀？”
    艾艾转过头来，皱着眉头小大人似的：“媳妇儿就是妻子，比如妈妈就是爸爸的媳妇儿，所以不能不能随便被人叫媳妇儿，谁再敢这么叫睨，你就告诉我。”
    “哦~”颜颜若有所思的歪着小脑袋，半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突然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艾艾：“如果我是白一一的媳妇儿，就能和白一一住在一起了，哥哥对不对？”
    艾艾眉头皱的很深，一脸无语的模样把楚愉逗得合不拢嘴。
    愉琛则适时走过来，拉着妹妹的手温柔的说：“颜颜该睡觉了，哥哥给你讲故事。”
    和爸爸妈妈互道晚安之后，三个孩子分别上楼去了。
    看着孩子们消失在楼梯上的身影，楚愉突然想到一句话。
    一眼看正青春，一眼看已半百。
    孩子们总会长大，离巢而去，但她身边拥着她的男人，却永远不会离开她。
    杨琢说霍弈鸣遇到她是幸运，可她遇到霍弈鸣，同样是命运的眷顾。
    这样一个人，爱她，宠她，护她，疼惜她，懂她，是她的幸运。
    霍弈鸣见她眼眸中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动，他搂着楚愉，薄唇微微勾起，轻声唤道：“媳妇儿。”
    陌生的称呼让楚愉心头微颤，她抬起头来，刚好和他深情似海的黑眸对上。
    “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