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搁在以前,除去公事这小子哪肯放下架子跟他皇兄来个兄友弟恭,逢年过节的问候也是官话套话寥寥数语,就连回京面圣都要打着亲王述职的旗号。赵景云回想那密密麻麻的几页纸,心中无限骄傲。
与赵景云对弈的人,白发银须,素衣长袍,一身仙风道骨,单论面容,与青壮年无异,儒雅俊美。可赵景云称他为“老友”却不只是源于亲近之意,毕竟他当年跟父皇下棋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君王常新,云泥常驻。鬼医谷出品,必不可能为俗物。云泥大师能得大梁两代帝王的赏识,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帝王让云泥看兄弟的“家书”,他嘴上应着,还能真着眼上头了?而就那象征性的一个配合眼神,却让他轻抚髯须的习惯动作做得不那么流畅了。
忆及方才折子上一闪而过的零星字眼,云泥坦诚的提醒了句赵景云:“陛下先看看肃王殿下写的是何事?”
“好,好。朕来看看~”
赵景云复又拿起肃王的折子,随着视线的移动,帝王面上的两道浓眉由舒展变为紧皱,到了最后一页,已然是竖了起来。
他将奏折重重的摔在桌上,抬手便要将面前的棋盘挥落,然而挥到一半却停了,这盘棋他和云泥下了叁天,今日胜负在即,这般毁了实在可惜。
云泥在这个空档叫来内侍把棋盘封好,端了下去。
赵景云拿着那气死人的小黄册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字迹端正笔锋凌厉,很好,是他家老二的亲笔。前几页洋洋洒洒是感念赵家养育之恩,颂扬大梁昌平盛世,用词考究又不失真情。最后两句急转而下,突然就说——说他这王爷不当了!
“娶个平民女子和丢了爵位,孰轻孰重,于社稷孰轻孰重他心里没数?云泥,你说我家老二怕不是个傻子吧?”
云泥心说,我想说是你也不能干啊。他收了笑,配合着皇帝做痛心疾首状。
赵景云气的直吹胡子:“他当年就是这般把皇位甩给的朕,这会儿又想撂下亲王的挑子去风流快活!感情便宜都让他赵老二一人占去!我赵家怎会出了这样的一个不孝儿孙!”
云泥边捋胡子边点头附和。
然而皇帝喜怒无常,转头就指了他,“都你出的好主意,朕只说让朕弟弟断了出家的念想,娶妻最好再生个子。可这下好了,他是要 娶妻了,可他不要当朕弟弟了!云泥你说,怎么赔朕!”
云泥大师再是足智多谋医术高明也赔不出皇帝个金贵的弟弟来,他赔笑道:“陛下宽心,王爷自然还能是那个王爷,那您不还是陛下呢么?”
肃王就跟一部行走的《大梁律例》加《皇家礼教典籍》一般,不带半点儿行差就错。赵景云从小被自己这个二弟规制惯了,性子欢脱的他常被肃王逮住训诫,久而久之便习惯以肃王的意见为先。
这会儿经云泥提醒才恍悟——对啊,朕都成了皇帝了,还怕他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