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回收完毕,除了柱子上多出来的几个黑脚印,图书馆内部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树叶短暂的哗啦声,半蹲在树干上的明亚灰朝她挥挥手,紧接着安全落地。
你没事吧?她的关心在于,明亚灰控制绳子时被勒红的手掌,却被他解读得更为广泛。
我昨天说的话都算数,包括——你要不考虑和我在一起。
顿时,吉音青没有了继续聊天的欲望,她抬脚朝校门方向,不出叁步竟又被这人拽回来。
你——
两人距离近得让她错愕。
冰凉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缓解吉音青的燥热,令她清醒不少。她与他对视,竟然看见明亚灰眼中少有的顾虑。
发烧了。
他猜的没错。早在他把吉音青藏在书架后,就已发现她肢体的冰冷与通红的面颊。只不过当事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窗外,还要应对他这个天降流氓,分不出心思来感受自身的无力。
明亚灰自己都没有感受到,他对吉音青莫名泛滥的关心把捉弄之意压了下去。
啊?吉音青喃喃道,我怎么没有感觉……
去往教学楼的路上,明亚灰双手插兜,摆出平日里的臭脸。
吉音青跟在他身后,隔着她所以为的安全距离。
在这等我。
她点头。抱着几本书站在二年级教学楼下。
秋日的风卷走枝桠上枯黄的叶片,飘进波光粼粼的浅池。
两栋楼仅仅相隔几十米。她也经常趴在一年级走廊上,朝现在所在的位置看。
温博……我这么久没有回你消息,会不会生气呀。
应该不会,他脾气那么好,对谁都微笑着,看着他,自己也会不自觉的笑着。
明亚灰从教室取回手机和摩托车钥匙,出来看着吉音青盯着地上一片枯树叶笑成一朵花。
这人怕不是烧出毛病来了?
衣服。
男生尺码的校服外套披在肩上,把娇小的她裹了个严实。
你家在哪?他将手机递过去,示意她导航。
摩托车嘈杂的引擎声震得她脑袋发蒙,她贴着明亚灰的后背,几乎感受不到前方袭来的冷风。手臂不甘心的环绕着少年紧实的腰,以防开车的人故意将她甩下车。
明天见。
他并不执意送她进小区,就连借给她穿的外套,看出她的为难后,伸手接过。
你慢慢考虑。明亚灰留给她淡淡的一句话,调转车头渐行渐远。
摩托车尾灯像一点明火,熄灭在她眨眼间。
开门一片漆黑,静谧岑寂,反叫她松一口气。
难得的一次,让她觉得爸妈工作忙不回家是好事。
温度计上的数字证实了明亚灰的结论,她记得客厅的医疗箱有感冒药,撕开铝箔就着餐桌上的凉水吞下肚。
昏睡前凭借最后的意识给温博回复消息,斟酌字句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理智。
当然还不忘问庆绮绀,你在干嘛呀。
白天乱糟糟的事情裹成一团浆糊,执意在她的梦中颠倒错乱,光线忽明忽暗,扫向她的眉眼,是刺痛的触感来源。
校医室门外的草地上凝着露水,一大早,伊卉送走了叁个跑步扭伤脚的男生。
摘下金丝镜框,正起身活动肩膀,瞥见医务室门外熟悉的人影。
伊老师~
昨天不死心的小妮子又来了。
庆绮绀拉开门,探出半张脸,伊老师,您就答应嘛!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不戴眼镜的伊老师散发着软糯气质,像隔壁家养的大金毛。庆绮绀脑海中飘着云朵。
伊卉抿唇保持笑容,勾勾手指招呼她进来。
还没放弃呢?他用下巴示意,蹦跶进来的女孩立刻搬了把椅子,规规矩矩坐在他旁边。
要是您不答应,今天我也赖在着不走。她鼓起脸颊,像是在下某种决心。
伊卉瞟着桌上打印好的申请书,与女孩近在咫尺,她却毫无察觉。
说不帮忙,仅仅为了逗她,如果不是有求于自己,眼前这个女孩,恐怕也不会抽空蹲在校医室门口等他。
对了,伊老师,昨天晚上你送我回去的时候,朋友给我发消息,我告诉她我在刷剧,顺便把你上次推荐的剧名发给她了。庆绮绀双手绞在一起,欢愉的语调陡然下降几分,可她今天请病假了,发给她的消息也没有回复。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通宵刷剧导致的感冒?
庆绮绀丝毫没注意到,重新戴上镜框的眼睛显露些许不满。
你把我给你推荐的剧,推荐给了吉音青?
是呀是呀。庆绮绀点头如捣蒜,我为伊老师撒谎了!当是脑子里能想到的就只有你推荐的嘛。
她闪烁如星的双眼藏不住秘密。
伊卉满意这个答复。他伸出食指,修长挺直,点水般轻柔触碰桌面。
舅……伊老师。
熟悉的优雅面孔推门进来,不合时宜的打断伊卉准备说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
庆绮绀与温宛苍四目相对,倒是温宛苍,很快移开视线,转而望向伊卉。
糟了,他之前警告过不要在学校里叫他舅舅,如果不是看见有人及时改口,后果不堪设想。
庆绮绀盯着幽幽走近的少女,羊毛卷棕色长发拢了两簇,编成松松的麻花辫,交结处黛蓝色蝴蝶结映衬她肌肤的雪白。
精致且疏离。
温宛苍撩动耳边细碎发丝,望向伊卉的眼神里明显有些打怵。
换季容易感冒。她缓了一会才将视线拉回庆绮绀身上,你呢?
我家音音生病请假!我,我来问问老师要吃什么药。庆绮绀咬字飞快,生怕被她听出自己的心虚。
伊老师,我顺便替班上同学拿些。她站在药柜前,熟练拉开玻璃柜门,取走几盒冲剂。
她不想在小舅不悦的视线范围内多待哪怕一秒,奈何出门前被拽住衣袖。
温宛苍,你等等。
庆绮绀矮她半个头,瞧着气势并不弱,疾走两步带起的风撩乱她顺长的直发。
甜筒,是不是你放在桌上的?
她跑去叁班找吉音青时,吉音青的桌面脏乱不堪,半截甜筒碎在粘腻的冰淇淋里。毛巾反复擦拭才洗去这狼狈。
温宛苍歪着头,不与回应这个问题。她确实不知,但听闻是吉音青,哼笑了一声。
她整天缠着我表哥,活该招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