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郁夏的角度看去,岑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随着眼睛的睁合扑闪着,极其认真。
这一瞬间,郁夏释怀了,手表什么的她都不在意了,她有些梗咽:姐姐,是我执着了。
这些物品什么的,都是死物,我却一直纠结着。
岑荷:你说的对,但也不完全对,这些物品不仅代表了心意,还寄托了各式各样的情感,包括我的情感,也包括你的情感。
就比如眼前这块手表吧,上面承载了我的希冀,承载了一个小故事,我看到这块手表,就能记起那天你不顾一切地想要把手表夺回来的情景,那样的赤子之心是让我现在找到一模一样手表的初衷。
她揽过郁夏的身子抱了起来,动情道:我们的小朋友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郁夏紧紧抱着岑荷的后背。
等心情平复的差不多后,岑荷继续道:今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占便宜这事就等下次吧。
郁夏好不容易沉下的心又被撩拨了几分。
郁夏本来就和所里的人其他人不太熟悉,陶烟、刘志泽还有姜温文倒是和之前一样,让她宽心不少。
这天,姜温文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和他们合作的法律顾问单位与她们签的合约到期了,那边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确了,就是不想合作下去了。
师父让她找顾问单位再谈谈,看合同能不能续上。
姜温文:谈成了,年底给你包个大红包,谈不成也没关系。
郁夏有点感动,师父是让她历练来着,她本来在接案这一块有明显短板,这次虽然是面对老顾客,但还是悬着了一颗心。
她回答道:好的,师父,我会尽力的。
这家顾问单位是家建筑装潢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老板是个出手大方的,一年给的顾问费达六位数。
最好的工作是钱多事少离家近,对于她们律师来说也一样,好的顾问单位是钱多事少。
如果钱少事少,其实也可以,钱多事多也不错,做多少事收多少钱,最怕的就是钱少事多。
郁夏听过最神奇的是陶烟跟她讲的一家顾问单位。
那家顾问单位的老板不仅把公司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讲给陶烟听,还把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无巨细讲给陶烟听,陶烟自己都调侃自己像个知心姐姐。
也有刘志泽跟她讲过的,他顾问单位的老板突然有一天跟他打电话让他去接个孩子,因为孩子放学没人接。
郁夏那时还嘲讽过刘志泽,说他兼职了保姆一职,让他试试,说不定他有那个天赋。
现在想想,郁夏有点头疼,他们这个顾问单位典型的优质客户。
郁夏本来想从姜温文那里问出原因,她想到姜温文跟她说的一句话,凡事自己要先动脑思考。
所以她打消了去询问师父的念头,自己琢磨了起来。
翻开顾问单位的档案,郁夏渐渐了解到,他们律所与这家单位共签了三次合同,每次签约的年限都是两年。
这单位自从签下来之后,就一直由姜温文对接。
她继续把档案阅读下去,这么多年来,姜温文处理了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估摸着上去帮顾问单位省了一大笔钱,这笔钱用来支付顾问费绰绰有余。
按郁夏的想法,这没必要停止合作吧,除非找到了比她们更好的合作对象,办理案子好,钱收的少,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当她想得出神时,新来的实习律师袁琪推开办公室的门来到郁夏跟前,主任说这个合约的事让我也参与其中,让我跟着你学习学习。
虽说这个案子都是姜温文在负责维护管理着,但一开始把合作谈下来的人是主任,所以主任有干预的权利。
但郁夏不明白她舅舅这个操作。
对于袁琪,郁夏知道是她曝出了她和孟汇的关系,但人家陈述的是事实,总不好因为这事排挤人家。
她把看完的档案递给袁琪,这里是所有内容了,你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问题?
袁琪接过案卷,搬了张椅子过来认真看着。
郁夏觉得尴尬,借口去上卫生间跑了出去,等过了一会,她回到办公室,袁琪看到她,要不我们分开行动,看谁能够把这个合约续下来,好不好。
郁夏的脑子一懵,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和她竞争。
她不好强,但对于这种公然挑衅的行为也不会退缩,她道:可以。
袁琪露出得逞的笑容,那到时如果我赢了,你把赴重庆的机会让给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郁夏知道她是冲着培训机会去的,她反问:如果我赢了呢?
袁琪:如果你赢了...她思考了一会,被郁夏打断了。
郁夏:如果我赢了,你就请我们办公室三天的早餐吧。
袁琪没想到条件是这个,她讶异道:好。
郁夏:那就这么说定了。
郁夏抽出时间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她开着车来到顾问单位楼下,正好碰上了从门口出来的袁琪。
阳光倾斜地打在门框以及大理石地面上,留下几道深色的影子。
郁夏看着些许青涩的袁琪,有那么一点触动,她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袁琪笑着对她说,姐,你来得是不是太晚了些。
虚张声势,郁夏扯开嘴角,来得晚不如来得巧,是不是?
被戳穿的袁琪表情瞬间变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她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和主任的关系?
那天你和主任的聊天我都听到了,你说不想要参加赴重庆培训的机会。
你知道吗?那是别人多想要的机会,而你却一点都不珍惜,与其这样,还不如给有需要的人是不是?
真的很烦你们这样的人。
说完这些后,袁琪向郁夏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郁夏深吸了一口气,烈日下,她的眼睛没法完全睁开,心里有一丝丝地波动,那你为什么不去做宣讲活动,因为你觉得对你没用,你一开始就奔着极强的目的性去做一些事情,这本没错,错在你把这些归咎于他人。
至于我要不要这个机会,那也是我的权利不是吗?
你可以看不惯,我又不是钱,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我。
而且,你也应该明白,主任给了你机会,我也给了你机会,不然我压根就没必要跟你赌。
那天过后,郁夏渐渐明白了孟汇的用意,袁琪觉得她没能力,孟汇就安排了这次事情,舅舅相信她,相信她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把这件事办好,舅舅也想让袁琪明白她郁夏是有实力的人。
袁琪驻足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没说什么离开了。
郁夏来到老板办公室,老板叫钱多,很喜庆的名字,整个办公室装修的风格很有道家的风格在里边。
郁夏一边走一边看周围的环境,可以见到八卦的装饰,进了钱多的办公室,道家风格就更加明显了。
山水字画,风水玉器摆件,貔貅摆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郁夏觉得这办公室里面比外面舒适。
钱多绪着胡子,眼神透露着坚毅,鼻子高高的,下巴方正,额头宽阔。
人们说,这就是典型企业家的面相,一看就是当老板的料。
钱多客客气气道,刚刚你们所已经有人来过了。
他不急不躁道:那我再说一遍吧,这做生意啊,有时候对方诚意到了的确有用,但在我这边不行,刚刚的小姑娘跟我谈了条件,你知道是什么吗?
郁夏坐在沙发上,平静道,猜到了,她说的应该是把顾问费降低吧。
钱多点了点头,你很聪明,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这边不会跟你们所合作下去了,你回去吧。
郁夏颓丧地回到家,她想的办法也是主动减少顾问费。
不合作的原因,钱是至关重要的因素,虽说不差钱吧,但谁都不会嫌钱少。
如果不是钱的问题,那还能是什么问题。
岑荷看郁夏心里想着事,准备好好开导她,她找来两片面膜,让郁夏把脸洗了,她小心翼翼地帮郁夏贴好。
帮郁夏贴好后,岑荷又给自己贴好,空调风那么一吹,脸上凉凉的。
岑荷望着郁夏笑了起来,爽朗清脆。
郁夏摸不着头脑,她疑惑道:怎么了?
岑荷指了指郁夏的脸,无情地吐露心声:你的脸好像有些大,面膜遮不住。
不可置信地郁夏跑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岑荷没有骗她,面膜压根盖不住那张脸。
她回来看到岑荷,那张精致立体的脸被面膜掩盖的很好。
郁夏欲哭无泪。
岑荷补刀,平时看着一点都不显大,你这脸看上去有欺骗性。
这面膜还有着照妖镜的功能呢。
郁夏去挠岑荷的胳肢窝,姐姐,人家心情不好,你还挖苦人家。
接下来郁夏把工作上的事跟岑荷讲了一遍,期待岑荷的安慰。
没想到,岑荷来了一句:都说脸大的人是干大事之人,小朋友,姐姐相信你可以自己做好。
第67章
郁夏用手轻轻按压了面膜,刚刚情绪波动太大,面膜有点剥脱。
这件事情最坏的结果就是袁琪把钱多说动了,那么她就会彻彻底底被打上关系户的标签。
这是郁夏不能接受的。
她燃起了斗志,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岑荷说,姐姐,我去忙了,我再去找找相关的资料。
如果不是为了钱,那就肯定有其他理由。
郁夏先是设想了几种情况,一种是他们公司不打算再和律师事务所合作了。
一种情况是,他们公司和别的律师事务所合作了,但不是因为人家收的钱少,而是出于人情或者其他。
第一种情况,这家公司平均下来每年都有十几个案子需要律师代理,所以这种可能性很低。
那现在就剩下第二种情况了,人情啊,哪比得过呢。
郁夏思考来思考去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原点,她想啊,如果她和袁琪都失败了,那是不是说明她还有脸混下去。
郁夏把笔丢在一边,特别郁闷。
岑荷走进郁夏房间,帮她把脸上的面膜摘下,据说面膜在脸上的时间长了会反吸掉脸上的水。
钱多我不认识,但我认识钱多的朋友。
岑荷说的认识的朋友就是经营私房菜馆的老板赵盛。
对于钱多,赵盛十分了解,讲了一堆钱多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
他和钱多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小学开始两人就是同学,两人成绩都不好,中学时两人双双辍学,他去学了厨师,钱多据说去了工地。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是没了联系的,直到很多年前同学聚会上,再次见到了钱多,两人又恢复了联系。
他知道钱多赚了不少钱,对他们这些同学还都挺大方的,后来再经过了解,钱多还经常做公益,捐了很多物资给山区,还捐助了好多孩子上大学。
郁夏完全沉浸在赵盛讲的故事里。
赵盛看两人如此沉浸,又说了许多,他感慨了一番,也不知道人有钱了是不是都迷信,钱多这人样样都好,就是迷信了点,他那办公地址选址据说请了好几个风水大师。
郁夏点点头,联想到钱多办公室里那些物品。
赵盛继续补充道:这还不算啥,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承包了一个工地,把部分工程分包了出去,合约都签好了,一切好好的,后来硬生生毁了约赔了对方一大笔钱。
说到这里的时候,虎头虎脑的赵盛露出了得意的笑,你们一定想不到什么原因吧?
郁夏和岑荷对视了一眼,心紧紧揪着。
赵盛没打算卖关子,直接将答案说了出来,据说是因为找人算过,分包商与钱多八字不合,不宜合作。
...
正好是中午,郁夏和岑荷留在这里吃饭,郁夏要了黄鳝,黄鱼,田螺这些菜。
八九不离十,大概知道了其中的缘由,郁夏反而没有那么焦虑了,她说:如果是这样,那百分百没可能继续合作了。
风水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换种说法就是气场合不合得来。
钱多都认定了,也省得她去做些无用功了。
反正她不行,袁琪更不行,至少她还多了一个情报。
这什么事都是对比出来的。
岑荷思考了一会:真的不再试试么?好事多磨。
郁夏听了岑荷的建议,去钱多公司找了好几回,都被安保拦住了。
她在事务所见过好几次袁琪,那个状态和她差不多。
袁琪见了她,不忘讽刺她:姐,算你幸运。
郁夏:这么说,你是准备放弃了?
袁琪:嗯,姐,你也别硬撑了。
郁夏:哦。
这一天郁夏正在忙工作,岑荷给她打了电话,约她在金水大饭店见面。
郁夏快速地处理了手头上的事,准时在饭店门口和岑荷碰了面。
郁夏抬头望了一眼硕大的招牌,金水两个字闪闪发着光,她顺了顺头发,姐姐,这饭店老板估计也是个迷信的,你看金水两个字,不就是从金木水火土中来的吗?
岑荷挑眉看向她:你说对了。
今天在十六层有个宴会,钱多也会参加。
我正好有请柬。
郁夏很惭愧,岑荷比她还上心,她望着明媚夺目的岑荷道:姐姐,你真好。
岑荷牵住她的手,稍稍加重了一下手上的力气,加油吧。
岑荷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郁夏面对这样的局面想到的法子是找个人破局。
之前他们所和钱多公司合作过的,所以肯定不是单纯的八字不合问题,她通过她妈找了一个懂行人问过,这种情况应该是涉及到流年问题,很大可能是钱多走的这个流年和她们事务所相冲了。
听上去玄乎其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