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口小甜包
裴鹿的声线像一汪柔和的暖流温暖了安子锡浮躁的心, 也抚平了他心底的苦悸,给了他莫大的安慰。紧接着,安子锡犹如被歌声带回到名为回忆的情网当中。无数昔日熟悉的画面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海中浮现, 最终定格在那个难忘的夏天。
少年哼歌的声音清透悠扬, 心情不错的时候, 他的小同桌都是会哼哼着歌做事。
别人都暗地里说裴鹿性格孤僻, 不太与人来往, 性格应该有极大缺陷。
可安子锡却时不时能听到裴鹿那好听的声音,很轻, 很温和, 让他像是沐浴了光样, 他很喜欢,他觉得这种人的性格不会阴郁有缺陷。
只不过亦如他撞见裴鹿在泳池偷偷学游泳样, 他似乎又不经意间发现了裴鹿不为人知的面。
可即便是在那个时候, 他对这位不太待见他的同桌也仅是产生了些好奇而已。
至少他自己是那么认为的。
直到某天,安子锡从母亲车祸去世的噩梦中猛然惊醒。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身上汗湿了片。翻了眼日历,他发现马上就要到了母亲的忌日。
也是他的生日。
自那年以后, 他再也没过过生日。并且每年的这个时候, 他都整个人气压低得可怕,生人勿近。到了学校, 整天也破天荒地没主动跟同桌说过句话,平时吊儿郎当的个人,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弄得他的同桌裴鹿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可当时的他心思全都不在这里,他放学回家,就会把自己个人关进母亲的玻璃花房里, 那里全是母亲生前亲手栽培的花草灌木,他的母亲生前最喜欢养花花草草。
人走后,来全部由他接手打理。
然而当晚,他发现他那个流连花丛的父亲带了个情妇回来。
父亲再怎么玩,也从来不会带女人回到有他在的这个家。而那天父亲会带这个女人回家,是因为父亲喜欢这个女人喜欢得紧,已经为她破了很多个例。
可这个女人,却在他仅离开的几分钟的功夫里,以女主人的姿态闯进了玻璃花房,并且不小心打烂了盆蝴蝶兰。
瑰丽的碎片与泥土半埋着支离破碎的娇嫩花株,女人在看到他回来时,却毫无歉意地摆手表示:这里东西太多,太碍事了,都碍着我走路了。
于是安子锡二话没说,直接拿起桌上把修枝用的剪刀指着女人的鼻子,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中,他脸阴沉地将人步步逼出了玻璃花房,重重锁上门。
当晚,他的父亲将他训斥了番。
俊帅的中年男人衣着不菲气质不凡,他坐在客厅的仿真壁炉前抽着雪茄,如既往的趾高气昂叫住路过客厅的安子锡:你何必跟个女人一般见识,她家的势力不容小觑,生意上对咱有不少帮助。以后她也是这里的女主人,你现在跟她关系弄这么僵,以后
女主人?安子锡抬起冷眸,那双眼中涌现了血丝,蚀骨的杀意与森冷令他那久经商战的父亲竟然都有瞬不寒而栗。
你如果敢娶她,我不介意在你们新婚的当晚将她做成养花的肥料。
哦对了,还有你。花房里那么多花,只有个女人的话,哪儿够分的。
安父愣了瞬,起身就想骂他。然而安子锡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在管家劝说的声音中摔门而出。
那日的天气整整阴沉了天,乌云如倒扣的锅底般笼罩在头顶。闷了数个小时,终于下起了冰冷的雨。
雨并不大,冰冷如点点冰锥打在安子锡身上,浑身湿透淋了路雨的他最后停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赤黄色的路灯在黑暗中冰冷如幽魂。整条街道浸在雨水当中,冷风灌在湿透的身上,点一点夺去他身上仅剩的体温。
倏地,阵摁铃声打破静夜,安子锡抬眸,只见街道拐角处刷地出现辆黄色的自行车,车主猫着腰快速等着脚蹬子朝着安子锡冲了过来。
安子锡的眼睛微微睁大,他认出了这个身影。
是裴鹿。
裴鹿身上还穿着校服,但也已经几乎全身淋湿,他骑到屋檐下横好自行车气喘吁吁地擦了擦满是水珠的脸。在发现身边还有个人的时候还吓得挪开半步。
安子锡?!裴鹿惊道。
安子锡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很快便被眼前这人吸睛,眼前少年的镜片后面漂亮的眼睛睁得铜铃大小,白皙的皮肤有着湿漉漉的水润。水晶似的水珠有几滴调皮地勾在微卷的几缕发梢上,俏皮又可爱。
你也是来躲雨的吗?裴鹿没太在意安子锡的冷淡,然后自我吐槽起来,妈的,阴了天也不下,以为也就不下了,结果说下就下!
然后他又看了几眼安子锡,翻了个白眼:天天被你补课,我现在一看见你脑子里就能冒出一堆公式,真是看见你就头大。
安子锡垂了垂眼帘,没有说话。
可其实他知道,互为同桌朝夕相处,又被迫帮忙补习了这么久时间。他们的关系早就不像刚认识时那么僵了。
哪个公式?安子锡低声道,说来听听,我看能对几个。
裴鹿信了,他咬牙切齿:你竟然连放学都不放过我?
安子锡的唇角终于勾起个无奈的弧度,小到微不可见。以黑夜下的盈盈灯色为背景,这张好看的脸让人印象深刻。
也就是这个时候,安子锡注意到裴鹿身后的那辆破旧的黄色自行车,前后的车筐各自包裹着大块黑色塑料,像两朵巨大的蘑菇头,看上去很诡异得很。
他嘴唇动了动,开口问了句:你这是栽了两个外星生物在车筐里?
裴鹿看了眼身后的自行车:哦,最近新找了家兼职,给商户跑腿送货。
安子锡想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还在工作,眉头不由得轻微蹙了下。
两个人在雨中,阵沉默。
你今天心情不好了整天吧?裴鹿突然打破沉默,他侧目看着安子锡,悠悠道。
真的难得,打死我都没想到大少爷您也会有抑郁的天。
安子锡没有说话,也并未因裴鹿有些冒犯的言语有丝毫的生气。
不过裴鹿镜片后面的眼睛清澈如水洗过般,眸光潋滟,漂亮极了,不过你好歹是我的同桌,也帮我补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份儿上。虽然知道你也是被班主任逼的,但是我裴鹿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来猜猜我车筐里面是什么?裴鹿指了指车筐上夸张的黑色塑料袋说,猜猜,猜中了,我就送你束。
安子锡眸光微顿。
都已经说到束了,傻子才会猜不中。
可安子锡偏偏眉眼一弯,淡淡道:快递。
裴鹿眯了眯眼睛:不愧是学霸,猜就中。
他说完,转身走到自行车边,把掀开了塑料袋。
像是在潮湿脏污中突然盛放开了大片惊艳。
娇艳欲滴的百合、雏菊、玫瑰,等等各式各样的花束被精心扎在各种漂亮的包装纸里。朵又一朵,挤了满满车筐的馥郁芬芳。
裴鹿从其中抽出一束由裸色雾面纸包裹着的白色满天星,举到安子锡的面前:喏,这束算我自掏腰包。虽然很廉价,不过我负担得起。你如果不嫌弃,就送给你了。
雪白小巧的朵朵小花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玲珑又可爱地串了整整一大捧。下雨天直在塑料下面被精心保护着,没有沾染滴雨水。美丽的花束随着裴鹿手腕的转动,真的仿佛漫天繁星,灵动漂亮。
安子锡的眼睛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花束,动不动。
就在裴鹿的手都有些举僵了,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安子锡突然抬起双手,接过了这束花。
谢谢。
安子锡低声说道。
裴鹿笑了笑:甭客气,应该的。
没一会儿,雨渐渐停了。
送货时间有限,裴鹿将车后座上筐上的塑料袋也扯了下来,怕捂得时间长了对花不好。
还有人等着我呢,我得走了。裴鹿边说边将自行车推过来,他最后看了眼安子锡说,别板着脸了,花孔雀,笑笑。
说完,他跨上自行车,嘴里哼着小曲儿就骑走了。
前后车筐里满满的大束娇花们随着他骑车的颠簸而抖动,簇拥着中间那可爱的少年。少年纤瘦挺拔,白皙漂亮,融在夜色中像是一副根深心底的油画,再也抹杀不掉。
安子锡怔怔地看着那夜色尽头。
也就是这刻,滴溢出眼角的水珠滚落在手里的花上,悄无声息。
怎么样?
手机里裴鹿轻轻咳嗽的声音拉回安子锡的思绪,安子锡望着车顶,闭了闭湿润的眼睛。
裴鹿的声音透着几分试探与不确定:唱的怎么样,你觉得还可以吗?
安子锡的喉头梗了好久,才勉强发出声音:很好听。
裴鹿闻言,敲了敲桌面反问:只是很好昂?我还打算在你身上多找找自信了,身为老同学,你竟然连基本的彩虹屁都不会吹。
其实裴鹿对这个答案不无满意,但他就是想跟安子锡怼两句。
安子锡笑了,但唇角的笑意很快又失去。满腔的话挤到了胸口,呼之欲出。
满天星跟普遍的鲜花一样,保鲜期只有周,最多超不过十天。
后来,安子锡将满天星插在床头的花瓶里。到最后,他将仅剩的,即将凋零枯萎的几个花头剪了下来。
做成了琥珀珠子。
颗又颗,亲手串珠。
戴就是十年。
安子锡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眼睛时,他眼尾泛红,将手机话筒放在唇边,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又温柔:裴鹿,其实我
车门呼啦一下被人拉开,何禾站在车门外兴奋地大喊:子锡你快去!你快去看看啊
电话那头的裴鹿愣了愣,然后才说:你那边忙着呢吗?
裴鹿顿了顿,又道:宸哥应该也快回来了,那下次再聊吧,你早点回去休息,晚安咯老同学。
第40章 第四十口小甜包
何禾扶着车门框, 他以为安子锡会高兴得无以复加,可他却看到安子锡捏了捏眉心,然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何禾愣住了, 因为安子锡那双迷倒万千少女的桃花眼, 此刻却红了眼眶, 眼底涌动着无声的, 说不出的复杂悲伤。
那个平日里不可一世, 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人,现在竟然湿了眼睛
何禾不由动容, 他轻叹一声气。在他的眼里, 他就像看待亲弟弟一般看待安子锡。更何况共事了那么多年, 他们的关系没有血缘胜似血缘。
于是何禾主动回避:给你几分钟时间,不急。
安子锡却是五指抓进刘海, 往上推到头顶。仰头松开头发的刹那他深深换了口气, 眼尾的泪意已然敛可许多。
他的唇角勾起熟悉的笑意,微微一笑, 整个人豁然洒脱了起来。他两手一撑椅子扶手,起身道:不用, 现在就去。
何禾有些不放心, 多看了安子锡几眼。
可安子锡的确俨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姿态,悲伤的表情收得很快, 一如他在片场拍戏时那般,收放自如,掩藏得完美,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于是何禾为他带路。安子锡重新戴好墨镜,二人很快走出了垃圾场。
安子锡不由心生疑惑,竟然出了垃圾场?
就在他忍不住开口问何禾之时, 他们停在了垃圾场对面,周围围满了压扁的纸盒子和瓶瓶罐罐的矮棚屋前。
是废品收购站。
这个废品收购站已经提前被安子锡的人里里外外围住,仿佛生怕有东西飞出去似的。而矮棚屋前面有几个破旧的玩具马,是那种小孩子骑上去之后就会摇摇晃晃,并且亮出五彩斑斓的灯,以及唱起各种儿歌的玩具马。
设备很旧,估计也是从哪里回收回来的。
此时此刻刚好有一个扎着小辫儿的小女孩就坐在一只彩虹独角兽上面,而她,正是被安子锡的人包围的中心。
似乎已经被安抚过,小女孩竟然并不怕生。她抬起肉肉的小手往独角兽的头顶上摁了某个按键,很快,彩色的小马就开始悠悠前后晃动起来。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安子锡:
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那独角兽头顶上的角上套着一串熟悉的琥珀手串,像给独角兽套了一顶小皇冠!
几乎是本能反应,安子锡一看到那手串就脸色一变,上前就想拿走那手串,因为那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然而当他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手串的时候,女娃娃先一步双手覆住手串,大声道:你干嘛!
安子锡被她吼得耳朵疼,他揉了揉耳朵,弯下腰,强忍着耐心微微一笑:小妹妹,这手串是哥哥的,还给哥哥好不好?
哥哥?女娃娃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稚嫩的小脸却是理直气壮,声音清脆且穿透力极强:你骗人!这明明是我的!
小手虽然嫩小,却是死死捂着那串手串,能看出她对那串手串的喜爱,谁都不许抢走。
安子锡对小孩子最没有办法,墨镜后面的表情有些无奈。但他又拿手串心切,于是他静静看了这小女孩几秒,突然低声来硬的:如果我一定要拿走呢?
女娃娃静了一秒,突然小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惊天动地,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