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没有用跑的,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她面前,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他右手覆在他的后脑勺上,“对不起,”他说:“让你受委屈了。”
顾鸢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腰:“周砚,我想回家。”
“好,”周砚应她:“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顾鸢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周砚把车停到路边,把她一直紧攥的手握住。
顾鸢看着他的手面,没有抬头,她现在有点慌,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了。
她不确定,不确定他在知道她做过的那些事之后,会不会怪她,会不会看不起她。
其实她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她没有那么善良,她也会做一些触及法律的事。
“鸢鸢,”他从她低垂的眼睫看得出她惶惶不安的内心:“对不起。”
顾鸢扭头看他,只见周砚打开中控扶手台,从里面拿出两个紫红色的小本子。
是户口本,他和她的户口本。
他说:“我们去领证,好不好?”
顾鸢表情怔住,眼里除了有惶惶不安,还有诧异。
“做我周砚的老婆,”他盯着她的眼睛,问她:“好不好?”
毫无预兆的。
顾鸢以为他会问她什么的,可他什么都不问,还要和她去领证结婚。
顾鸢看着他的脸:“周砚,”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想清楚了吗?”
“不需要想,”他说:“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你的名字就提前在我的户口本上落了户。”
“可是——”
“没有可是,”他不去管她的可是,“我们先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就去民政局。”
她眼睛红了,眼泪溢满了整个眼眶,她重重地点头:“好。”
十一点,他们到了民政局,整个流程办下来二十分钟不到。
他们一人手里一个小红本站在民政局的门口。
周砚把她搂进怀里:“鸢鸢,再跟你说一件事。”
“嗯。”
他说:“我已经把辞职申请递上去了。”他做警察已经超过了最低服务年限,可以辞职了。在写那份书面申请的时候,他怪过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职业,她怎么会脏了手。
顾鸢从他怀里挣开:“你——”
周砚把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怀孕十月,每一次产检,到胎动,到宝宝出生,我都会陪着你。”
过完这一年,他们就要分开了,他不知道他们会分开多久,所以他现在特别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眼泪掉下来,哽咽着:“可你那么喜欢做警察。”这句话,她说了很多次。
周砚抬手擦掉她的眼泪,掌心托起她的脸颊:“我说过,我更喜欢你。”这句话,他也回过她很多次。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周砚只喜欢她在床上哭,除此之外,他不喜欢任何时候她眼里的泪光。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他用很轻的声音命令她:“不可以哭。”
可她很担心:“周砚,”她抽抽噎噎的:“以后我不在——”
他捧起她的脸,把她余下的话用唇堵住了,他的吻一点都不轻,可睫毛落下的影子却很温柔。
她不在的时候,他就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然后……
等她回家。
路湛霖在icu里住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他被推回病房。
路斯越和他还不说话呢。
他的气管插管都被撤掉了,他看着路斯越和龚煦两个人在病房里忙来忙去地转悠,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蒋干呢!”
蒋干要是在,估计他早就把他们轰出去了。
路斯越不理他,拿着水瓶出去了,龚煦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回答他:“蒋先生说下午会过来。”
这时,医生进来了,龚煦忙跑到床边,等着医生的吩咐。
“病人从今天开始可以少量进水了,饮食也可以慢慢恢复,这几天先吃流食,以后的饮食也要多摄入一些蔬菜和蛋白质,太油腻的不要吃,还有酒,一滴都不能喝。”
龚煦忙点头:“我知道了。”
路湛霖眼神从医生身上转到龚煦脸上,他在心里哼哼:献殷勤,非奸即盗!
医生一走,龚煦就弯腰问他:“路爷爷——”
路湛霖直接喝住他:“谁是你爷爷!”
龚煦刚弯下去的腰直起来了,他不说话了,他抿着唇去了沙发那儿,整理沙发上的被子,昨晚,他和路斯越就是窝在沙发上睡的。
约莫五分钟的功夫,路斯越提着茶瓶从楼道那头的开水房回来了。
她把茶瓶放下后就跑龚煦面前噘嘴了,她把手伸给龚煦看。
龚煦见她左手虎口处通红一片,忙问:“烫到了?”
路斯越“嗯”着点头,捏着嗓子:“好疼。”
龚煦拉着她进了卫生间,把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用凉水冲。
外面的路湛霖竖着耳朵听——
“以后的水我去打就行了。”
“会不会起泡啊?”
“应该不会,还疼吗?”
“疼。”
“待会摸点牙膏在上面就不会疼了。”
病床上的路湛霖撇了撇嘴,心里哼哼:也没见你跟我说话用这个腔调,没良心。
路湛霖那往下撇的嘴角刚要收回来,又听见——
“刚刚医生来说你爷爷可以吃饭了,我等下回去煲点粥过来,他有什么忌口的吗?”
“他不吃葱,鸡蛋的话不喜欢吃溏心的,其他也没什么忌口。”
“好,那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你就给他做吧,我们去医院的餐厅吃点就行。”
“好。”
病床上的路湛霖又哼哼:我还不吃茄子!没良心!
龚煦回柏景雅筑煲粥去了,病房里床上躺一个,沙发里窝一个。
路湛霖时不时地拿眼尾睨她,路斯越可好,低头玩手机,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路湛霖想咆哮:真不知你来医院是干嘛的,玩手机吗!!!没良心的!!!
十点的时候,蒋干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蒋干的爱人。
寒暄过后,蒋干弯着腰在路湛霖耳边低语,路湛霖当即惊愕地睁大了双眼:“什么时候的事?”
蒋干压着声回答:“就前天您手术的时候。”
路湛霖扭头看向路斯越,可惜路斯越赤着脚半蜷在沙发里,路湛霖看不见她的肚子。
到了中午,龚煦提着两个保温桶来了。
从龚煦一进病房,路湛霖的视线就盯在了他身上。
路斯越从沙发上起来,路湛霖见路斯越站起了身,那一直盯着龚煦的眼神就落在了路斯越的肚子上。
龚煦把保温桶里的粥倒在了碗里,路斯越早上没吃饭,她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龚煦煲的是牛肉粥,牛肉切的很碎:“你也喝一点,我煮的多。”
路斯越摇头:“给他喝吧,”她去拧另一个保温桶:“这里是什么?”
“那里是炒饭,是咱俩的。”
龚煦端着粥碗,扭头看了眼路湛霖,好巧不巧的,路湛霖也在看他。
两人瞬间一起别开了脸。
“斯越,”龚煦压低声音:“是你端过去还是我端过去?”
路斯越拿劲:“你去。”
龚煦又悄咪咪地移了下眼神偷瞄了一眼,默了几秒,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也不敢喊‘路爷爷’了。
他本来想把病床上的餐板抽出来的,但是想到路湛霖做的是开胸手术,他还是端着碗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路湛霖用眼尾睨他,想说不吃的,可是他饿,他已经好几天没吃没喝了,就靠着那营养液挂着。
粥很香,盖子一打开的时候,他就闻到了。
从来都是他用五斗米让别人折了腰,如今……
他清了清嗓子,目视前方:“我自己吃。”
可是粥很烫,碗底也很烫,龚煦拿着汤匙:“我喂您吧。”
已经开始吃炒饭的路斯越扭了个头。
路湛霖活到了这个岁数,还没让别人喂过饭,他看了一眼手面上的还在打点滴的针管,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松开抿着的唇,乖乖伸了头,张了嘴……
龚煦做饭的手艺是真的好,这点,路斯越不知夸过他多少次。
路湛霖把那一小碗不稠不稀的粥喝了个干净,他还意犹未尽似的,裹了裹舌头。
龚煦用的是巴掌点大的碗,他知道路湛霖没吃饱:“医生说您一下子不能吃太多,最好少吃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