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陆念快步下楼, 给李斯发了条消息,问李斯要到了医院的地址。他站在招待所楼下,探头看着街道,伸手打车。
    午夜十二点,小镇街道上的车寥寥无几,更别提出租车了。陆念眉头轻蹙,打开打车软件正准备尝试叫车,但看着软件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的地图,他又退出软件,打开导航。导航上显示现在距离医院七八公里,陆念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果断选择步行前往。
    空中只有一轮孤月,街道上空无一人,导航上响起机械性的女音,陆念收紧身上的外套,加快脚步。他不是经常运动的人,只是快走了十来分钟,腿上就开始发酸,呼吸也带上了喘意。终于在绕过第三个街角时,终于出现了出租车的影子。陆念弯腰去看车里,却发现出租车里没人,司机正坐在一边和人闲聊。
    他走上前去问,医院,走吗?
    司机看他一眼,不去。大晚上去医院多晦气。
    说个价。陆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司机。
    司机嘿嘿一笑,这哪儿是能我说的。
    陆念从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五张钞票,伸手按在司机面前的桌上,弯腰和司机对视。司机看看钱,又看看陆念,咧着嘴角一笑。陆念松开手,转身坐到出租车的后排。
    司机收起钱,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陆念的背影,和周围人打趣,这怕不是个傻的。周围人推他,催促着他快去开车,你管他是不是傻的,钱是真的就对了。司机点头咂嘴,也快步上了车,打着方向盘往医院走。
    小镇上的街景开始迅速倒退,陆念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疲惫涌上心头,眼睛酸胀的难受,可他却不敢闭眼,更不敢睡。
    夜半的街道别提车,就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司机三下两下就到了目的地,陆念又给司机五百,让司机在原地在等着。他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医院,按照李斯给他的信息,找到临时住院室。
    他到的时候,李斯正坐在楼道的凳子上,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陆念上前拍拍他,起来,在这睡小心感冒。
    李斯一个激灵睁开眼,脑袋撞到墙上,他不由嘶了声,陆导你来了啊。
    柏...陆念喉结一滚,他现在什么情况。
    李斯揉着脑袋站起身,大老板身上有几处烧伤,但都不严重,医生给做了简单的处理,又给挂了两瓶消炎药。
    辛苦你了。陆念点点头,快回去吧,楼下我给你叫了出租。
    李斯打了个哈欠,把柏炀的车钥匙,还有医院开的烧伤药膏递给陆念,又转述了下医生说过的使用方法。
    李斯走后,陆念垫着脚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借着消防通报灯上的闪烁的红光,打量了下病房内的情形。
    病房里窗户上的窗帘没有拉,屋外医院科室的光渗进病房内,倒是不算黑。病房是三人间,两边的床上被子整齐的叠着,只有中间的床上被子平铺开来,床上显示出了个人形。
    陆念心里突然有些发怯,他在门口顿了许久,而后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到柏炀床边。见柏炀正侧身背对着他躺着,陆念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拉开被角,想去看看柏炀身上的伤势。
    不是不来吗?柏炀冷不丁地开口,他没翻身,仍是背对着陆念,现在又来干什么?
    陆念手上的动作一顿,我喊你别进去的时候,你听我的话了吗?
    柏炀迟迟没开口,陆念犹豫两秒,继续手上的动作。既然柏炀醒了,他也懒得装了,索性直接拉起柏炀的胳膊,撩起他的袖子,借着屋内的光一照。柏炀的胳膊上起了一大片水泡,部分地方还裂出了伤口,看着很是吓人。
    陆念忍不住地皱眉,柏炀,我记得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要你以后别冲动。一个硬盘,你...
    不用你管。柏炀微微用力,从陆念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把胳膊重新塞进被子里。
    陆念抿了抿嘴,不知道再怎么接话。他坐在床边的看护凳上,盯着柏炀吊瓶里的剩下的余量发呆。屋里没人再开口,一时只剩下钟表走动的声音,咔嚓咔嚓的,既机械又无聊。
    陆念打了哈欠,他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听见动静,柏炀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睨了眼陆念,冷声道,要想睡觉就回去。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陆念微怔,还没反应过来时,柏炀又补上一句,少打着照顾我的幌子来睡觉。
    陆念搞不明白柏炀发什么疯。他揉了揉眼睛,缓解了下眼压,你睡你的,我看着吊瓶。
    柏炀隔着黑暗看了眼陆念,哼了声,我手受伤了,没法抱你上床。
    话都递到这儿了,陆念立刻就反应过来柏炀再说什么了。上次柏炀喝醉后,他为了照顾柏炀,便守在柏炀床边,却没想到没照顾上柏炀,反而自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他是躺在床上的,按照逻辑应该是被柏炀抱上床的。
    想到几个月前,两人虽然也是偶尔拌嘴,但关系还没现在这么僵硬。陆念心里有些发酸,他耸耸肩,站起身活动了下,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放心,这次我不会睡着。
    柏炀突然伸手抓住陆念的衣角,用力往回一拽。陆念没想到柏炀会搞这么一出,他毫无防备地跌坐到床边,身体蹭到柏炀的腰上。柏炀腰上有伤,被外力一撞,他嘶了声。
    柏炀,你又发什么疯?陆念立刻皱眉站起身,想要摆脱柏炀的控制。
    柏炀用得劲很大,没让陆念甩开,他盯着陆念,声音也比之前拔高了很多,我说睡觉!
    你睡你的,你拉我做什么?陆念实在搞不明白柏炀今晚再干什么。
    我说睡觉。柏炀依旧拉着陆念的衣角。他闭了下眼,又去看陆念,声音放缓,我说让你也睡觉。
    陆念低头,不解地看着柏炀。两人眼神对上,柏炀很快又移开眼,侧头看着另一边。半晌后,他又轻声补充,你明天还要拍戏。
    听到这话,陆念心里一软,知道是柏炀是在别扭地给他递台阶,暗示他想要和好。他闭了下眼,走近两步,低头认真看着柏炀。
    柏炀躺在床上,头发柔软地耷在枕上。他身上穿着条纹病号服,领口不规矩地胡乱系着,胸口处的水泡和伤口还隐隐可见。本来很凌厉的一人,现在却因吊着吊瓶,显出了几分难得的乖顺。
    半天没等到动静,柏炀转头看了陆念一眼,又默默把攥着他衣角的手甩开。他把手缩回被子里,翻了个身,侧卧着,沉默地用背对着陆念。
    陆念低头轻笑,心里也跟着发酸。他走到柏炀躺着的那一侧,然后坐在床边,脱掉鞋子,翻身上床。
    柏炀顺手将他一搂,往被里一带。陆念拍拍他的手,挣脱着坐起身,你睡,我替你看着吊瓶。你吊完后,我再睡。
    柏炀白他一眼,松开环着他的手,撑着坐起身,借着屋外的光,直接把手上的针头给拔了。
    陆念没拦住他,起身就要去叫护士,你又在闹什么?
    柏炀再次把人往被里一按,睁着眼讲瞎话,最后一瓶药,护士说打完了自己拔掉就行。
    陆念看了眼吊瓶,里面的液体确实要见底了,现在拔掉针头倒也没什么,只是他不信护士会说这种话。他还是想起身,想再去和护士确认。
    柏炀在他身后搂紧他,趁着黑暗,手上的动作愈发肆无忌惮。他像两人没吵架之前一样,把脑袋窝在陆念耳后,贴着他耳语,别扑腾了,你弄得我身上疼。
    柏炀很少卖惨,果然陆念听到这话后,立刻停止折腾,身体崩的僵直。
    柏炀把手收紧,嗅着陆念身上熟悉的味道,觉得特别安心。
    他想,前一段时间他就是有病。陆念几年前做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转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甚至就连两人的关系如何定义,其实也大可不必深究。当下两人相处得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陆念后背贴着柏炀的前胸,感受着柏炀胸腔的震动,近几日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连续多日连轴转的疲惫却浮上心头,他慢慢闭上眼。
    就在他即将要睡着的一瞬,病房的大门被人推开,紧接着就是手电筒的强光扫在他的脸上,然后传出一道女声,我都说了,吊瓶打完,要去叫我们给你拔,你自己胡乱弄什么弄!
    咦,为什么这儿还有一个人?你们两个怎么睡一张床?我们有家属陪护椅提供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啦~我就说了不会虐的嘛~节日快乐鸭~感谢在20210501 01:44:23~20210502 23:3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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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陆念脸皮薄, 听到小护士的话,眼珠一滚,正准备撩起眼皮, 起身和护士解释。柏炀反应快,他伸手直接遮住陆念的脸, 不让陆念睁眼。陆念想伸手去拨开柏炀的手,柏炀又用藏在被里的手按住陆念的手, 右腿跟着缠上陆念的腿, 双向禁锢着他。紧接着, 他又用极低气音道, 别动。
    小护士见他俩半天不动,气得跳脚, 你们有没有听到我说话!说着, 她又把手电筒的灯光对准两人, 起来呀!一张床上怎么能睡两个人?我们有家属陪护床的呀。
    陆念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面子上挂不住, 奈何他被柏炀按着不能动。于是, 他只能在被子下用后肘撞了撞柏炀。
    本来柏炀让陆念和他一起装死, 是他害怕陆念听了小护士的话, 真去睡了家属陪护床, 那他今晚作了这一宿,是图什么?但看现在的模样, 陆念有可能是真的生气了。柏炀权衡了下利弊, 然后睁眼, 坐起身,双手却仍缠着陆念,不让他跑。
    手电筒的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柏炀眯眼看了下小护士,压低声音,起来了,麻烦先关下手电。
    你还知道起来。小护士哼了声,把手电筒调暗,声音不自觉地也跟着放低,都说了不让你乱动,你怎么还自己乱拔针?出事了怎么办?快点把手拿出来,让我看看。
    柏炀没招,把按在陆念脸上的手挪开,递给护士看。护士打着手电筒,尽心尽责地检查了下,看真的没什么问题后,她松了口气,又用下巴点点陆念,催促柏炀,你赶快把他叫起来呀,我给他拿张陪护床,或者让他去睡旁边空着的床,和你挤一张床上算什么?
    察觉到身下人又开始鼓动,柏炀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又对护士脱口而出,嘘,他睡着了。
    刚想起身睁眼的陆念,不禁扶额。这弄得,他要是现在醒来,不就是打柏炀的脸么于是陆念只能被迫继续装死。
    病人还没睡,倒是来陪护的人睡着了。小护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吐槽。她又对柏炀努努嘴,他是谁呀?你朋友,同事,还是亲戚?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陆念屏息,停止身上的动作,心如擂鼓。他们上次吵架,就是因为关系的定位,怎么刚和好,就又是这个问题?
    借着手电筒的光,陆念闭着眼,柏炀垂眼看着陆念的睡颜,眼里饱蘸爱恋与情欲,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眷恋。
    半天没等到柏炀的回复,小护士察觉自己逾矩,眨巴眨巴眼,低头去关手电筒,转身想走。陆念不知道小护士要走,他睁开眼,挣扎着要坐起身,想着随便扯点什么,好避开这个话题。
    柏炀当即伸手紧揽住陆念,他怕陆念还认为他们是炮友。他看了眼护士,薄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直到半秒后,他才轻轻道出两个字,爱人。
    这话似一道惊雷,炸在陆念耳边。他一时忘了起身,呼吸停滞,只是睁着眼定定地看向前方。
    窗外五彩斑斓的电子荧光溶进漆黑的夜色中,晚风把窗帘吹起好看的弧度,一切都那么温柔。在这一瞬,似乎医院里难闻的消毒水味,都变得可以被人接受。
    啊..?小护士吃惊,低头看看陆念又看看柏炀,没搞懂两个男人怎么能是爱人关系。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啊...哦,哦。小护士梳理了会思绪,慢慢反应过来。大抵也只有是爱人关系,病人才不介意陪护人在陪护中睡着。也只有是爱人关系,病人才不舍得,让对方去睡狭窄的陪护床。
    小护士垫着脚走了,柏炀靠在床头看着陆念,心里怦怦直跳,他知道陆念没睡着,他的话,陆念刚刚也都听见了。但他不知道,他擅自给两人的关系的定义,落在陆念身上,他会是什么反应。其实,他刚刚有无数个借口理由,可以绕过这件事。
    甚至,他大可以随口扯谎,说个朋友关系,把事情模糊处理一笔带过。但在那个瞬间,他实在没忍住,直接把心里对两人关系的定义,脱口而出。
    屋里半天没有动静,柏炀闭了下眼,尝试开口找补,嗓音沙哑,刚刚我和护士的话,你...柏炀说到这一半,硬生生地刹住了车,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因陆念已经翻身坐起,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人沉默对视,皆是一眼不眨,一语不发。
    倏地,陆念单手抓住柏炀衣领,借力倾身向前,嘴唇直直贴在柏炀的嘴上。柏炀眸色一暗,来不及多想,抬手按住陆念的脑袋,又向前坐起身,加深了这个吻。两人落空的另一只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十指紧扣,陷进软绵的被褥里。
    这是两人第一次接吻,虽是由陆念主动开始,但柏炀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从最开始的嘬吻,到肆意深吻,直到最后两人皆是靠在床头大喘粗气。陆念唇上泛起隐隐水光,胸前起伏不断,柏炀眸色一暗,心思微动,不断用大拇指摩挲着陆念的掌心。
    接吻后,两人默契地都没开口。
    柏炀不知道这个吻是什么意思,就像他也不知道陆念今晚为何来看他。他总觉得陆念喜欢自己,却总找不到足够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算算他认识陆念已有14年,但还是会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陆念。他和陆念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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