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午门审判的大事儿,百姓们除了惯常做工养家的,但凡得一点儿空的都聚到午门周围瞧热闹去了。这条长长的巷道里竟是听不到半点人声,只有刀剑相撞、摩擦,最终割断脖子、刺穿胸膛的声响。
徽墨眼含热泪,将一名死去兄弟的双目阖上,反手一剑刺穿了敌人的胸膛。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又一个紧接着一个地顶替冲上。他们从一条巷子,杀到另一条巷子,这漫漫十里路,竟是步步血铺就。十里、八里、三里……死去的兄弟越来越多,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宁姝早已泪流满面,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往前冲,再往前冲,否则功亏一篑,今日所有的牺牲就都成了白费。
跨下的汗血宝马在机敏地躲过数次黑手后,还是被斩断双蹄,宁姝从马上重重跌下,手臂接地,擦出半身血痕,颊边也染出一道红。
徽墨回首唤道:“宁大小姐!”
宁姝浑不在意地从地上爬起,躲开剑刃,一鞭子卷过对方手中的剑,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没事。”
现在所有人都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徽墨咬牙应敌道:“只差最后两里路,宁大小姐,你把我的马拉走,这里我们来牵制住,你快走啊!”
“可是你们——”
“放心,死不了。我徽墨用性命同你保证,下次一定活着见你。没时间再废话了,快走啊!求你!世子爷他在等你!”
徽墨吹了声口哨,那匹跟随了他多年的老马激灵地跑到了宁姝身边,弯下了马首。最后望了兄弟们一眼,宁姝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决绝地跃上马背:“驾!”再不回头,眼泪抛在风中。
徽墨笑了笑,率领最后几十名兄弟将护在她身后,用肉身将路彻底封死,鲜血如花,将碧空染红。
短短两里路,从未如此漫长,好像人生被撕成了无数块,而每一块又被无限拉长,似乎这么段路永远走不到头。前方逐渐听到鼎沸人声,宁姝自马背上跃下,披上黑色斗篷将自己的脸遮得密不透风,弯下腰学着老妪的步态,躲避耳目疾步前行,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刀刃上,踩在夏侯轻那根脆弱如丝线的命弦。
心脏发了疯似的剧烈跳动着,只差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知道快了,快了,心里不断默数着,只差两道弯即将抵达午门!
还未等她激动起来,一道森寒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转弯处,拦在了面前,亦穿着斗篷。那人冷着面孔,用那双寒冷的眼睛无情地凝视着她。
“想过去?没那么容易。”
宁姝咯噔一声,一颗心跌进了深渊。
近在咫尺仿佛被分割成两个世界,午门上,鼎沸的人声达到了高峰,万民请愿将曹后彻底激怒。第一次,第二次,短短时间内竟被这样相似的小花招打了两次耳光,曹后怒不可遏。然而民意既起,无法平息。
曹后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她勾起嘴角忽然笑了起来,朝着萧云翊睨了一眼。萧云翊心领神会,抬起头朝着某个方向轻轻挥了下手。
下面的事,在场百姓谁也没有预料到。
一根飞箭瞄准陛下离弦而出,曹后拼死护驾。午门上乱成一团,萧云翊举兵呐喊:“罪臣谈世渊勾结外贼,伙同叛臣夏侯轻意欲行刺陛下!来人!将他同他的同伙,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