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停住了脚步。
里面苏妤的声音传出来:“赵哥,大家都是class的成员,您是我们所有人的经纪人,为什么只向着沈双?她闹出那么大的祸来,难道要我们替她担着?”
赵奇闾试图压下火气:“现在是非常时期,苏妤,我们每个人都不容易,我知道。但我们要相信双儿。”
“怎么信?你没见多少人出来捶她?”苏妤道,“当初让她悠着点,不要贪玩,不要贪玩,她听了吗?”
“所以呢,你们是什么意思?”
赵奇闾看向class的其他人。
而后,他失望了。
没人开口。
过了半晌,范清才道:“我们也不想在这时候…但凡双儿那边有一点办法,我们都不会离开。”
她看向赵奇闾,声音柔和却坚定:“可是赵哥,我们也要生存,我们想活下来。”
“生存?活下来?”
赵奇闾眼眶红了,他也不明白,他这大老爷们,这时候怎么真情实感地替沈双难受起来。“当初,你,苏妤,你被那姓卢的男朋友骗,不小心录了视频,是不是双儿带着人,想办法帮你把视频拿了回来?还有你,毛小艾,你姥姥出事,要五十万治病,是不是双儿二话不说地把钱拿出来,借给了你?还有你,范清……”
他顿了顿:“你们现在说要走?”
所有人都不敢碰触他的眼睛。
过了很久,范清才开口:“赵哥,其实…昨晚,翟小姐的经纪人来找过我们,提供了另外一份合约。”
“合约?”
“是,他说公司打算重新成立一个组合,还用我们四个,双儿的位置去掉,舞担给……”范清闭了闭眼睛,“翟小姐。”
“然后,你们就签了?”赵奇闾问。
“是!签了。”苏妤道,“赵哥,我签完,给自己打了一个耳光,我不是个东西。可怎么办呢?赵哥,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我爸妈现在还每天跟我邻居说,说他女儿是大明星,说我终于出息了。我从小到大,就是个熊孩子,没让他们骄傲过一天。所以,我不能下去。双儿完了,她这条船沉了,难道要拖着我们一起都沉下去才好吗?”
“而且,你没听公司说吗,公司都打算放弃她了,连演唱会都停了!”
室内静了静。
沈双推门进来,“演唱会停了?”她问。
室内的几人齐刷刷地看向她,毛小艾脸露羞愧,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被苏妤一拧,又闭上了嘴。赵奇闾脸色铁青,范清垂下头,过了会,抬起:“是,刚发了通知。”
“官网全线退票。”
沈双拿出手机,刷了下,又“嘭的”推门出去。
赵奇闾追了出去:“双儿!双儿!”
却哪里看见人影。
室内class几人面面相觑,赵琪琪突然发起脾气来:“好了吧,都是你们说,你们说……害双姐伤心了!”
苏妤瞪她:“难道你没签?”
赵琪琪白了脸,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沈双冲到了总经理办公室,owen见她来,立马就是一笑:“沈小姐?”
他站了起来。
“听说,公司要取消class的演唱会?”
沈双问。
“是,因为现在舆论环境对沈小姐极度不友好,公司内部开了个会,决定暂停今年class的巡回演唱会,这也是为了沈小姐的安全着想。”
似是怕沈双不乐意,李欧文解释,“抱歉,沈小姐,本来看在你和ji的关系,我不应该如此,但我同时还是星梦的负责人,必须对公司负责。演唱会有一大半粉丝退票,黄牛也开始倒仓,如果继续举办,公司将承担巨额亏损,最关键的是……”
“在今天早上,安保部跟我报告,说公司门口被人丢了好几只死老鼠,沈小姐,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将暂停你一切对外行程。”
说着,owen递过来一张卡片。
沈双打开。
白色的纸张上,“小三”两个字用大大的红“x”覆盖,那力透纸背的红几乎触目惊心。
她只看了一眼,卡片就被owen收掉了。
“抱歉,沈小姐,公司有公司的考量。”
沈双点头:“谢谢李总告知。”
她站起,owen叫住她:“沈小姐,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联系ji?我想,如果是他,应该有办法解决。”
沈双脚步顿了顿,紧接着,就推开门,快速走了出去。
门外,顾明真担忧地看着她。
沈双露出个笑:“没事。”
“真真,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吧。”
顾明真红了眼眶,她道:“好。”
沈双上了车,背靠着椅子,顾明真发动车子,她突然道:
“不,不回家,你就沿着城市绕吧,绕几圈。”
顾明真又说“好”。
梅赛德斯沿着公路一路奔驰。
沈双坐在后车座,看着道路两旁快速掠过的倒影。
一切如浮光掠影。
夜渐渐降临,顾明真自己都数不清,她到底绕了几圈。
在再一次经过市中心时,她发现后座上闭眼的少女睁开了眼睛,那双浅瞳色的眼睛迎着天边的彩霞,如一副瑰丽的画。
沈双望着外面发呆。
魔都巨大的地标性建筑直入云霄,普怀江波光粼粼,体育馆鸡蛋似的穹顶在lori余晖的照耀下,如一尊永久隽永的雕像。
她抬起头,看着体育馆高墙上,还未卸下的巨大灯牌——灯牌上的灯已亮起,一队鲜妍明媚的少女,活力四射地站在舞台上。
沈双突然喊了声:
“停车!”
“嘶——”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剧烈的声响,顾明真才停下车,就见沈双风一样推门出去,只留下一句:“我去散散心!”
顾明真连喊都来不及,探头出去,却只见到沈双跑得长发都飞扬起来的背影。
沈双跑到了一座桥上。
这桥就在普怀江边,一边是行人道,她站在行人道边,扶着栏杆,风呼呼地吹到脸上。
拱桥上,车川流不息,并没有车特意停下来,看一看桥边的人影。
沈双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早就拉黑的号码,良久没动,过了会,才点了下去,过了会,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一道机械女音在耳边道: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沈双挂断了电话。
她抬头,体育馆上并列着的少女们依然朝她露出灿烂的、不知事的笑脸。
突然间,沈双跑了起来。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耳边是呼呼刮过的风。
她跑过拱桥,跑过长街,跑过体育馆保安惊讶的眼神,跑过体育馆一座又一座的场馆,最后,到了一个地方。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切都是暗的。
场馆周围的布帘拉着,灯没开,只有点点微光。
地面还残留着被拆到一半的装饰,五彩的绣带七零八落地躺在地面,一张撕成两半的海报躺在地面,海报上的女孩朝她露出露出灿烂的笑。
风一吹,海报卷起了半边。
沈双轻轻地走了过去,如同走在一个梦里。
她穿过长长的过道,往舞台而去。
在往那去时,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却了。
手机,包,围巾,外套…
直到靠近,脚步轻轻一跃,她跳上了舞台。
舞台的中央也是暗的,没有光,只有淡银色的月光透过场馆高高的透明的玻璃照进来。
这时,她身上只剩下了一件白色连衣裙。
月光粼粼地照在她身上,将连衣裙上细小的蕾丝照得白天鹅的羽毛。
沈双仰起头,闭上眼。
风好像熄了。
一切都安静了。
很安静。
沈双伸出手,做了个起势。
舒展的手臂沐浴在月光里,如天鹅的翅膀。
她赤足在地板上踮了下,又踮了下。
立足,跳跃。
身体腾飞在空中,黑发如藤蔓一样甩开,白羽毛像波纹般绽开。
沈双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突然跳起了芭蕾。
她只是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