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昔言知道这些后都一愣,心知有古怪,可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等着。
整个事件未免太巧了些,偏偏就是在无监控地段出的车祸,偏偏大车用的假牌照,出事后司机还跑了,车子亦随之消失前期准备太充分了点,指不定就是有备而来。
隔着网线,不清楚细致的前因后果,叶昔言没在手机上乱开腔,安抚了江绪一番,让不要着急。
江绪过后就没回消息了,应当是没空搭理。
一场车祸翻不起太大的水花,也没多少人会关注。当天,李政铭的家人赶去了军区总医院,晚些时候二院这边也去了人,出于同事的关心前去探望,其中就有纪存玉。
李政铭和纪存玉都是张贤明手下的,两人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师兄弟,出了这么大的事前去探望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去的时候李政铭还在手术,大家都没能看到本人,只在那边遇到了李政铭的家人。那会儿李政铭的父母都在,还有外婆,老人家在手术室外等太久了,后来还急得晕倒了。
手术不停歇地进行了将近十个小时,从早上到天黑,医生们可算是奋力抢回了一条命。李政铭在术后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所有人暂时都不得探视。
叶昔言对之后的一切都不知情,直至江绪回去了才清楚。得知李政铭被救回来了,她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一条人命,忽然就这样了还是让人心紧。
知晓江绪这时候不好受,叶昔言不会刨根问底,给对方煮了点吃的,让先填饱肚子。
江绪从上午到现在都没吃饭,连一口水都没喝过,一直紧绷着,眼下才稍微好点。她还是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勺子。
叶昔言执意让她再吃了点,守在一边夹菜,差不多了才带着人上楼。
两人进房间的浴室里待了大半个小时,叶昔言一句话没问,只抱抱江绪,说:别担心,人都救回来了。
江绪嗯了下,情绪稳定平静,回道:我没事。
不管有事无事,叶昔言还是抱着人不放,不久又拉着江绪进浴缸,给她揉揉颈肩那些地方,还将毛巾打湿水拧干递给她,让捂一捂,会舒服点。
江绪有些寡言少语,似是在斟酌,比往常要沉默。
叶昔言不逼她,只问:贺嘉柔怎么样了?
还好,江绪说,在家待着。
叶昔言顺手拿了颗泡澡球扔水里,贺聿泽呢?
江绪往水里退了些,回道:他在医院,今天晚上要加班。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叶昔言尽量不提李政铭,是江绪自己提的,思忖了许久才说:车子找到了,司机没找到。
叶昔言问:警方怎么讲?
没讲,警方什么都没透露,江绪张张嘴,嗫嚅,只是听他家里人说的,是一辆旧车,卡车,也不知道能不能车主是谁。
在哪儿发现的?
马路边上的树林里,离车祸的地方不远,好像才半公里左右。
叶昔言抿抿唇,李家那边的打算是什么?
没联系,江绪说,我不认识他的父母,聿泽也不认识,现在还不好接触。
最近还是小心点,叶昔言提醒,抬手摸摸她的下巴,出门留个心眼儿。
江绪再度安静,半晌才开口:他这次出事,可能跟医院的人有关。
叶昔言大致能猜到,张主任?
不全是。
还有谁,院长?
江绪抬起头,对上这人的视线,不承认也不否认。
叶昔言又朝水里倒了小半瓶精华,轻轻搅了搅,说:应该牵扯了很多人,不止他俩,对么?
江绪缄默,不知过了多久,才动动唇,有几个主要的。
早在亚东县医援时,很多东西就冒头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有些事江绪没有完全瞒着,叶昔言不傻,听一听,再细一琢磨,大概就明白了一星半点,加之这次回城后又冒了一些人和事出来,就更明了了。
叶昔言问:他们做了什么?
江绪扯了扯捂在胸口的毛巾,很多,说不清。
可以慢慢讲。叶昔言摸到她的手,揉揉指节。
江绪犹豫了会儿,或许是在纠结该不该在这时候告诉叶昔言,心有担忧,但迟疑过后,还是讲了。事情太复杂,她没直说是哪样的,而是从早先说过的那些事讲起,张贤明第一次被举报研究作假的那回。
那时候的举报人是一位极其有潜力的女医生,因为无法忍受张贤明的长期压榨,自己的发现成果也被对方强占,便实名向上面举报了对方。
然而无奈的是,这位女医生本就是张贤明团队的一员,她拿出的证据虽然多,条条都讲得头头是道,可到最后也无法证明自己就是原作,毕竟这些成果都是以团队的名义研究的,且队里其余人都站在张贤明那边,为张贤明作证,表示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全是女医生编造污蔑。
最终的处理结果就是女医生被二院开除,职业生涯留下巨大的污点,别的地方也不敢要这个人,女医生原本坦荡光明的前途一落千丈,再也没起来过,南城待不下去,连市级县级的医院都不要她,只能去更加偏僻落后的地方发展。
突逢变故,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女医生去年被诊断出了严重的抑郁症,一度有自杀倾向。
她算是李政铭的学姐,两人私底下的关系很亲密,是江绪说,顿了下继续,情侣,不过一直没公开过。
女医生年长李政铭十三岁,年龄差较大,两人是地下恋关系。
叶昔言轻声说:那时候李政铭还没进入二院吧。
还在读书,没毕业。江绪点了点头。
他这是要卧底讨公道?
算是,不过没多大用处。
叶昔言问:所以找上了你?
不是,江绪说,他没找我。
嗯。
我找的他。
叶昔言:做什么?
帮忙收集那些人的动向。江绪说,他是张贤明那边的,跟刘老他们对立,我没站队。
李政铭在新一批实习生中很受看重,是重点栽培对象。这个罗如琦提过,说他是被张贤明亲口要过去的,当半个接班人培养。
叶昔言大致能懂,明白怎么回事。
还有呢?
江绪又讲了一些,不是直截了当地点明,但那意思就是张贤明的手段不止这么简单,除了学术不正,这人还干过不少脏事,比如利用职位谋取私利,再比如受贿吃回扣,涉及的金额还不小,牵扯到的范围也大。
当然,这些事并不是张贤明一个人在干,是一堆人抱团。不用江绪说,叶昔言知道是哪些人,无非就是与刘老他们对立的那一派,一个圈子混的,哪可能独善其身。
这些事跟你们家有关吗?叶昔言忽而问,很是直白。
目前查到的是没有,都是他自己做的,我妈江绪说,又停了一下,她没提过这些,不是很清楚。
到底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有没有牵连,谁都不晓得,得彻查才行。
叶昔言默然片刻,只能说:反正都是他们的事了。
他这次又被查了,江绪说,抬了抬眼皮子,被匿名举报的。
举报的什么?
受贿,学术作假,还有医疗事故纠纷
叶昔言嗯声。
江绪说:被举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别人。
还有他背后的那些人。叶昔言说,猜到是谁。
江绪颔首。
叶昔言说:他们在自查,怀疑是李政铭?
不是怀疑,江绪说,扯掉毛巾在水里拂了两下,是为了给我一个警告,他们知道是我。
叶昔言听着。
江绪说:这次是我举报的,做事不够谨慎,拖累了李政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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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匿名举报是九月底的事, 所有证据都是江绪负责收集,举报信也是她在写,不过那时公益团队还在西藏做活动,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因而提交材料等流程就交给了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正是处于局外的贺嘉柔。
上次梁村之行江绪突然离队去城里,为的就是这事。
其实早在自驾游公益活动开始之前, 相应的证据就准备齐全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江绪将现有的证据转移出去了,暗中交给一个许久不联系且不在国内定居的朋友保管。她怕自己会出事, 也怕贺嘉柔那几个帮忙的会因此而惹上麻烦,亦或是突发棘手的状况,不敢把这些东西留下。
当然, 那个朋友对此也不知情, 压根不知道收到的是什么。江绪告诉对方这是一份重要的学术资料,做研究要用,到时间得转给别人, 但是这玩意儿不方便邮寄, 需要面对面移交和商谈对策什么的,而自己那时候要出门参加公益活动,不好随身携带这些, 只能先找个地方存放, 这样既不耽搁手里的工作,也能有个供双方讨论的临时场所。朋友大方, 没多想, 不仅将东西带走帮忙保存,还提前将家中的备用钥匙交给江绪。
至于上次为何江绪会匆匆赶过去, 是因为贺嘉柔去了朋友家却没找到寄存的东西,整个密码箱连带里面的证据都不见了。那天江绪手机确实电量不足,收到贺嘉柔的消息后也来不及充电,她一边找车一边联系远在国外的朋友,然而一连打了很多通电话都无人接听,之后又不间断联系贺嘉柔,告知在哪里会合,并交代贺嘉柔代替自己继续找朋友,毕竟当时的国外还是凌晨,朋友应该在休息才没接电话。
等勉强冷静地处理好这些,江绪这才想起团队,她有些乱,脑子里在想事,没顾及那么多,点进微信后就习惯性按消息界面从上到下的顺序联系邵云峰和叶昔言,孰知刚跟邵云峰说完,还没来得及找新女友,手机下一刻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进城后,贺家姐弟俩已在等着了,让江绪一块儿去城边一趟。原来密码箱并不是丢了或是被偷了,而是被朋友的妈妈不小心搬走了朋友的房子会有保洁公司定期打扫,他担心这么重要的东西会弄丢,于是将密码箱藏在了旧柜子的隔层里,而就在前一天,朋友的爸妈好心过来清理,见旧柜子占地方便将其都带回了老房子。
虚惊一场,好在最后没事。贺家姐弟俩拿到东西后并没有直接回s市,贺聿泽帮忙打掩护,提着密码箱坐飞机回南城吸引注意力,贺嘉柔则拿着密码箱里的证据,花现金打车离开贵州,期间还中转了几个地方,最终以不暴露行踪的方式回到s市,于九月底帮忙提交了这些。
整个过程,大家都一再小心谨慎,到现在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江绪清楚自己很早之前就被盯上了,所以才会找贺家姐弟助力,跟李政铭仅是网上联系,私底下没单独见过一次。她以为会是自己先被找麻烦,要么是贺家姐弟俩被发现,谁知道那些人会先拿李政铭开刀,变相搞威胁。
现今这伙人敢这么嚣张,明目张胆地示威,势必是还留有后路,匿名举报无用。
准确点,应该是这些人背后的保.护伞太大,难以靠简单的检举解决问题,所谓的查证只是走个流程,结果还是不变,不会动摇到那个团伙。
泡得差不多了,江绪直接起身,随便擦擦水,扯了件浴袍穿上。
她心情不太好,有愧疚,也有自责。这次是她太想当然,不够理智,考虑得不周全,以为有了证据就能掰动那群人,至少能稍微打击一下,然而还是无济于事,到头来不仅瞎忙一场,还害得李政铭跟着受罪。
下午她都没敢去医院,连个慰问的电话都不能打,就怕再出事,还会祸及更多的人。
对着镜子,江绪胡乱用毛巾揉揉头发,整个人不苟言笑,脸上的神情较为沉重。
叶昔言亦站起来,光脚过去,就那样浑身湿答答地从背后抱住她,安抚地轻拍她的背,别想太多,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左右的。
江绪半合着眼,缓声说:他女朋友今晚打电话给我了。
叶昔言问:说了什么?
没什么,江绪摇摇头,只是说她还不能回来,怕更加连累大家。
叶昔言用沾着水的脸蹭蹭江绪,柔和说:没事,可以电话联系她。
江绪欲言又止,上下唇碰碰,一会儿才说:李政铭还没彻底脱离危险,还需要观察,可能
不会,叶昔言打断她,把人抱得更紧些,都救回来了,肯定会好好的,不要瞎想。
江绪不出声。
转出浴室,叶昔言拉着人到床边坐下,又倒了一杯水放床头柜上,然后再坐一边给江绪弄头发。没用吹风机,只是多擦擦,陪着江绪多说说话。
还有机会,别忧心。叶昔言安慰。
江绪说:我知道。
叶昔言凑近亲了下她的鬓角,用指腹温柔地刮擦她的手背,揉捏几下。
大抵是今天的车祸太猝不及防,江绪不再瞒着,沉默了半分钟,又讲了一些。
她还留有后手,也幸亏留了后手,不然这次遭殃的人还会更多。
受贿和医疗事故纠纷这两点上的证据,江绪没有全部如实上报,之前就留了个心眼,以防现在的状况。医疗事故这一块与院长和张贤明都有关系,牵扯到的人叶昔言也认识杨河远和安吉。
江绪说:杨河远的奶奶,还有安吉的外婆,早些年都在二院治疗,那时候邹行岺还只是科室主任,是负责她们的主治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