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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第65节

    当然,也不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红妃她们晚间要在官伎馆前面楼子里表演,表演的节目多是她和花柔奴、孙惜惜、陶小红来,单人表演、双人表演、四人表演都有。但四个人是撑不起一整台晚会的,所以还需要一些前辈在其中穿插表演一些小节目。
    这种情况下,一些前辈也需要特别打扮...更何况,不抢风头是一回事,这样的大场合上不能露怯又是另一回事了。身为女乐,出席这种比较重要的场合,就算要低调些,也有低调的讲究,不能真的不妆扮了。
    为了这个,刚刚玩过一回叶子戏的女乐们,方才还在几个手巧娘姨与阉奴的侍奉下梳妆打扮。而眼下其实也差不多弄完了,只有指甲还没染好,由着一个善于染指甲的阉奴动手。
    那阉奴将捣碎的凤仙花与明矾等配料以一定比例调好,然后敷在指甲上,用丝帛缠好。动作轻巧灵活,中间没让凤仙花汁子蹭到别处一点儿。那阉奴还笑着道:“好教诸位娘子知晓,如今拿这凤仙花染指甲,用的是新方子,原来那般,得缠着指甲过夜不算,还得连染二三次才能显色。如今不是这样了,晚间就能染好,保准色如胭脂!”
    与师小怜交好的女乐樊素贞瞧看着缠好丝帛,笑着点点头:“那倒是不错...对了,付六郎,你实与我说,我与那万占红,谁生的年轻些?”
    万占红也是撷芳园的女乐,且和樊素贞是同一批的女乐。如今两人也都是红霞帔,说起来经常彼此竞争,什么都要争个高下,关系也是紧张的很。而染指甲的付六郎,还是梳头的一把好手,平时帮着好几个女乐梳头(娘姨也能梳头,但多数娘姨只能梳简单发式,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需要高髻、大髻,就是梳头奴用心的时候了)。
    樊素贞与万占红都常常叫付六郎帮着梳头、化妆,自觉这种事找付六郎评判是能有个结果的。
    付六郎满脸为难,‘唉唉’两声,无奈道:“娘子们的事儿,哪里轮得着小人罗唣?无论真话假话,总得得罪一个,说出去小人就完了!”
    至于说保守秘密,不用想...官伎馆这种地方,是最能保守秘密,也最不能保守秘密的。客人们秘谈的内容,女乐们可以保证一个字也不泄露出去,这也是身为女乐的职业操守了。但除此之外,女人们的绯闻八卦,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旦说出口,就等于整个北桃花洞都知道了。
    付六郎这里一旦说出樊素贞与万占红谁年轻些(樊素贞与万占红比师小怜大两三岁,正是大她一届的女乐,以此时的标准来说也不年轻了,所以格外在意这种事),总得得罪评价低一些的那个人。女乐与女乐结怨,可以随便取笑彼此,但他们这样的阉奴是不能那样的。不然女乐收拾他们,不要太简单。
    付六郎不说,旁边冯珍珍已经说了:“姐姐不该问这话,万娘子如何与姐姐比?瞧着万娘子眼睛上擦红抹绿就知道了,凤梢画的长长的,晕色又那样深,这是做什么?不过是遮了眼圈去!”
    画眼影并不是现代人才有的,哪怕是在华夏,从传统上来说也能追溯到很久以前。古代女子总喜欢画凤眼,但不是每个人的眼型都符合‘凤眼’的标准,所以就有人用黛墨之类画眼线、填色,修饰成凤眼,这可以说是眼影之肇始。
    之后用褐色、轻红色、白色、紫色等颜色在眼窝晕染,也很常见,这个时候和后世的眼影已经一般无二。
    而此时的眼影除了好看,也是一些女子遮掩眼角细纹、眼袋等问题的利器。
    万占红这样年纪的女人,如果是在后世,其实不至于这样显老!然而此时用的化妆品,以铅粉为最,确实容易摧毁人的皮肤,再加上此时的保养手段与后世不可同日而语,有这样的问题也不奇怪......
    都是撷芳园里住,红妃对万占红自然有印象...印象中那也是个美人儿,只可惜是皮相美那一挂。其实皮相美、骨相美也不能说一个高、一个低,皮相美的美人不见的不如骨相美的美人,只不过皮相美的美人保鲜期确实没有骨相美美人长。
    一旦青春年华过去了,饱满的皮肉支撑起来的好看,就会随着皮肤的松弛、消弱而日渐折损。
    这大概也是万占红特别注意遮掩皮肤开始出现的‘初老’问题的原因,这种问题出现在她的脸上,总是显得尤为突出。
    听冯珍珍这样说,樊素贞心里自然舒坦。不过舒坦之后,她也是有很多感慨的,看着另一边指甲缠好,空不出手来,正让人帮她翻书的红妃,道:“我与万占红争执这些,其实说起来也是叫人看笑话!这般年纪了,还想同小娘子一般么?”
    看红妃脂粉涂的很薄,一点儿也不打算用妆粉遮挡皮肤瑕疵的样子,樊素贞道:“真要说好肌肤,还是红妃啊...诗词里说,‘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原来只当是文人太夸张,见到红妃才晓得原来是真的。”
    红妃的皮肤是用甘露水养出来的,确实已经超出天生天养的极限了。如果没有外力影响,人几乎不可能天生拥有这样的皮肤。
    正为着这个说笑时,王牛儿领着秦素儿、秦大娘等人,提着装水晶皂儿的食盒走了进来。
    秦素儿低眉敛目地跟在秦大娘身后,看她和师小怜等人寒暄。这个时候她也知道师红妃是谁了,不只是因为秦大娘她们的谈话中提到了红妃,也因为红妃新人女乐的身份很好确认。这几个女乐中,就数她看起来最年轻娇嫩,不是她又是谁?
    “这就是先前与娘子说过的秦素儿,她如今还在大录事巷混事。又因年纪大了,原来容身的百花阁呆不住了,且不愿跌落下去,便愿意来撷芳园侍奉小娘子。”秦大娘提点着,让秦素儿近前来给师小怜看。
    她如今也知道师红妃的性格了,这种事她不善料理,也没兴趣,所以看得中看不中,主要在师小怜这里。
    师小怜抬头打量着秦素儿,秦素儿今日可比往常清爽素净很多!头发用黄盖头梳了个包髻,用到的装饰不过两根银簪、一朵通草花。脸上也只是薄薄涂了粉,用眉黛描了两下——做娘姨就是这样,既要干净爽利,又不能真的一点儿妆扮也没有、真成老妈子的样子!好歹娘姨也要跟着女乐出去应酬,收拾齐整而不出格是要义。
    再看秦素儿浑身穿的,一件白色抹胸,并无纹饰,下系一条宽摆两片裙,是豆绿色的,十分低调。外面罩了一件玄色短褙子,也只有领抹上的烫金图案显示出奢华之色——这是应该的,娘姨说是仆人,同时也是女乐的脸面,官伎馆里的娘姨也是绫罗绸缎享用惯的,最多就是花样、颜色上讲究个不出挑。
    师小怜见秦素儿的气度,本来就满意了一半,又让她近前说了几句话,就更觉得合适了。笑着朝旁边推荐人来的秦大娘点了点头,才转向秦素儿道:“秦姐姐好性儿,我是没甚可挑的了。只是好叫秦姐姐知晓,我家二姐性情却是个不好的...若秦姐姐愿意来,少不得多担待着。”
    秦素儿原来是打算好了的,自然不会有这个时候反悔的道理,连忙让了让,直说‘娘子言重了’。
    师小怜朝红妃招了招手,等到红妃走过来,她抚了抚红妃的肩膀,问她:“你看秦大娘荐来的人好不好?”
    “既是秦大娘荐的,自然是好的。”其实这是客气话,红妃和秦大娘并没有太多交往,自然说不上有多少信任。但她相信姐姐师小怜一心为她好,她既然满意,那选好的人肯定是不差的。
    这个时候,秦素儿才说得上真正清楚看到红妃。刚刚远远看着红妃侧脸时,她就觉得这是个美人了——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人家既然能当上女乐,一个色艺双绝是跑不掉的。再有,之前她已经听秦大娘介绍过有关红妃种种了。
    若是换一个新人女乐寻娘姨,秦大娘是不会这样积极的!她好揽事儿没错,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她动揽事儿的心!跑腿也是很辛苦的!
    实在是红妃在秦大娘眼里未来可期、前途无量,她才这样热心——大家都是在风尘中经历的久的,一个女孩子在风月场所中的‘前途’不见得一眼能看出来,但有些人就是比其他人容易见端倪。
    她们或者差的格外离谱,或者好得尤其出众,红妃显然属于后者。
    她的出色其实不在于长得足够美,才艺足够出色。这些虽然也是她能在未来成为一代名伶的因素,但在旁观者看来,更在意的其实是她身上有一种和所有人都不同的感觉。美貌和才艺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更是可遇不可求,但说到底都是可以复刻的。只有那种难言的与众不同,才是真正的只此一个。
    而这世上最难的就是独一无二了,稀有到这地步,谁也不会怀疑其价值。
    不过旁观者的理性不见得触及到这点就是了,他们很多没看到这一步,或者只是潜意识看到了。
    秦大娘就是如此,她察觉到了红妃的与众不同,但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向秦素儿说起红妃的时候,更多是称赞这个女孩子多么漂亮,多么有才,眼下有多少人追捧她,她将来一定会是花魁云云。
    那些描述是很细致的,但秦素儿很难有实感。因为赞美美丽的容颜,出色的才艺这些,似乎放在任何一个女乐身上都可以。甚至大而化之的说,‘才色双全’在花街柳巷已经是一个过于滥用的词儿了。
    如今再听到,已经激不起听众的美妙联想了。
    但见到这个似乎对眼前一切都不太感兴趣的少女时,秦素儿被风尘里脂粉美人打磨的迟钝的感官忽然就被唤醒了——秦素儿听过许多着名美人的大名,风月场中多的是‘美名’流传,似乎走红的女乐或雅妓,没个‘如花似玉’‘闭月羞花’之类的形容,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秦素儿听过这些名号与形容,也真切见过这些美人...确实,那些美人都有自己的动人之处,金珠牙翠、绫罗绸缎包裹拥簇,胭脂妆粉、眉黛香膏打扮,走出来就是个画上的美人!
    然而话说回来,谁这样打扮不是粉妆玉琢的?
    这样的美人见得多了,秦素儿甚至会分不清楚谁是谁,只能从衣服之类来分人。时间久了,所谓惊艳时光的美人,也渐渐泛黄模糊,让人再也想不起眉眼。
    眼前这个少女却是不一样的,她有一种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倦怠感。在所有人沉浸在物欲横流的风月场所,男人、女人,无一不是眼睛发亮,眼珠子不停转动的时候,这种程度的疏离与冷漠,反而让人无法不去关注。
    而一旦看到她,就不能不再看她。
    这是一个还没有长开、彻底绽放自己的少女,世人喜欢豆蔻梢头没错,但一个女子最动人的时候确实不是这个时候。但只是这样,也足够在她身上看到属于她的特质了——红妃让秦素儿想起了冬夜里的一捧细雪。
    均匀地洒下来就是最好的画布,梅花可以落在上面,鸟雀也可以落在上面,前者留下了就不再离开,像是殷红的朱砂痣。后者离开了,却留下了印痕,新落下的雪可以掩盖这印痕,但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
    这是很美的画,有幸看到这幅画的人会以为自己能够留下这幅画,然后妥帖收藏,永远拥有。但这终究只是一种美好的想象,细雪会化去,然后什么都不留下。
    秦素儿这个时候对于红妃只是个陌生人而已,虽然不出意外的话,两人未来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也改变不了现在的红妃和她无话可说、毫无默契的事实。所以在礼节性地点头之后,也就没什么了。
    等到秦素儿、秦大娘等人见天色不早离开,付六郎就为红妃解开了缠指甲的丝帛,拿开已经半干的凤仙花。在盛水的铜盆中洗手,去掉浮色,果然如付六郎说的那样,已经染的很好了。
    虽然颜色不如按照老方子染的鲜艳,但方便简单了这许多,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再者,这样有些浅的妃红色也很好看,红妃反而偏爱这种。
    师小怜瞧见了也啧啧称奇,后道:“确实好看...别瞧了,换衣裳去罢,稍后要去前头了。”
    今天属于重要场合,红妃又要穿上女乐最正式的服装,也就是白抹胸、白绫百褶裙、红色长褙子那一套。至于说象牙山口冠,红妃之前就已经戴好了,根本不用此时再去梳头戴冠子。
    今日是红妃这些新人女乐的大日子,如何正式都不为过。所以等到红妃换好衣裳,随着师小怜往前头楼子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不少陌生人在忙碌。红妃知道,这些都是四司六局的人...在官伎馆中长大,四司六局可不少见!
    所谓‘四司六局’,其实就是帐设司、茶酒司、厨司、台盘司、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而它们分管的是一场宴会中的各处细节。
    主要还是如今生活中的迎来送往、宴席茶会太多,而其中又有种种讲究,几乎没有人能完全掌握其中的诀窍。这种情况下,为了不失礼,人们就做出了和后世之人一样的选择——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
    四司六局承办各类宴席、活动,真正做到服务贴心。
    哪怕是在官伎馆这种地方,这里的人精通迎来送往,宴席很多时候也会找四司六局安排。他们是专门做这个的,有充足的专业人手,在物质上的准备也要更充分(一场奢华宴席需要好厨子、好仆人、金银器皿等等等等,相较于自家准备这些,显然还是要用的时候找四司六局更好。经济上更划算,同时也更方便)。
    等到夜幕降临前,四司六局的人总算做好全部要做的事情。也是这个时候,今日接到请帖的客人,凡是有空的,陆陆续续都到了。他们主要包括过去一些日子里给新人女乐‘打通厅’过的、撷芳园的老熟客,以及一些真正的名流。
    直到这个时候,红妃这些新人女乐依旧呆在一楼后门旁一个房间里。这里平时是茶房的人自用的,可以用来偷空休息,也可以暂时储存一些没地方放置的食物。今天这里被清空了,改成了‘后台’。
    眼下小舞台上有撷芳园的女乐前辈正在表演,不过今天的主角只会是红妃她们,所以这种表演就是炒热场子,垫场而已。也就是今天这种场合了,换另一个场合,前辈给后辈垫场在女乐中都是极其罕见的。
    一般来说,大家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哪怕身为后辈却更红的那一方有能力让前辈给自己垫场...这种事听起来风光,但只要不是飘的太厉害,就会知道这样做会让别人怎么看自己!红的时候还好,一旦走下坡路,这样的事就会成为别人排挤自己的原因呢。
    在垫场完毕之后,红妃她们四个女孩子一起出场,跳了《嫦娥奔月》这支舞,也算应时应景。之后的节目安排不消多说,除了中间有一些撷芳园的姐姐,为红妃她们争取换妆时间上台表演,其余时候都是红妃四个在挑大梁。
    这是值得铭记和珍惜的,过了今天之后,这种成为绝对主角,在整场宴乐中挑大梁的机会,对于新人女乐就不多了...当然,这特指有许多女乐参加的场合,不然一个场子只有一两个女乐,那即使是新人女乐也会被安排压轴和大轴,成为场上当之无愧的主角吧。
    然而即使花柔奴、陶小红、孙惜惜和红妃拥有一样的出场时间,最终呈现的结果也完全不同——从‘戏份’分配上,新人女乐一起分享了女主角的尊贵权柄,但事情总会有超出一般的发展。
    既然有人能够用几分钟的戏份,抢掉出场上百分钟的电影女主角的风头。那么,在大家戏份相同的情况下,有人格外突出,让其他人成为自己的配角,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红妃这次和花柔奴她们合演的节目不算,只她自己的节目就有三个,其中有两支舞《仙人指路》、《孔雀舞》,以及嵇琴一曲《一生所爱》。
    其中最先被表演的是《仙人指路》,这也是三个节目中红妃唯一一个对外表演过的节目。相比之下,《孔雀舞》只在宫中演过,《一生所爱》更是从未见人,更有新鲜感,也就更适合放在整场演出比较靠后的位置。
    此时艺人演出向来有重要节目放在后面的习惯,毕竟精彩的节目在前面,观众得到满足之后很有可能会提前退场。对于举办演出的人来说,观众提前退场怎么都不是一件好事,场面太难看!
    当然,《仙人指路》也是毋庸置疑的精彩,这一点从现场反应就知道了。当红妃扮演的目盲舞姬水袖冲出,又收回,台下的观众即使看过这个,也会再次被征服。
    今次来到了撷芳园的王阮就对一起来的魏良华不可思议道:“魏先生你瞧红妃,我为何觉得她比前次所见舞蹈更佳了?难道几日不见红妃舞蹈,她又有所进益了?”
    相比之下魏良华的接受能力好多了,爽朗笑道:“这有何不解?红妃不是一惯如此,能人所不能?”
    第85章 双丝网(1)
    如果能看到节目单的话,就会发现,红妃的三个节目分别安排在整场演出的三个节点上,次高.潮、高.潮,以及最后的大轴。从这个角度来说,红妃是受到了优待的,即使大家戏份相同,她也被间接地定为了女主角。
    普通时段的表演者,和黄金时段的表演者可是不同的!
    但这也没什么可争的,就算是花柔奴也最多背后嘟囔几句,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也没法否了演出安排——大家都是女乐,最清楚女乐的种种待遇都和人气挂钩。红妃如今正当红呢,别说是用这种方式间接优待了,就是名堂正道地优待,直接让其他三个女弟子给她做配,又如何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撷芳园做的还算比较讲究的。
    当红妃的《仙人指路》演出完毕,其他节目按照事先计划的一一登场,这个时候在场的观众也轻松了一些。一场演出下来,精彩的节目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集中全部精神,如此一来,享受是享受,疲惫也是真疲惫!如现在这般,红妃的表演之后,倒是正好休息。
    就像他们往常看各种演出时一样,舞台上演出归演出,也不妨碍下面的看客吃点儿喝点儿、和熟人闲话、结识新朋友什么的。
    大家点评着正在上演的节目,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骄矜。有说好的,也有追昔抚今,说一代不如一代的。
    “说来,红妃还是独舞时最为出色。”在众宾客中穿梭了一圈,柳湘兰偷空也休息了会儿,在角落里和师小怜说话:“舞乐之属,不论台上有多好的器物,身上多么珠光宝气,也不及她一人时引人注目。”
    现在舞台上是红妃和花柔奴跳两人的《采莲舞》,《采莲》可是大曲,不是两个人能跳的,但这种大曲常常被人拆分成小段舞蹈,表演的时候减少舞者数量,节选舞蹈内容,这是非常常见的。现在,红妃和花柔奴就只跳了小段,这也是重新编排过的。
    别看现在舞台不大,但舞台上的道具,如采莲船,用来表示水波的丝绸,彩绸扎成的莲花等等,都是不少的!另外,红妃与花柔奴的妆扮,别看是采莲女,头冠上也少不得亮闪闪的宝石!便宜些的有水晶,昂贵些的有翠玉!
    如此来看,一个《采莲舞》而已,却是美轮美奂。
    在这样的美轮美奂之中,红妃和花柔奴的舞蹈不能说不好。红妃就不说了,花柔奴也是新竹学舍出来的,勤学苦练多年,至少基本功没问题。《采莲舞》又不是以高难度着称的,此时两人表演,自然挑不出问题。
    但这样的舞蹈,就是少了红妃一个人时的那种吸引力。
    这倒不是红妃划水了,而是在群舞中不得不做的妥协!
    师小怜就道:“这是自然,若二姐与别的女乐舞蹈时照独舞时行事,场面就不好看了!”
    独舞需要表达自己,群舞却需要将自己融入到整体,不然整个表演就割裂了!这才是舞蹈时的大忌。红妃自己是专业舞蹈演员出身,反而比此时很多女乐都在意这种细节——此时的女乐在群舞时也讲究大局为重,但真的不耐烦了,不去照顾别人,自己凸显了出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女乐以才艺立身!你的才艺差一些,被别人压制,衬托的像个拖后腿的,最后导致整个节目脱节割裂...那不怪你怪谁?即使才艺更好的那个才是这件事中的主动一方,也改变不了这种责任划分。
    “是啊,不好看了。”柳湘兰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红妃就是这般,她与人太不同了,就该是独自演舞演乐的那个——啊,红妃要奏嵇琴了。”
    说话时候,今日的演出转入中后段,此时红妃换了女乐最正式的服装,也就是红色长褙子那套。腰间束了革带,扣好了腰托,红妃把着胡琴出场,正是要站着拉琴。
    如今红妃的气场已然初成,虽还没有真正开始表演,但见到她登台,观众已经自觉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显然,看到是红妃,一些人没有多想,自然就认真了起来。而其他人受这种氛围的影响,原本不安静的,也跟着安静专心了起来。
    《一生所爱》第一缕乐音流泻而出,无奈与淡然就成了主调——《一生所爱》是电影《大话西游》的插曲,电影最后是一片大漠,《一生所爱》的旋律就这样响起。可以说《大话西游》影响了华夏一代年轻人多久,《一生所爱》就陪伴了那些年轻人多久。
    红妃那个时候,对于《大话西游》这部电影已经属于只闻其名,却没有真正看过了。反而是《一生所爱》能在各种歌单,各种剪辑视频里时不时听到完整版。也是因为喜欢这首歌,红妃扒过谱子,用二胡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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