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着口水对穆行说:老大, 铃姐来了。
穆行没听见似的把筷子递给江卓寒,面不能放,别看手机了,快吃。
江卓寒放下手机,扫了眼车门外小棠,接过筷子,没有接话。
不过他面才吃了两口,卢铃就出现在小棠后面。
穆大明星,看来很忙呀。
卢铃推开小棠,站到车门前抬眼往里瞥去。
江卓寒觉得穆行不理人起来真没人能让他有反应,卢铃再阴阳怪气,穆行也能当没这个人,还趁机把自己碗里的肉夹了一片给他。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片肉,夹还给穆行,谁要吃你碗里的!
穆行盯了盯碗里的肉片,又抬眼盯着他,露了一脸我很干净的表情。
江卓寒懒得理他,目光看眉头快要蹙成峡谷的卢铃,他没法像穆行做到被人这么盯着还若无其事吃饭,于是问:卢老师,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卢铃努力平静地开口,有个四大刊之一的杂志拍摄,希望江老师能和穆行一起。
穆行终于看了卢铃一眼。
江卓寒回道:有杂志找我,应该跟我经纪人联系,怎么找到卢老师这里了?
卢铃先回了江卓寒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再才说:因为江老师那边直接拒绝了。
江卓寒一笑,煞有介事地说:卢老师也别怪马哥,我虽然演技勉强,但长得不行,和穆老师一起拍杂志太不配了,马哥也是不想我去出丑。
卢铃刚松了片刻的眉头倏地又耸起来,如果有凡尔赛奥斯卡,这人能直接拿终身成就奖了。不就是一开始官宣《不枉》时,被穆行的粉丝骂丑吗?穆行都亲自澄清了,现在还故意拿出来揶揄。
她不禁越加看不懂江卓寒了,江卓寒这么不待见穆行,刚才何必那么难听地拒绝她?再一转头和穆行亲亲热热坐一起吃面?
我也不拍。今后所有超过3个月的长期通告,也不接。
穆行突然冒出一句,卢铃瞬间被点炸了,不再管江卓寒想什么,怒道:穆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没听懂?
短短四个字,一如穆行往常没有语调的语气,卢铃却不由得来蓦然心惊。
她认识穆行快3年,自觉很了解穆行这个人,此时她探究地朝穆行看过去,穆行眼中根本没有她的存在,却让她感觉到可怕又陌生,像是她之前认识的穆行其实都只是她的臆想。
她敛了敛神,再仔细一看,穆行又恢复如常,满眼只有江卓寒,完全忘了人设,谄媚讨好的对着江卓寒笑。她心觉刚可能是错觉,于是怒火上头,连表面工夫也不装了。
穆行,你最好好好想想,你以为光靠一部剧,什么都不接粉丝能记得你多久?到时跌下来,最惨的又不是我!
卢铃说完就走了,背影仿佛都吐着怒气。
江卓寒还看着卢铃走开的方向,眼神沉了沉。
穆行趁江卓寒没注意,把江卓寒还给他的那片肉又藏进了江卓寒碗里,然后说:回头,吃面了。
江卓寒回过头,没再多话,低头吃面。
吃完之后,休息一会儿又开始下午的戏。本来拍得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场要赶日落景。
太阳不会等他们晚点下山,他们只能赶时间,不免拍得有些着急,最后赶在太阳下山前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所有人都瞬间放松下来。
江卓寒和穆行吊完亚威落在一处挺高的大石上,工作人员正帮他们解威亚。
此时,晚霞漫天,映红了远处的山和云,再倒映到湖面上,仿佛一幅绝美的画。
江卓寒先解下来,急着去看风景,往前桌石头边缘走过去。
穆行的视线追着江卓寒,他只看了一眼晚霞,视线倏地转到了江卓寒脚下。
石头上凸斜不平,江卓寒一步跨出去像是要踩空,穆行下意识追过去拉住江卓寒,但他的威亚还套在脚上,情急之下没有注意,被绊了一下。
最后他倒是拉住了江卓寒,但也被绊倒,摔倒在石头上,顿时脸埋在石头上抱着脚腕半晌没能起来。
穆行,是不是扭到脚了?
江卓寒离得最近,连忙蹲下去,但穆行没回答他,僵着动作一动不动。
江哥,老大脚腕有旧伤!
小棠匆忙跑过来大喊了一句。
这一喊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一堆人围过来。江卓寒把穆行的上半身拉起来,穆行转脸看向他时勉强地笑了一下。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别逞能了,要拿镜子给你看看你眉头皱得都快粘一起的样子吗?
穆行不说话了,伸手抓了抓江卓寒的衣袖,但还没抓牢随组的医生就过来,江卓寒立即给医生上位置。
医生扒开穆行的戏服露出脚腕,关节处青紫了一大块,明显的肿起来,可能是韧带拉伤了,得去医院拍个片。
扭了一下而已,没那么严重。穆行语气轻松地说了句,还想站起来。
小棠连忙拆穿地说:江哥,你别听他的!他上次就是韧带拉伤,没有好好休息才造成的旧伤。
这种全组出动的外景,穆行如果耽误就得之后单独来补,可为补他一个人的镜头再来一次太劳师动众。
江卓寒盯着穆行,一锤定音,去医院。
穆行还要再挣扎,周导和严淮这时一起赶过来,看了他一眼没说别的,严淮吩咐地说:我带穆行去医院,晚上还有戏份就先用替身拍,如果一时回不来就拍几个空镜,到时绿幕补镜头贴图。
这是最下下策,但也没比这更好的办法。穆行被严淮强行带上车,江卓寒留在剧组,吃了晚饭继续拍夜戏。
半夜10点,终于拍完今天的戏份。
房车太狭窄,剧组给江卓寒准备了睡觉的帐篷,他拍完戏先回房车洗了个澡,但洗完没回帐篷,而是借了辆车,一个人开下了山。
县城的条件一般,最好的医院也不算太好。过了探视时间,江卓寒到了医院给严淮打电话,严淮下楼来接他。
严重吗?
上楼时,江卓寒随口问了一句。严淮严肃地审视了他一番说:你是问新伤还是旧伤?
有什么关系吗?
旧伤当初挺严重的,没养好留了损伤。不过这次只是轻度,休息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
江卓寒没再多问,电梯到了楼层,他们刚出去小棠就急忙跑来,向江卓寒求救。
江哥,铃姐来了。说有个商务直播,老大受伤期间,正好可以去。
江卓寒没开口,严淮先不平起来,她这也太过了吧?医生刚说要好好休息,她这简直和周扒皮一样了!
江卓寒想起之前小棠说过穆行的经纪人和公司,他以为只是给穆行接的工作多了一点。
小棠听了严淮的话连忙附和地接道:就是啊!老大脚上一年前的旧伤就是因为受伤期间,铃姐要他去拍一个广告,结果恶化了,才没恢复好的。
去看看!
严淮义愤填膺地一吼,带着往着穆行的病房走去。
但他们刚走到门口,卢铃就从病房里出来,携着一脸怒气用来掩饰眼中的恐慌,不过见到门外有人立即收敛起来。
严淮挡在卢铃面前就问:卢大经纪人,赚钱也不是这么赚的吧?你怎么比我还狠?
卢铃挺胸抬头,严总说笑了,是不是小棠胡说了什么?穆行勤奋,况且我也不能勉强他。这不,他拒绝了,我也只能顺着他。
严总。
病房里的穆行喊了一声,卢铃立即说:你们进去看他吧,我有事。
病房的门被卢铃出来时关上了,卢铃离开,严淮上前开了门,江卓寒往门里看去就对上了穆行的视线。
穆行看到江卓寒不自觉地笑起来,严淮推着江卓寒走进去,对床上坐着的人问:怎么样?
问话的是严淮,穆行盯着江卓寒回答:已经好了。
严淮笑出声,嘁,敢情这医院的医生是神仙?
穆行一本正经,完全不是开玩笑地回答:本来就不严重,我明天就可以回去继续拍。
严淮骂道:拍个屁!你要是再跳不了舞了,你的8000万粉丝要活吃了我!
我真的
穆行。
江卓寒忽然叫了一声打断穆行,他深吸了一口气怒瞪着穆行说:你能不能长长脑子!还是你觉得当个残废很有意思!
江卓寒突然发火,严淮和小棠都吓得一愣。严淮伸手拍了拍江卓寒意示他冷静,被一下拍开,然后江卓寒继续对着穆行发火。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没数吗?叫你拍你就拍,让你不拍你还要拍!你爸妈生了你,是让你这么糟蹋自己身体的?
穆行蓦地双手捏紧,把头低得仿佛要埋进被子里。
江卓寒不想看他这什么也不说的模样,转头就出了病房。
严淮看了看出去的江卓寒,又看了眼垂着头的穆行,最后评价了一句,都是傻逼。
他骂完也出了病房,在外面过道转角的窗前找到了江卓寒。
严淮走过去,江卓寒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知道穆行公司那边什么情况吗?
他们公司的老板我认识,人还不错。当初我介绍穆行过去就很看好穆行,给他找的也是公司不错的经纪人。这两年我看他发展的不错,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江卓寒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话。
他隔了片刻继续说:穆行那个性格,确实容易吃亏,娱乐圈这只吃人的怪兽,就他什么也不会说,迟早被人啃干净。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江卓寒那深沉的眼神,连忙又说:怪我当初没考虑周全,要不我去找他们老板谈谈,给他换个经纪人?
你觉得是换经纪人的事吗?
江卓寒终于开了口,严淮思忖了片刻回,那还确实不是,我觉得吧,穆行就跟你当初一样,就是自暴自弃了,什么都不在乎,连自己也不在乎。
我从来没有自暴自弃!江卓寒反驳道。
严淮立即说:是,是,你没有。但是穆行他你认识穆成鸿吗?
严淮忽然语气转了个大弯,江卓寒莫名不已,穆成鸿?
上次、反正就之前,我听穆行提起穆成鸿这个名字,听着实在耳熟,回去就查了一下。发现是知名的京剧艺术家,3年前去世了。
他跟穆行有关系?
严淮不确定地说:穆行说3年前他家有人去世,如果没猜错指的应该就是穆成鸿。按年龄来看,穆成鸿应该是穆行的爷爷。
他说着严肃地顿了一下,而穆成鸿只有一个儿子,叫穆振升,就是那个知名的里岛富豪。
江卓寒对这个信息狠狠蹙了蹙眉。
严淮又说:虽然都是网传的八卦,但这个穆振升的家事,那是相当一言难尽。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搜一搜。
不用搜,你们要是想听,我可以跟你们说一说。
第028章
深夜的医院走廊很安静, 突兀出现的声音在过道里微微回响。江卓寒回过头,看到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男人,映在不太明亮的光线里, 五官轮廓和穆行有几分相似。
对方打量着他们,眼神恣意,穆振升一言难尽的家事,你们想听哪一件?
严淮把人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你是哪位?
忘了介绍。穆行是我小叔叔, 我叫穆巡,你们说的穆振升是我父亲,他听说我小叔叔打电话回家了, 对他十分挂念,所以派我来看看他。
这一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穆行是穆巡的叔叔,那不就是穆振升的弟弟, 穆成鸿的儿子?穆成鸿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有个能当儿子的弟弟,穆振升的家事应该是挺一言难尽的。
江卓寒和严淮都一时没有接话,他们都不知道当初请吃饭只请得起大排档的穷酸28线, 竟然真是那个穆振升的亲弟弟?
穆巡。
穆行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一瘸一拐地从走道的一头走过来, 径直停在穆巡面前,你来干什么?
穆巡见到穆行的第一反应先是一抖, 接着才摆去恣意哂笑的表情,低头盯着穆行的脚问:小叔叔,你脚怎么了?瘸了?
穆行眉头一沉,对小叔叔这个称呼很不愿听到。
穆巡倾身往他面前凑近了一点,小叔叔不想我叫叔叔, 是想我叫你大哥?
跟我过来。
穆行毫无语调地说了一句,然后小心看了江卓寒一眼,又一瘸一拐地往病房走回去。
穆巡随着穆行的视线也朝江卓寒瞥了瞥,审视地打量了一番,抬脚跟上穆行,和穆行一起进了病房。
把门锁上。
又是四个字,但这一句穆行说得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穆巡动作突兀地滞了一瞬间,回头把门锁上,等他转回身时,穆身也转过来正对着他。
他对上穆行的眼神,登时又是动作一滞,硬是僵在门前没敢往前。
穆行并不是一直都在穆家,他第一次见到穆行时,穆行14岁,浑身是伤,不说一句话,无论是谁靠近都会像一只发狂的野兽般,跳起来拼命。
但是只要不靠近他,大多数时候他会一个人在角落坐上一天,后来家里所有人都开始无视他,当他不存在。
可是那时他连话都没跟穆行说过几句,却怕穆行,有时穆行朝他看一点他都吓得心脏一抖,这种感觉遗留到了现在。
穆行盯着穆巡,往病床坐下去,挺高的病床被他的长腿一衬矮了一截,让他把病床坐出了龙椅的气势。
他抬眼朝着穆巡一瞥,你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我要是等会儿不下去,马上就会有人上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