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了老宅，小梨子最抢手，几乎是除了需要喂她之外，顾怀凝都看不见孩子的影子。宝宝每天被这个抱来，那个抱去，老宅里更热闹，霍行绎怕她孤独，更加寸步不离陪伴她。
    其实哪里会，家里的长辈、嫂子、妹妹，每天都来陪她，她和小梨子是整个家里最受重视的两人。
    这天，顾怀凝正在午睡，阿姨突然来敲门，说是有个自称她父亲的人来家里，要见她。
    顾怀凝愣了好一会儿，才让人把他请进来了。
    她没有去找霍行绎，男人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
    顾怀凝吸了口气，才缓缓下楼去了。十几年不见，她完全记不得记忆中那个父亲到底是什么模样，关于父亲的记忆，只有零星模糊的碎片，她甚至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该用什么态度去对他，这个不顾她们母女，独自离去，最后害得她母亲郁郁而终的父亲。这个抛弃顾清言母子，而后欺骗她母亲当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的父亲。
    不管是从什么角度，他不配做父亲，更不配称得上是个男人。
    她和顾清言的童年，她母亲和顾清言母亲的一生，尽数毁在他手里。
    这样的父亲，还来找她，他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话说。
    甫一下楼，她便看到了佝偻脊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顾祖扬头发花白，脸上皱纹不少，老得比同龄人快些，且一脸病色，看得人心惊。
    “小、小凝？”顾祖扬眼神不太好，却还是一眼就认出顾怀凝来。她和她母亲长得越来越像，身上气质却是截然相反。
    顾怀凝神色冷淡，看见顾祖扬时眼神微动，很快恢复平常，她自顾自坐下。
    “有什么事吗？”她努力克制自己波动的情绪，面对所谓的陌生的父亲，她只会一次次想起母亲，想起母亲离去前的抑郁难抑。
    “没、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和小外孙女。”顾祖扬的声音苍老虚弱，一脸愧疚看着她。
    顾怀凝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有点想笑，十几年的抛弃、隔阂，他凭什么以为是一次见面就能原谅的。她若轻易原谅，那该将她母亲置于何地，该将这些年她受的苦置于何地，该将辛苦扶养她长大的外婆外公置于何地？
    这些苦，没有人来偿还，也无需偿还。
    早已过去。
    “孩子在睡，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顾怀凝没有去看他，丢下一句话起身就要走。
    “小凝！”顾祖扬一双混浊的眼睛里含着泪花，他着急站起来，喊住她，“是爸爸对不起你啊！”
    顾怀凝冷笑了声，转过头直视着他，“我爸爸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
    “和我妈妈一块走的。”
    一同消逝的还有她的童年，她的十几年的本该无忧的人生。
    “你、我、”顾祖扬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欠她们母女的，这辈子确实还不清啊。
    “都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认了。”
    “这时我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你务必要收下，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外公。”
    顾祖扬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抖着手就要塞到顾怀凝手上。
    顾怀凝神色一顿，更后退几步，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厉色：“现在想起拿钱了，那之前你怎么没想过你走了我和我妈妈过的什么生活？”
    “你以为你现在随便一句抱歉，这些伤害可以抹平吗？”
    “不需要了，我不需要所谓的父亲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声不吭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父亲。”
    “还有顾清言和他妈妈，你一个人，毁了这么多人，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说你是我爸，我孩子的外公？”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顾怀凝一字一句，字字泣泪，说得顾祖扬无地自容。
    她不欲去看顾祖扬虚伪的后悔，还没转身，肩膀便被一只大手搂住了，随之而来淡淡的木质香。
    霍行绎站在她身旁，给予她最有力的支撑，他在楼梯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她生气了才下来安抚。
    还没出月子，最好别动气。
    “顾老先生，您请回吧。”
    即使他一想到小姑娘以前受的苦便无比心疼，对顾祖扬实在拿不出什么好脸色，但眼前这个人毕竟给了顾怀凝生命，他能做的只有这样，请人体面离开。
    顾祖扬原本以为霍行绎会替他说话，没想到开口就要赶他，他刚想骂这小子，手就被来人用力拽住。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不让你打扰她吗？”
    顾清言铁青着脸，一进门就把顾祖扬拉走。
    顾祖扬老脸尽失，颇为没趣，甩开顾清言的手，自己扬长而去。
    “没事吧？”顾清言小心翼翼问，都是他没将人看好。
    “没事的，”顾怀凝淡笑着，摇摇头，“哥你有事就去忙吧。”
    “那好，有事跟我说。我先走了。”顾清言手头上确实还有很多个案子，分不开身，现在没办法陪她太久。
    “嗯。”望着顾清言远去的背影，小夫妻沉默几秒。
    “看不出我老婆这么凶？”霍行绎捏捏她的肩，亲了她的脸。
    生怕她见到顾祖扬，再想起之前的事，自己憋在心里。
    顾怀凝了然，她其实没有多在乎，只是今天恰好看到了顾祖扬，总会想起点从前，特别是她母亲。
    “我想我妈妈了。”她埋头进男人的怀里，闷闷。
    “那我们找个时间，回去祭拜岳母，好不好？”他把下巴抵在顾怀凝头上，手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哄着。
    “嗯。”她使劲点头，心情终于好了点。
    “梨子醒了吗？”顾怀凝忽然抬头问，几小时不见女儿，怪想的。
    霍行绎直接抱起人，笑着上楼，“去看看。”
    第99章 满月
    顾怀凝今天一大早就被傅姿和霍行烟拉起来化妆打扮了。
    美名其曰——重见天日，她终于出月子了。
    今天是霍璨梨满月日，老宅一早便很是热闹。
    连小梨子都不能幸免，一早起来吃饱了后，小宝贝迷糊着眼睛正要睡着，就被霍信鸣和小团子、年年三个哥哥给吵醒，三人愣是拾掇着要给宝宝换喜庆的红色小熊猫连体服。
    “你快去看看宝宝。”顾怀凝闭着眼任傅姿折腾，突然听到隔壁里女儿的哭声，赶紧打发男人过去。
    霍行绎这边刚死亡凝视着吵醒了老婆的妹妹，这边听着宝贝女儿可怜兮兮的哭声，又冷着脸把三个哥哥踢出去。
    霍信鸣左手牵着团子，右手牵着年年，不死心，还是闯了进去，想把梨子哄睡。
    霍行绎听着宝贝女儿被吵醒后似是闹脾气的哭闹，满眼心疼，沉着脸把为首的霍信鸣狠狠训了一顿。
    “霍信鸣，别逼我动手，马上滚出去，别吵我女儿。”
    “宝宝不哭，爸爸抱，乖乖。”霍行绎低着头，放低声音，温柔哄着女儿，把梨子抱着缓缓走了一圈，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小包裹，宝宝这才抽泣着渐渐止住了哭声。
    霍信鸣挠挠头，被骂后也没有生气，此时满脸尬尴，他好像办了件错事，把妹妹惹哭了。
    “小叔，对不起，我错了。”后悔，当事人心情就是后悔。小鸣同学说完还为了缓解尴尬嘿笑了声。
    “舅舅，团子也错了。”
    “叔叔，年年也错了。”
    三个男生连声道歉，梨子哭完倒是精神起来了，这时好像很感兴趣，小手一直扯着爸爸的领口，还发出一点儿婴语。
    “宝宝原谅哥哥了是不是？”霍行绎瞧着女儿可爱的小模样，脸色稍缓和了些，终是没再说什么了。
    “行了，下次不许了。”
    “遵命，小叔！”
    “团子不会了，舅舅。”
    “年年也不会了，叔叔。”
    “……”
    霍行绎此时内心很庆幸，还好，他家的是乖巧可爱的闺女，不必天天被这些臭小子气死。
    “把刚才那件衣服拿过来吧。”霍行绎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吩咐。
    霍信鸣愣了几秒，惊喜：“好嘞！”
    而后便看着霍行绎熟练轻柔地替梨子换好衣服，原来，给宝宝换衣服，是要这样的哦。暂时用不上的知识又增加了呢。
    ……
    霍行绎给宝宝换好衣服，又给喂着点儿水，随后便抱着梨子下了楼。
    现在客厅坐满了人，霍家人几乎都到齐了，还有几个稍微远一点的亲戚。
    小梨子一出现，马上吸引了全场的注意，特别是宝宝现在换上可爱的小衣服，整个人显得更白嫩可爱，大家看得心都快化了。
    “我想看看宝宝的妈妈。”魏意鸢悄悄扯着霍行珩的衣袖，小声嘀咕。小宝宝这么漂亮，霍行绎本身这么优秀，想必她的妻子也是不差的。
    白之遥刚好坐在她旁边，闻言一笑：“阿鸢，我带你去吧。”
    魏意鸢激动点点头，她跟老三家的还不熟，确实一个人会尴尬。
    “麻烦大嫂了，”霍行珩淡淡颔首，捏了捏魏意鸢的脸，“去吧。”
    见着在座的长辈们没什么反应，魏意鸢才放了心，瞪了一眼男人，跟在白之遥身后上楼了。
    “爸爸，你不许欺负妈妈！”
    “妈妈好不容易回来了，年年不想妈妈再不见了。”
    年年眼尖，瞥见爸爸的小动作，当即正义感爆棚，义正言辞绷着小脸，一脸“爸爸怎么这么幼稚，比我还幼稚”的表情。
    众人都笑了，还好魏意鸢已经上去了，否则听到了不知道要羞成什么样。
    霍行珩倒没什么大反应，端起手里的茶饮了口，轻嗤，“小屁孩。”
    “德行。”霍行临不动声色勾了嘴角，淡声。
    岑焕没什么反应，一心在逗宝贝女儿。呵，两个心机老男人，连老婆都会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