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维听到这个脊茧草这个名词只觉得绝望。
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有尤然不太明白这种为什么大家听到这种药草会沮丧,这说明不是没有希望的。
脊茧草早在一百年前就灭绝了。岱维说出了事情有多绝望。
不会的,肯定还有哪里生长的,现在就去找就能找到尤然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她不想眼睁睁看着府邸一手把她带到的黛姨深陷痛苦,她更不能看着对方死。
一旁的小花匠陶姆本就是懂花花草草,她的母亲也曾经是专门培育药草的工匠。
她在府邸这些年一直受着黛姨的照顾,她作为血族一直很受排挤,性格胆小,身体孱弱,只有穆府愿意接纳她来这里帮佣,她不能再继续胆怯下去,所以她要把母亲曾告诉她的告知大家。
脊茧草还有一处地方生长,我母亲曾告诉我的,是在鄂糜山。
陶姆说完,坚定地看着大家,希望大家能相信她说的话。
鄂糜山。
坎伯家族的领域。
岱维知道陶姆说的是真的,只不过鄂糜山并不是她们能涉足的地方。
那里地势险恶,野兽出没,山顶的某处寄居着那位憎恶穆府家族的老巫女。
而更严重的是,原本鄂糜山虽然是坎伯家族的管辖领域,但并不划归为坎伯家族的私域,只不过,最近坎伯家族势力壮大,不守领土条约擅自将鄂糜作为自己的私域使用。
私人的山林狩猎场。
那就去找。
沉默了片刻,一道坚定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难耐的寂静。
尤然算是安慰地拍了下纠结着眉头的陶姆,慢慢说道,我去找,我去找脊茧草。
不能,你不能去,你知道鄂糜山是什么地方吗?现在正处于皇室开会期间,主人和道雷都不在府邸,你去只会
黛姨不能等了,她身体已经那样了尤然一想到只是短短几个小时,最疼她的黛姨身体上已经开始鼓起脓疱了,她没办法坐视不管。
她不能等大人会议结束,那时候就迟了。
我去,脊茧草我认识,尤然她并不知道脊茧草。陶姆默默地举起手,她一直被大家照顾着,这次她想换成她。
即使知道鄂糜山凶多吉少,但没办法。
她来府邸的日子是最短的,但也是最有价值的,所以哪怕是因此丢了性命,也没什么遗憾,她是这么想的。
但我需要有人能接应,我怕自己采到之后回不去。
回不去这三个字她没敢说。
会迷路。陶姆尴尬地笑了下,摸着头。
我跟陶姆去,就这么决定了。尤然立即表态,她不想再耽搁时间了。
岱维拉住尤然,她严厉告知,我现在请示道雷先生,主人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做的。
尤然知道只要道雷先生知道此事,那她们绝对去不了,而且道雷先生说不定比她们更焦虑,这反而更会影响到大人。
所以她请求岱维暂时先别请示道雷,给她们一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她们拿不到脊茧草,那再做其他打算。
岱维最终还是默许了尤然她们擅自离去,毕竟谁都想救治黛姨啊。
***
很快,她们驱车来到临靠在鄂糜山附近的山下。
司机罗文在山下等候,并且观察情况,随时会通知她们。
尤然和陶姆则是去这座还未近身就能闻到血腥味的鄂糜山。
这座不祥的山林,时不时地有凄厉的鸟鸣声。
尤然不知道所谓脊茧草的真正模样,她只能跟在陶穆身后,大致了解了陶姆口中的形容,她知道陶姆胆小,所以她不会离陶姆太远。
随时观察周围,保护陶姆。
就在十五分钟的艰难寻找后,陶姆终于在暗夜下,找到了那株不起眼的小草,她翻动着那块土壤下的泥土,脊茧草一般生长在脏泥阴潮的地带,会成簇生长。
所以,她用着手快速扒着脏污的泥土,终于挖出来一簇脊茧草。
她激动地快要哭了。
是脊茧草,尤然,是脊茧草!陶姆激动地将那簇脊茧草递给了尤然,她脸上都是脏泥,但她很高兴竟然那么快就找到了。
尤然接过对方手里的脊茧草,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她赶紧拉住陶姆,准备将对方带下山。
陶姆低声告知对方,估计不够,这么点很勉强,我再找找,你先把这些交给罗先生赶紧先带回去给黛姨熬药。
尤然握着脊茧草,有些担心望着陶姆。
陶姆知道尤然的担忧,给予对方一个相信自己的眼神。
那你就在这片地带找找,我下去马上回来。尤然嘱咐对方之后,立马潜入了黑暗中。
陶姆望着周围一片寂静的暗林,她平生第一次独自面对这样陌生的环境,她也想像尤然那样,胆子大一点,不要畏惧。
所以,她坚定地给自己打气,只要再多找到一簇,黛姨的病肯定就会完全好起来。
只要再多找到一簇。
只不过,当她刚要挖到另一处的脊茧草时,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刺入她的脚踝。
紧接着,她整个人被细密的网吊起在了这恐怖寂静的黑夜里。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寂静的山林之下,站着几位看起来就高大怪异的黑袍血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网捕起来的小东西。
是个雌性。
看起来脏兮兮的,一定不好吃。
上面说了,今天的狩猎场,任何脏东西出现都要火化的,娄吉。
他们曾是坎伯家族的成员,但还有一个身份则是执行官。
现已分割,隶属于皇室。
效忠于皇室,杀人的刑裁者。
与其说是杀人,不如更多的是享受折磨时期的快感。
陶姆一下子就认出那胸章标志,她惊悚地瞪大了双眼望着那几个黑袍血族。
顷刻间,她的绳子被割裂,掉落在地面之处。
说吧,你是哪个家族的小泥巴种。
不能说。
她什么都不能说,不能牵连穆府。
应该不是什么家族的,你瞧瞧她的脏脸,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谁能放出自家的狗出来作祟。
其中一个男人瞬间握紧陶姆那瘦弱的身躯,铲除脏污的最有效办法,那就是烧成灰,这样还可以听到尖叫声。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只能烧掉了。
男人将陶姆扔在了地上,瞬间,她的周围开始燃起了熊熊烈火。
特质含有银度的烈火呈现诡异的燃烧速度,将陶姆的四周团团围住。
顷刻间,阴冷的鄂糜山上浓烟四起。
一大片食腐鹫盘旋在这凄惨的黑夜上空,像是在讣告,这里又将有人死亡。
当尤然赶到的时候,她看见了那被熊熊烈火围住的小花匠。
她的身影被张狂的火焰分割成虚幻的影像。
陶姆像是感觉到了不远处的尤然的到来,她在火焰中摇着头,那种眼神无比坚定地向尤然传达信息:
快离开这,
快走!
紧接着,大火将这片凄鸣的领域全部吞噬了。
那个可怜的小血族也将成为今晚化成灰的生灵之一,那几位黑袍血族本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这场邪恶的大火并没有持续很久。
并不是天空怜悯的雨降落。
而是盘旋在天空的食腐鹫淋漓的鲜血,如雨般坠落在这邪恶的土地上,浇灭了这场火。
从火光中显现的是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女子。
陶姆本以为自己会被烧死,只不过她感觉到身体上的温度并不是炙热的火焰,而是人的体温。
她猛然抬起头,有个人正紧紧地抱住她,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全部的火焰。
对方低垂着头,全黑色的眼眸比这冷冽的黑夜还要深沉。
没事了
她的声音在发抖。
陶姆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因为她看到的是
尤然被烧焦的右半边身体。
第103章
黑色的雨夜里,
狂风大作。
一辆疾行的车辆似乎要与这无情的狂风骤雨拼着速度。
尤然,尤然
陶姆颤抖的双手,不敢触碰那具已经半透着薄膜血肉的身体。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双手沾染的是血还是泪。
那场本要裁决她的烈火,因为尤然的出现,因为尤然的出现
尤然替她挡下了灌有银质分子的火焰。
血族会被烧成连灰都不剩的,她甚至都做好了绝望的准备,可是尤然竟然冲进了火海,硬生生替她挡下了这残酷的刑罚。
她的半边身体被烈火灼烧成血肉模糊,但她仍紧紧抱住她,逃离了那里。
一路上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即使被大雨冲刷了干净,但陶姆知道,尤然在拼尽全力保护着她。
即使她的模样早已不是当初的尤然了。
幸好,她们找到了行至半路的折返的车辆。
尤然那时候才松开了那只还没有受伤手臂,倒在了车旁。
耗尽了心血。
陶姆完全不敢继续看下去,她早已泪眼模糊。
岱、岱维,尤然她她受伤了,她伤的很重,她伤的很重陶姆坐在车上泣不成声。
在这凄冷的雨夜,大雨一直在下着。
似乎在感知到了,在这残酷的世间,今夜,会有多少人在哭泣。
***
当穆斐赶到家中时
已经是夜晚十点了。
她在接到府邸的急讯之后,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强装镇定回府的。
她企图借抽烟平复早已慌乱的心,但她的手指都在抖。
她的眼眶都是湿的。
她看到床上那具
被烧毁了半边身体仍然流着血水的尤然,她的心瞬间崩塌了。
眼泪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滴落下来。
大人
床上那道细微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被燃烧不成人形的尤然慢慢睁开仍然是全黑色的眼睑,她想要抬起手,可是怎么都抬不起来,她好痛。
钻心蚀骨的灼烧侵蚀着她的全身。
她疼得,不知道是不是血泪从眼眶里都溢出来了。
原来被烈火燃烧是那么疼、那么痛。
大人,尤然不疼。
大人是哭了吗?
尤然想抬起手抹去穆斐大人的眼泪,她不希望穆斐为她流泪,她希望穆斐大人可以永远不要因为她哭的,她只想大人能因为她开心。
可是她根本抬不起来,她的眼皮很沉重,只能依稀看见自己残破的烧成很恐怖的右手臂。
穆斐靠近着发出微弱喘息声的尤然,她伸出指尖温柔地抹去对方眼角渗出的泪水,殊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用手拂开尤然沾染自己脸上血迹的银发,仔仔细细凝视着。
凝视着她的尤然。
大人,我这样子是不是,是很不好看尤然知道自己的样子,不是之前那样正常的形态,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转变回去了。
穆斐一遍一遍抚摸着尤然的头发,眨动着眼睛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她摇着头,轻声说道,很好看。
尤然看着穆斐主动靠近自己的脸,流泪的大人也是这么好看,她好想再亲一下,她为自己冒失的念头感到抱歉,扯动着嘴角苦涩地笑了下。
尤然有点困了,好想睡觉。
她声音越来越弱,连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尤然,快睡吧,好好睡一觉。穆斐温柔地呢喃着她的小猎犬,她知道缓痛剂开始发挥药效了,尤然会因此睡下去。
她望着尤然受伤的躯体,早已不是人类该会有的愈合速度,血肉模糊的躯体在药剂的催使下,开始发挥着作用,慢慢地自行愈合,虽然很缓慢,但这已经不是正常人会有的恢复力了。
她无比眷恋地触摸着尤然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她哭是因为她的尤然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么疼那么痛。
她哭是因为她的尤然就是那位皇室必须要杀死的异种。
怎么会这样
她无声地抹去脸上的眼泪,静坐在尤然身边,她的思绪由原先的天翻地覆终于全部沉淀下来,下沉到了海底。
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她凝视着这只小猎犬,
这只小猎犬总是在自己周围叽叽喳喳的个不停,总是大人、大人地叫着她。
总是在她身边闹腾。
总是挂着甜甜的笑迎接着她。
说想和她在一块。
甚至还冒失地吻了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倾心于这个小家伙了。
她的尤然还有时间。
尤然应该有自己最美好的人生,谁都不能剥夺。
尤然,大人不能遵守诺言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穆斐笑着抚摸着尤然的额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难过。
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地活着,知道吗?
穆斐主动勾起尤然的手指,与对方勾了勾,然后悲伤地亲吻了对方的额头。
一定要好好活着。
***
在离开尤然房间后,
穆斐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十五分钟,
她召集了道雷和和汉聖来到自己面前,将自己做出的决定告知了他们两位。
您要解散穆府所有人?道雷面露痛苦地问着,他自从看到尤然伤成那样,以及最近总总皇室风声,他知道了,暴风雨要来了。
但没想到,来的这么措手不及。
尤然,竟然就是一直要被处决的皇室异种。
我已经将全部资产秘密交给尹司黎处理,她会很快办理好手续将我的大部分资产转移到你们另外的名下,府邸的所有人我都不会亏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