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吸了口气,颤巍巍地看向周枕月,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和您汇报。听穆家佣人说,这次穆雪衣回家,是在想尽办法拼命求穆国丞放弃这个计划。穆国丞没有答应,她就在门外跪了五天,最后一天的时候,穆国丞嫌她碍眼,打断了她的肋骨,把她打进了医院。
周枕月紧紧咬着牙,已经分不清绞痛的五脏是因为心疼自己,还是心疼那个人。
老天爷还真是爱戏弄人。
可就在这样的戏弄中,纠缠的痛苦里,心底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丝丝欣慰。
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在她觉得一切都如此可笑的时候,穆雪衣又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她们的感情,其实也没有那么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或许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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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前世番外(六)
在穆雪衣苏醒后, 周枕月去到医院看望。
她坐在病床边,看着床上那个少女沉默地双手捧着苹果吃,也保持沉默。
雪衣, 长久的寂静后,还是周枕月主动开了口, 有什么难处, 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我保证, 我不会生你的气。不论你做了什么, 我都和以前一样喜欢你。
穆雪衣弯起唇角,看向周枕月的眼底满是温柔与平和。
没什么啊。
很轻巧地回答道。
她还是选择牢牢裹住了内心的冰山。
周枕月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得像刺猬一样的女孩,说没有心寒肯定是骗人的。
她对穆雪衣就差把心掏出来了,可这个人,却从来都把她当一个外人。
后来周枕月独自一人思考了很久关于这段关系的问题。
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其实也明白, 穆雪衣有很多身不由己的苦衷, 这种事不能完全怪她。更何况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做出了努力。
不怨她是一回事, 她们的感情该如何走下去,是另一回事。
穆雪衣的戒心太重了, 她从骨子里就不相信任何人。
只有一个人在倾注付出的恋爱, 能走多远呢?
周枕月作为一个商人的理智告诉她,风险过大的投资必须远离,做这种无望的期待是很危险的, 她应该及时抽身。
她看着病床上的穆雪衣, 指尖掐入掌心, 轻声说:
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
趁时间还早,趁她还没有陷得太深。
穆雪衣愣了愣。
随即, 她笑了起来,说:好。
明明是如释重负的表情,眼底却含着泪。
周枕月怕自己会反悔,很快离开了那里。
头都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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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枕月过了行尸走肉般的一个月。
她的生活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回到了最开始,画布都是黑白的那种日子。
有时候会突然走到落地窗前,莫名其妙地向下看,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一看就是一下午。
江边公寓已经没有那个人了,可她还是不习惯回老宅,天天躺在穆雪衣躺过的那一侧床沿,抱着还残有栀子花香的被子失眠。
李璐璐给她介绍了新的女孩子,她逼着自己去见了。
俩人一顿饭吃完,她连人家女孩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吃完饭,她一边走一边出神,那女孩子走上前,试探着抓住她的手。
几乎是挨上的一瞬间,她就躲开了。
躲开时来不及想,躲开后才想明白,原来经历这么长时间,她习惯的不是牵手,而是牵穆雪衣的手。
周枕月不禁苦笑。
或许穆雪衣对她的温柔都是假的,可她对穆雪衣的依赖与爱,却是真的。
穆雪衣对她呢?难道从头到尾都只是任务吗?
周枕月想,如果穆雪衣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那一定不甘心就这么结束吧?
或许有一天,雪衣又会找到她,说:阿月,其实我也挺喜欢你。
本来已经不抱期待了,可这个念头一出,她又忍不住抱着这样的期待,惴惴不安地开始等待。
等了大半个月。
十多天后,真的有人找到了她。
但不是穆雪衣,是一个陌生的女孩,看起来和穆雪衣同龄。
她就站在那棵穆雪衣常常守着的树下,在周枕月走过时叫住了她:周总。
女孩说,她叫钟婉,是穆雪衣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周枕月便改变了轨道,带着钟婉去到附近的咖啡店小坐。
钟婉说:雪衣在医院,您不去看看她么?
周枕月:我知道她在医院。
钟婉:不是之前那次,她又进了一次医院。
周枕月皱眉:什么?
她上次出院回家,因为和您分手了,她爸爸和她姐姐对她的态度非常恶劣。她本来一直忍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后来有一天,穆如晴谈及您的时候,用了极其肮脏下作的词汇来说您,雪衣就跟突然被点炸了一样,拿啤酒瓶把穆如晴砸得头破血流。穆如晴气疯了,还了她三个啤酒瓶,她就又被送进了医院。
周枕月久久说不出话。
钟婉支着下巴,说:周总,我不知道穆国丞和穆如晴在打什么算盘,也不知道您和雪衣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雪衣真的非常在意您。
周枕月:她在意我吗?
钟婉点头:我从来没有见她这么在意一个人。说实话,以前她也交往过一个老师,但我始终都觉得她不是真的爱那个老师。你应该知道,雪衣很缺来自于母亲、姐姐这类长辈的爱,所以她遇到一个肯对她好的长辈,就会忍不住去寻求关怀,混淆了自己的感情。
周枕月:你说这些,是想说什么?
钟婉:我的意思是,雪衣在感情上很迟钝,很笨拙。她总是弄不清自己在喜欢谁、或是到底喜不喜欢那个人。我告诉您这个,是不想因为她的迟钝,让她错过了您。
喝完咖啡,钟婉拿起包准备离开时,周枕月致谢:谢谢你特地大老远过来,告诉我这些。
钟婉笑了笑:不客气。毕竟这是她在穆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和穆如晴动手。
周枕月的心砰砰乱跳。
第一次
这个字眼真是让人忍不住心动。
第一次,就意味着这个人以前从不这样,却独独为了她破例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她的心里特殊的、例外的、重于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存在?
她能相信穆雪衣也在喜欢着自己吗?
周枕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去思考,自己拥有多少筹码来打这样一个赌,赌穆雪衣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想了一晚,终于想明白了。
感情这种事真的和做生意不一样,她没有办法用规律与公式去衡量与推演。
抱着还有淡淡栀子花香的被子,她呼出一口气,做下了决定。
就算手上一个筹码也没有,就算这场投资最后大概率赔得血本无归,她也想要把穆雪衣留在身边,用她的全部去为她们赌一个未来。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之前没有记备忘录的习惯,但今天新建了一条。
【我爱她。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永远无法否认这一点。】
周枕月攥着记了这条备忘录的手机,捂在胸口。
她知道,从做下决定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已经抛弃了商人的身份。
对于穆雪衣,她心甘情愿地不再抱持理智二字。
不再计较得失。
不再算计回报。
图书馆那些关于恋爱的书籍说得还真对。
「爱情,是愚蠢且一意孤行的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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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枕月在医院病房里找到穆雪衣,勉强撑着面上表情的风平浪静,坐在她床边。
穆雪衣呆呆地看着她,好像在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周枕月给她削了一只苹果后,叹了口气,对她说:
要不,我们还是在一起吧。
穆雪衣啃着苹果,脸好像有点发红。
她的眼里第一时间涌现起一丝喜悦,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时就马上压住了真实的情绪,转为一脸隐忍。
为什么?
和你分手的时候不问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反而问起了为什么?
周枕月把果皮扔进垃圾桶,语气有点无奈。
因为我还喜欢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穆雪衣摸了摸自己缠了好几层纱布的头,嗫嚅半晌,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好久,她才小声说:
我后脑剔秃了一块头发,还挺丑的
周枕月看她那个样子,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别管你的头发了,你只告诉我,要不要答应我?她问。
穆雪衣抿住唇,眼里是肉眼可见的纠结。
周枕月便说:给你三个小时的考虑时间。
在等到两个半小时的时候,周枕月因为太困了,趴在床边睡了一小觉。
迷迷糊糊间,她在半阖的睫毛中看见穆雪衣向她伸出手,像是想要碰一下她的脸。
可半路又变了轨道,像是不敢碰,转而想去碰她的手。
然而到最后,穆雪衣连她的手也没敢碰,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她食指上的白玉戒指。
就在穆雪衣摸她玉戒指时,周枕月翻起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留在我身边吧,雪衣。
她趴在被子上,睁开一点点眼睛看着她,声音很轻很轻。
穆雪衣别过头,留给她一个沉默的侧脸。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或许她自己也知道,不论答应还是拒绝,对她来说都是错的。
周枕月从被子上起来,抚上穆雪衣的侧脸,闭着眼吻住她。
卷发从耳后落出来,散在她们的脸旁,带着清雅香甜的栀子花香。
接过吻,周枕月抱住穆雪衣,手指轻轻放在她脑后被啤酒瓶砸破的伤口上,微微笼起,像是在护着那个地方。
好了,在她耳畔温柔地说,别想太多了,一切有我。
穆雪衣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
良久。
还是没有选择回抱上来。
周枕月的眼底黯了黯,嗅着鼻尖那股栀子花的味道,看向窗外渐晚的天空。
究竟喜不喜欢我呢?
希望这场赌局你能让我赢。
她在心里有点苦涩、又有点期待地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