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冯老来到水池旁,关小了水龙头,说:他们的承诺有效期只在合同落章的前一瞬间。
老人家用那双清透的眼睛看着隋然,你想过没有,有一天她玩够了,你怎么办?
我想过。
夜深人静,隋然望着天花板无声回答。
想过很多次。
所以她一直犹豫,一直无法下定决心回应。
手机震动时,隋然吓了一跳,甚至有些惧怕信息来自淮安。
意识到内心深处滑过这样的念头,隋然怔了好久,回过神不得不感慨好狠的老太太。
她还想做老人家的工作,没想到老人家反而轻易动摇了军心。
兵不血刃啊。
隋然想着,举起手机。
信息果然来自淮安:「还有一件事要你拿主意,过年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开工以来太忙了,见谅见谅。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老板:ringo、废柴爱喝大红袍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老板:此刺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老板:咸金枪鱼罐头、阿一wjy、飘啊飘不起来 2个;顺流而东、每天都喝两杯水、英招、嗝.、saiyan、歪化石、无聊的我、鱼书心、ml、xiaoguo、小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园丁:咸金枪鱼罐头 55瓶;飘啊飘不起来、阿一wjy 50瓶;温柔河山、少吃泡面 40瓶;废柴爱喝大红袍 27瓶;而或 20瓶;小当当 18瓶;油炸绿番茄、厌厌、青青、066、vera 10瓶;009q 8瓶;天台上的猫 7瓶;看文小号123、秋水长天 5瓶;三六九、不是谁 4瓶;南海鹓鶵 3瓶;17911750 1瓶;
感谢感谢,周末愉快。
第86章 通知[喇叭]
榛果、爱城、兰奥咨询, 上月底新增的三家意向,洽谈期周,周二之前你跟客户对接人联系走合同流程。咱们的法务到岗了, 我把她推送给你。
隋然喔了声:我们有自己的法务啦?
运营临港园区的惊雷团队直没有专职法务, 想想挺不可思议。之前是海澄把乙方反馈意见发到兆悦海城总部, 由总部的法务兼职审理。
草台班子支撑到今天, 终于有向正规军靠拢的迹象。
海澄没理会她的揶揄, 合同条款按原来总部拟的模板, 细节可以调整, 大方向不能动。所以客户有疑问你来跟双方沟通, 不要让法务直接跟客户那边对接。容易出问题。尤其是榛果, 他家是渠道中介推过来的客户,中介不靠谱,客户甩过来交了意向金就催着结佣, 根本不管合同。这客户我接触下来有点难搞, 特别抠细节。
明白
隋然在备忘录记下三个客户的拼音名称, 给zhenguo打上粗体标记。
磨合同作为交易中最重要的道流程, 是隋然相当不喜欢的环节。
除非标的特别大,客方占有绝对的优势主导权,能够对合同提出颠覆性意见, 否则通常情况下, 由甲方出具的合同必然存在保障甲方利益的霸王条款。与之相对,乙方有异议提出修改意见是难免的。双方互相扯皮段时间, 结果是合同成立,亦或是乙方愤然结束交易,十分考验人居中斡旋的沟通能力。
我想想还有什么。海澄扯下发绳,松散了长发, 哦对,姚若那客户前天打电话,说过完年想提前进场,不会等到三四月份,你尽快跟嘉宇物业的赵总联系,年前客户领导随时去实地看情况,先安排至少两个后勤组驻场,别到时候园区里面空荡荡的,老板看了心里发毛。时间节点你和赵总确认好了,连首期费用清单列明细,块儿发给钧霆物管部席总,凉席的席。她负责这块儿。
节假日结束后的第天特别忙,不知是因为海总叭叭叭交代了堆还是昨晚没睡好,耳旁持续嗡嗡闷响,隋然用力深呼吸,努力把海总交代的事情填进备忘录,同时塞进隐隐作痛的脑子里。
海西三部推了个实习生,你有空带带他。
我哪有空啊。隋然揉着额角抱怨。
没空你找人替你,丢给姚若也行。海澄从轿厢的镜面墙上看了她眼,回过头,你比别人多放两天假,怎么来了这么颓废?
电梯叮的声到达地下层,隋然忍住叹气的冲动,说:我又不是纯休假,不是你让我去散心的么。
还在世汇楼下,她谨慎地没提老楼和赖帅。
早上进电梯恰好接到海澄的电话,这个点上下客流不多,电梯载着她到达惊雷所在的楼层,又载上海澄以及排山倒海的信息量下车库。
车位离电梯口不远,海澄上车没系安全带,不知从哪儿摸出支电子烟,你们傅总建议我先把奖金结了,还说这事儿不能拖。
他着什么急?隋然在检查备忘录,头也不抬地问,奖金他出?
指望他还不如我去总部要。海澄讥诮笑,咬上电子烟。
这俩人终于闹掰了么?隋然心想。但也没问句你俩怎么样了。八卦留给下班以后的酒桌,而不是在飞快列出件件待办事项的工作时间。
他不出钱还催你,管太宽了。
怎么说呢,我跟他早上吵了架,你们傅总的想法是维稳,我想想,有点道理。
给需要今天办结的事情打上星标,切回微信,把编辑了半的回复发给淮安,隋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海澄用的特殊字眼,怔了怔。
维什么稳?
海澄微转过眼珠,指向明确,你说呢?
隋然从她半阖的眼睛看出了丝几分钟前被雷厉风行掩盖的倦怠,但听不懂她的话外之音。
你们这些精兵强将各个拉出去以当百,谁愿意守着空盘子?海澄沉沉地呼出口浓白烟气,圈子就这么大点,什么风吹草动都容易招人注意,特别是你。
隋然挥手驱散飘到面前的白烟,顾左右而言他:电子烟致癌率比普通香烟更高。
少来。海澄把电子烟送到她面前晃了晃,我也不想老提这件事,说了就是借题发挥,说多了你以为我气量小,但是不说,你想不到那层利害关系。
说来说去还是要讲她帮淮安接洽其他项目的事情。
隋然摸摸鼻子。
电子烟的味道不能说呛,实际上还有种柑橘的香气。但在她概念里这玩意儿毕竟是各种化学原料添加制成的,少吸入为妙。
她摸索着想开窗,被海澄拉住了。
你不乐意听我也要说,这个口子是你开的。烟熏雾缭,海澄嗓音多了些沙哑,你真是给我搞了大麻烦啊,然然。
话太重了,隋然不由地皱起眉:海总说的不是老楼那客户吧?
老楼和赖帅的两个客户早过了洽谈期,我刚才开完会就让他们去拜访客户,今天必须得给个回复,不然我让财务申请退意向金。
简单粗暴。可以,这很海总。
想想元旦假期前的纠结,隋然自己也觉得可笑,那就是怪我联系了别的中介呗。还倒霉催的被发了朋友圈广而告之。
海澄问:临港园区立项,正式开始全渠道推广,你知道系统后台给我们推送了多少客户线索么?
隋然摇头,带了点被翻旧账的不服气说:自从你点名我对接淮总她们,我可再没收到后台推送线索。
怪我咯?海澄好笑地抬起眉毛,遇安还不够你吃?
做业务不能只围着家转,还是你教我的。隋然打开备忘录,看密密麻麻的笔记,物业要管,合同要管,还有实习生也要我管,我现在要成你助理了。
说你没有团队意识,真没冤枉你。
海澄说着,纯粹习惯性地挥手过来拍她,隋然躲开了。
动作幅度不可谓不显眼,海澄记落了空,诧异地盯着她:你是没吃早饭吗?火气这么大。
隋然也才意识到自己迥异往常的躁郁,使劲儿揉了揉突突跳的额角,脑袋疼。
没休息好吧。海澄仔细看了看她脸色,下车去后备箱拿了两瓶功能饮料,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有句讲句,总部包括钧霆给园区的推广力度,跟我们当时刚进海城差不多,很给力了。你看刚开始还有人跟傅总跟我抱怨招商工作不好做,太难了,最近为什么少了,而且大家天天都很忙?
见隋然脸游离于状况外的迷茫,海澄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又像积压了太多东西不吐不快。
接到系统优先派送的客户线索大家不往临港园区带,往佣金高结佣快的地方推你做业务的,你懂里面的门道。你跟淮总去见中介那次我能理解你。你耳根子软,有时候容易被客户带偏。而且淮总跟你,你俩
隋然喝了几口橙子味的饮料,沁凉液体逐渐平复了头疼带来的烦躁,这时忍不住辩驳:她又不会把感情带进工作。
海澄喷出口烟,笑了:是啊,照般的霸总套路,你淮总大手挥早点把项目定在临港园区,哪还有后面这么多事。
隋然换了只手拿饮料,在海澄看不到的角度极快地扫了眼屏幕。
聊天记录停在她仓促间发出的:「到公司了,切顺利~」
淮安应是已在九千米高空上。
可在别人看来不是那么回事,然然。海澄顿了顿,我了解你,我也知道你习惯站在客户的立场考虑问题。如果我是你的客户,那我要开心死了。但是你转过来,站在我们自己的立场,站在你是甲方的立场想。惊雷团队特殊,特殊在于我们这帮人都是从中介居间方过来的,特殊在于好多人同时做着招商和居间方的工作。咱俩的关系在这儿,你做的些事情不管你本意是什么,会给别人种暗示,就是他们也可以这么做。你想过没有?
隋然阵心悸。
她没想过,她怎么可能想到这层?
海澄说:所以大家都开始这么做的时候我能追究么?客户线索接过来,成交了业绩又不是不给公司,我怎么追究?要追究也得先追究你,然然。
隋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通过其他中介帮淮安联系冯老,无论出发点是什么,造成的影响确实超出她先前理解的范畴,须得在海总的级别和角度才能看得直观。
这么看来,海总确实替她扛了不少压力。想明白这点,隋然心气平了,低眉顺眼地说:谢谢海总手下留情。
这回海澄掌实实在在落在她肩上,附送个白眼:滚你,头不疼了?
疼疼疼,别动。隋然扶着额头低声喊疼。是真的疼。
装腔作势。说归说,海澄收了手,那么你看,业绩交给公司了,反过来也好甩锅了没办法,都是养家糊口的,工作要做,而且客户确实觉得那地方更适合,总不能白白让客户流失了,给别家赚这个钱吧。
私底下再叨两句谁让老板不发奖金。隋然慢慢跟上了她的思路,所以你们要维稳,所以奖金不能不发。
对啊。海澄苦笑,想让牛拉磨,不给牛吃草怎么能行。
隋然问:老楼和赖帅的也发?
海澄深深吸了口烟,老楼上个月月初问齐放借了四十万。齐放借了。
刚复工不久,因为齐放拿她当借口,约了淮安的饭局,隋然对这人没好感,但不妨碍对他的慷慨致以夸张的:哇哦,齐总够豪气。
齐放他爸那年突发脑溢血,接到老家电话的时候他正跟老楼谈单子,老楼二话不说抛下客户和马上到手的合同,开了六百多里车连夜送他回去,还垫了大笔医药费。跟别人不定那么大方,跟老楼,齐放讲情面的。他自己次性拿不出,大晚上找了圈人,还腆着脸找到我这儿了。但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帮老楼借的。
和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动辄豪掷百万千万的创作不同,四十万并不是个小数目。
以海澄大区总的级别,撇开奖金提成不提,年薪六十万。可是她要养车还房贷,覆盖日常开支以及频繁的应酬活动,外加固定的养老理财税金,没三五年的积累,下子拿出四十万现金其实挺困难。
齐放的收入应该跟海总差不多,但他家还有小孩,教育成本难以想象的高,所以四十万也要半夜找圈拼拼凑凑。
隋然问:老楼突然借那么多钱干嘛?
海澄嗤笑:这年纪的男人借钱还能干嘛。社保满了有购房资格了,从去年看到今年,看中套,签约当场房东跳价四十万。他不出,就要卖给别人,人比他多出六十万。
听到买房两个字隋然头皮都快炸了,麻木地问:为什么定要买?
你看你,又不食人间烟火了吧。海澄抽了张湿巾擦拭烟嘴,不过也是,保持住,别结婚别生小孩,从根源上杜绝切烦恼。
隋然含含糊糊嗯声,灌了半瓶饮料,头好像没那么痛了,她忽然想起件事来:不对啊,老楼首付款不够都是找齐总借的,那假设假设那笔意向金是他垫付的,他哪儿来的钱?
借款渠道那么多,随便找个路子套现几十万比跟熟人借钱容易。但是,万还不上海澄舒展了眉眼,神色中股说不出的明快,然然,我们打个赌,如果我今天宣布奖金分批发放,你猜他是今天,还是明天请你们吃饭?
隋然不解:分批怎么分?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
海澄低头戳手机,边打字边道:乔迁新居落户海城,这么大喜事不得请个几桌,好让同事们随个礼?
我跟他又不熟,不用算上我吧。
隋然不太懂这方面人情往来,她以为只有结婚生小孩才会立名目宴请,类似搬家这种家庭事务,就算请客也是请亲朋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