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捂住楚商络的伤口,带着楚商络往外走,附近有家医院,离这不远。
二人刚走了没多远,楚棕就带人跑来了。
楚商玥看到楚商络张开双臂要往他身上扑,吓得楚商络打个哆嗦,他这受伤的手可禁不住这一抱啊!
任骄明及时挡在楚商络身前,说道:把车开来,去最近的医院。
跑来的几个人这才注意到二人都受了伤。
楚棕要去开车,给楚商络带路的男孩说:那家医院很久不开了,距离这最近的医院又远又偏僻你们不一定找得到,楚总流了这么多血,不能再往那折腾了,叫救护车吧,然后你们先去我家,我家有纱布和药,我是护士,可以给你们先处理一下。
楚商络疼得直抽气:妈的,也只能这样了!楚棕你去把那几个人绑上,等警察来!
楚棕带着几个手下走进小屋,楚商络他们跟着男孩来到他家。
男孩的家很小,很昏暗,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简易的灶台,墙壁还满是裂痕。
男孩拿出医用箱,蹲在楚商络面前。
楚商络看了眼任骄明,说道:你先给他包吧。
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危偏爱,在场除了楚商玥,谁都看的明明白白。
话说的坦坦荡荡的楚总却没意识到,完全是无意之举。
越是无意,越能证明他对任骄明多上心。
任骄明瞥到楚商络完全被血染红的衣袖,目光又不自觉地移到了楚商络惨白的脸上,心中升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这股情绪仿佛捏住了他的心脏,紧绷绷的让他连心跳都放慢了。
任骄明对男孩说:我自己可以,你给楚总包。
男孩就又看向了楚商络,说道:楚总,你比较严重,我先给你包。
说着解开了楚商络手臂上缠着的布,楚商络疼得又是一哆嗦。
楚商玥抱着楚商络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臂,眼泪汪汪的,看着弟弟疼,他也疼。
楚商络注视着给他包扎的男孩,转移注意力问:你叫什么?
男孩包得非常认真,好半天才答道:钱小思。
你看着也就刚成年吧,怎么是护士?
我上过卫校,中专,不过楚总你放心我有护士证的,也去过医院实习了三个月,我技术没问题的。只是转正的时候,因为不会来事,被别人顶替了名额。
这时房门被推开,楚棕处理完小混混,带着几个小弟走进来了。
其中一个小弟说道:天啊,这屋子也太小太破了吧?
钱小思垂了垂眼,低声道:不好意思,不能更好的招待你们。
楚棕瞪了一眼那个随便说话的小弟。
楚商络继续问:做护士在京市一个月工资也不低,为什么要去陪客?
钱小思:我欠了别人钱。
多少?
钱小思咬了咬唇:五万
五万?五万就出来卖?不至于吧?那个话多的小弟震惊道。
楚商络瞪了他一眼,他这种中专毕业的,一个月做护士工资顶多七八千,不吃不喝也要攒六七个月,对于他这样的小孩,五万块没那么容易。
任骄明听到楚商络的话,抬头看了楚商络一眼。在他心里楚商络一直都是养尊处优,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肆意妄为惯了不在乎他人感受,与姜嘉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没什么不同。
但这一刻他发现楚商络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钱小思正在给楚商络伤口消毒,楚商络疼得冷汗哗哗往下淌。
楚商玥手忙脚乱的给他擦汗,边擦边轻轻对着伤口处吹气:不疼!不疼!络络不疼!
楚商络是疼得真想把他傻子哥扔一边去,他拼命喘了几口气,你怎么欠了这么多钱?
钱小思沉默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帮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做了欠款担保人,结果他跑了,这债就不得不我还了,我好傻是不是?楚总。
傻,真傻!这怎么能随便担保呢!话痨小弟没忍住又开始了。
楚棕用手肘撞了一下他,让他闭嘴。
楚商络看着钱小思硬挤出来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你父母呢?
他们不在了,就我一个人了。钱小思说的时候脸上没有太多伤感,手上动作没有丝毫松懈。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钱小思的身世让屋内太多人产生了共鸣,孤儿、贫困、被信任的人坑钱、遭遇职场不公,都或多或少的对应上了屋里的人。
任骄明是孤儿,楚商络被信任的秘书骗钱,楚棕曾经非常贫困,话痨小弟上一份工作就是被走后门的挤掉的。
这些单拿出一点都够不幸运的了,钱小思却全占了,他的人生谈和容易。
话痨小弟这时候也不再何不食肉糜的说那句五万块就要出来卖啊的话了。
钱小思为楚商络抱扎好,看着屋里沉重的氛围,笑道:你们不用同情我的,我、我也还能自食其力,我就打算卖几次,把钱还上我就不干那个了。
楚商络看着自己手臂上非常漂亮的包扎,开口道:你不用去卖了。
钱小思愣了一下,有点期待的看着楚商络,可又十分不自信的告诉自己不应该期待。
楚商络:你知道京市的房价有多少吧?
钱小思懵懵懂懂的啊了一声。
楚商络把半跪在他身下的男孩拉起来,说道:我今天和陈天韵谈的生意不知道你听没听懂,简单来说就是盖楼,你家这块地皮也在计划之内,只是本来项目启动要明年了。反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明天来找我,可以先从我那里支一部分拆迁的钱,够让你还债了,也够支撑你未来好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钱小思愣在原地,还是有点懵。
直到救护车的鸣笛在门外响起,楚商络拍了一下他的头,发什么愣啊,你找楚棕就是戴眼镜那个,跟他换一下号码,明天他带你去找我。
钱小思回过神,眼泪汹涌而出。
真的吗?他不是在做梦么?
哭什么啊,我就看不得谁哭,太要命了。楚商络伸手给钱小思擦了擦眼泪,别再去卖了,也别再交什么不靠谱的朋友,好好找个医院当护士,人生还长着呢,早年受苦老来享福,这我可没逗你,真事!
任骄明一直注视着楚商络,看着他摸钱小思的头,温柔的为钱小思擦眼泪,脸上不耐烦却又十足耐心的说着鼓励钱小思的话。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连任骄明自己都没发觉,他对楚商络的关注早已经远远超乎了所有人。
*
去医院的路上,楚商络实在是太疼了,让护士打了一针麻醉后,靠着楚商玥身上睡着了。
同样是挨刀,任骄明反倒一副平常的样子,期间还和陈天韵打了个电话确认了项目进展。
他打完电话,看向对面,发现楚商玥一直紧紧抱着楚商络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仔细一听,楚商玥在说:络络不疼!络络不疼!
任骄明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说道:一会儿楚棕来接你,楚总我陪着就好。
楚商玥摇摇头,双眼红彤彤的,求道:不行,络络最怕疼了,络络要我在身边吹吹。像是忽然开始了记忆的阀门,他一边回忆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络络怕疼,从小就怕疼,扎针会哭摔倒会哭长长大了
楚商玥指了指楚商络白到透出青色血管的手背,感冒,点滴,也害怕,不哭了但是怕,最怕流血和疼了!
任骄明微怔,看着楚商络渗血的手臂,又想到楚商络痛得大汗淋漓的模样。
怕疼,却为他挡刀
任骄明长长的睫毛一颤,方才心脏似乎被什么烫了一下。
第15章
到达医院缝针的时候,任骄明面不改色,楚商络全程十分没骨气的被楚商玥捂着眼睛。
楚商玥一边捂着他的眼睛,一边哄他:不哭,哥给你糖吃。
楚商络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一次楚总负伤很重,由于很怕疼,他已经很多年没让自己受过伤了。
楚商络缝了十针,任骄明才缝了三针,并且任骄明手臂上的伤也不是被小混混刺的,是楚商络推他躲刀时太用力了,任骄明没防备撞在门上锋利的铁钉划的。
本意是救任骄明,结果任骄明受伤了不说,楚商络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么丢人的见义勇为,楚商络都不敢拿出来吹。
缝完针时已经要十二点了,楚商络不打算折腾了,干脆住进了vip病房。
病房里有两张床,正好和任骄明一人一个,多出来的楚商玥只好让楚棕来接走。
楚棕过来接人时给他们买了热乎乎的汤圆,可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楚商络伸手打了好几下脑袋。
已经恢复元气的楚大总裁骂道: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把楚商玥弄丢,我就把你脑袋掰下来当球踢。
楚棕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表哥,我今天已经做好把脑袋给你当球踢的准备了。
楚商络嫌他贫,赶紧把他俩赶走了。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楚商络饿了,一饿老胃病就犯,可一犯病他就更吃不下什么了。
他揉了揉胃,看着桌上的汤圆想着要不要吃一口。
任秘书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起身盛出汤圆递给楚商络。
楚商络接过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让他不知从何说起。
二人就沉默着,一人绑着一条手臂,慢慢吃着汤圆。
竟然有说不出的和谐温馨氛围。
楚商络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这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和他一起过节。
陪他过节这人还是他喜欢的,但他想要放弃的任骄明。
很久后,楚商络说道:任秘书,今天家里有人你陪过节么?还是温少爷么?
没人回应。
算了,楚商络也不指望任骄明能回答了。
当楚商络吃光一碗汤圆,手疼得他想抽烟时,他听到任骄明说:没有。从来没有人陪我过节。
楚商络摸烟的手收了回去,安静的病房里,阖家团圆的日子,受伤的两个人。
在这一刻,颇有种相依为命惺惺相惜的意味。
不知是因为手臂太疼,还是因为病房的灯光太暗,又或者是任骄明那句没人陪的话,让楚商络的心又有些动摇。
想到任骄明可以不顾安危帮他救楚商玥,关键时刻靠谱,很让他有安全感。
到底这人敬业?还是说任骄明也对他有一点点心动呢?
楚商络转过头,试探的问道:任秘书,那你想从今往后任何一个节日,都有人陪么?
楚商络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用着开玩笑的口吻,这一切只为掩盖他眼里的期待。
骄傲的楚商络不允许他再向任骄明低头,但同时他也不想放弃这个人。
任骄明看向窗边的楚商络,刚要拒绝,忽然一道烟花升起,在楚商络身后猛然绽开,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照亮。
光芒映在楚商络眼里,如繁星一般。
许久后光芒尽落,一切归于平静。
任骄明抿住唇,从楚商络身上移开视线,没有回答。
楚商络到底还是摸出了烟点燃,打开窗,趴在窗口吹着冷风,缓缓吸着。
他看着繁华夜景,说道:任骄明,你救了我哥,离职时我会多给你些钱。
任骄明:不用了,楚总也救我了。
楚商络冷笑一下,所以想两清了是吧?知恩图报的任大秘书,把这些分的清清楚楚不就是为了走的时候可以毫无负担么?
任骄明没说话,他是这个意思,却也给楚商络留足了颜面没有明说。
但楚商络偏偏是个即使明白,也要把话摆在明面的性格。原本不错的气氛,可因他每向前一步任骄明就后退一大步的分寸感,而激怒了楚商络。
任骄明,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走,我肯定也不留你,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的,新秘书找到,你就滚吧。
楚商络骂完,指尖微微发抖。
妈的,怎么也捂不热的狗东西!
任骄明向来不会回应这种毫无用处的吵架,也从来不在意这种骂语。但楚商络骂他的话,却让他始终平静的情绪有了一丝波动。
可也是只是一瞬间,那点波动转瞬即逝,连任骄明自己都没琢磨透那是什么。
这个元宵节过得非常安静。
在楚商络的想象里与喜欢的人过节一定非常温馨甜蜜,可真到了这一天,别说甜蜜了,连温馨都没有。就说吵架吧,也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真正让他感受到的陪伴也许只有手臂上的痛感,那可真是毫不停歇的疼了他一晚上。
*
次日一早,楚商络睁开憔悴的眼,看到任骄明已经醒了。并且换了新西装,面容干净,头发一丝不苟,显然已经洗漱过了。
他坐起来,看向手表,还没到上班时间。
楚商络:你哪来的新衣服?
任骄明:平日会放在车里几套。
楚商络看着一本正经的任骄明不知道说什么了。
行吧,任骄明是讲究人,还是个精致有洁癖的讲究人,可以理解。
这样一比较他是真不够讲究,车里别说衣服了,就连水都没有,上个秘书心细,看他车里没水了就会给他放上新的,到了夏天就换成冰水,冬天给他放暖宝宝和保温杯,还会给他准备一件厚棉衣,怕他冷着了。
楚商络是不指望任骄明这样了,只希望下个秘书能既忠心又用心。
病房门在这时被推开,楚棕一手拎着早餐,一手牵着着蹦蹦跳跳的楚商玥走进来。
楚商络看到楚商玥,眉头一皱,楚棕,你怎么没带他出国?
楚棕解释道:表哥,我刚带玥表哥做完笔录,还不能走,昨天五个欺负玥表哥的人虽然都抓到了,但他们有个头目没抓到,等抓到了还要玥表哥去指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