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遥追上去的时候,钟知贺已经抱着她的板子走到适合的地方,确保她的冲浪板能完全漂浮在海水上,才扬声招呼她:“来,上来。”
孟遥看着远处一眼望不尽的海面,又低头看海底,现在还不算深,只能没过她腰际,可是前面呢……?
人们面对海的时候,总是充满因为未知与不可控所带来的恐惧。
再加上孟遥从小就生活在内陆地区,游泳也是在游泳池学的,所以严格说起来,现在,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下海。
见她站在水里久久未动,钟知贺冲她抬抬下颌,略带不屑地说:“又不敢了?”
“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学会了,不会有人二十几岁,连第一步,划水都不敢吧?”
钟知贺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这句话字字都踩在孟遥的雷点上。
埋藏在身体里的胜负欲被轻而易举地挑起,孟遥深吸一口气,当即爬到了冲浪板上。
一旁的男人扶着她的板子,辅助前行。并且不急不缓地教给她步骤:“趴好,注意力集中,双手划动。”
孟遥的注意力还在另一件事上,所以没急着按他说的去做,而是问:“你学了多久学会的?”
钟知贺瞥她一眼,淡声道:“集中注意力。”
“你快告诉我。”
“半个小时。”钟知贺随口应答,“半小时后可以起乘和转向。”
这样的学习速度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快,但是,他好像对此并不以为意。
“好,”孟遥点点头,抬了抬左手,发现自己这个角度很难看到,便干脆伸到钟知贺面前,说道,“帮我看一下时间。”
“两点三十六。”
“谢谢,开始吧。”
孟遥突然无比认真,拿出了上学时候期末考试周的劲头,按照钟知贺的指导,尽力做好每一步:“趴下,双手这样划,对吗?”
“对,保持这个节奏,等浪来了就可以站起来。”
旧金山时间,下午两点三十六分,孟遥第一次开始学习划水。
两点四十分,第一次起身失败,摔下水。
同样是两点四十分,被钟知贺拉起来。
两点五十六分,经过第八次摔倒找到经验以后,孟遥成功起乘。
三点零五分,孟遥转了个大弯以后,回到钟知贺面前,被对方稳稳扶住。
按照孙又菡的代表著作《钓凯子基础理论》来看,这样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非常有利于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发展,触发时刻应该好好利用。
不过孟遥现在完全没有顾及到这一点,她那该死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了,想也没想,当即从对对方手上挣脱出来。扬扬带着表的手,说道:“不好意思咯贺哥,二十九分钟,一分钟之差,险胜。”
与此同时。
不远处。
沙滩上一个遮阳伞下,年轻女人带着墨镜看着刚刚冲浪的男女,原本一边录像一边姨母笑,直到听见孟遥刚刚那句话,气的差点把手机扔了。
孙又菡一把摘下脸上的墨镜扔到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暗自咒骂孟遥:“孟遥你个钢铁直女,现在是比速度的时候吗???啊??我都为你操碎了心了你给我整这个!”
另一边,孟遥的话刚说完,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待到重新直起腰来看向钟知贺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正不以为意地看着她。
孟遥看回去:“干嘛?”
“我刚刚想了想,”钟知贺语速不急不缓,拖着略长的调子,很是散漫,“半小时,应该包括我开车和换衣服的时间。”
“要我帮你计算一下吗?”没等孟遥说话,他又悠悠然自问自答,“换衣服大概三分钟,开车十分钟左右。所以,从我开始划水,到掌握冲浪技能,大概十七分钟。”
钟知贺眉梢微抬:“比你快了十二分钟,险胜。”
孟遥刚刚因为胜利的喜悦而产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看着钟知贺云淡风轻的神情,好久好久,才指着脚下的冲浪板憋出两个字:“比比?”
“来。”
孟遥比上了头,此时放了十成十的注意力在和钟知贺的“比试”上,每一步都按照他刚刚教的那样,努力要求自己做到完美。
和孟遥这个紧张的初学者比起来,钟知贺那边就显得轻松许多。
他每一个动作都游刃有余,不管是划水还是起乘,无一不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在孟遥身体协调度很好,学习能力又很强,虽是初学者,此时用尽全力,也能跟对方旗鼓相当。
甚至还能稍稍领先一些,回头看着他,笑得志得意满:“哥哥,我这次怎么样?”
钟知贺就连做冲浪这种运动的时候,都能保持风轻云淡的表情。
正如此时,看到孟遥回过头问他,便不慌不忙的点点头,算是赞许。
正要开口说话,倏然间,只听近处“扑通——”一声。
孟遥因为转过头来看他,身子不稳,一不小心就掉进水里去了。
下一瞬,钟知贺便紧跟着跳进孟遥坠入水中的方向。
这里的水位已经比较高。扎进水里低头看,又是幽暗的海底,视物模糊。
他找不到孟遥在哪儿。
只能继续往刚刚她所在的方向游,深憋的一口气已经即将用尽,钟知贺不得不上浮到水面上,也好换口氧气。
就是这么吸口气儿的功夫,不远处倏然溅起一阵小小的水花儿,紧接着,肤色莹白的女人猛地冲出水面。
她的长发像是海底里的海藻,被海水浸透,此时软软贴在她的面颊上。脸上刚刚从海里沾染出来的水珠儿又噼里啪啦从她脸上落进水里。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她的人恍惚以为她是海底冲出来的小美人鱼。
因为她实在是,好看得不可思议。
孟遥的声音打断了一旁男人的目光,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道:“干嘛这样看我?”
对方没急着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浮在水中,看着对方,无声地对峙着。
良久,才终于摇了摇头,断然否认:“没什么。”
没什么?
单看着这态度,就知道这个答案肯定是敷衍。
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敷衍她一下。
思及此,孟遥突然恶向胆边生,凑上前,轻轻拉起钟知贺的手往自己身边带,口中还念念有词:“刚刚掉下去我还挺害怕的。”
她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像一只无辜的小鹿的眼睛,继续说道:“哥哥,你要听听我的心跳吗?”
第23章
两天后,旧金山,还是那间宽敞的总裁办公室。
susan拎着牛皮纸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钟,午餐到了。”
不过,susan敲了两遍,办公室内的人也没有要回应的意思。隔着玻璃墙看过去,他大概是沉浸在手机中,并没有注意到。
好在办公室的门没从内反锁,只消一推便能打开。
susan推开门,没了玻璃隔断的阻挡,便见更清楚地看到,几步之外,办公桌前坐着的男人正翻着手机,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在她推开门的一刻,不急不缓地收起来。又恢复成平时的矜贵自持,不苟言笑地模样。
“这是午餐,钟。”
“谢谢,”钟知贺颔首,“放这吧。”
……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偌大的屋子里,又只剩下办公桌前的男人一个人。
钟知贺打开手机,屏幕方亮起来,一段海边的视频便映入眼帘。
视频里,年轻女孩志得意满地趴上冲浪板,刚刚起乘,便回过头,向着被落后半米的他挑衅。这是她后来发给他,她朋友在沙滩上拍下来的,因为拍摄的距离比较远,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不过,钟知贺记得。
那天,孟遥说的是——“哥哥,我这次怎么样?”
然后,她就一脸嚣张地掉进了海里。
男人靠向椅背,双眼仍看着手机里那条视频,左边手肘拄在椅子扶手上,少顷,忽地低笑两声。
想到那天,自然而然就想到之后的事情。
她握住他的手,往她心口拉,还问他要不要听听她的心跳。
钟知贺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银丝眼镜,若有所思。
可他义不容辞地答应她的要求,她又不肯了。
啧。
就这?
……
茶水间一向是工作之余员工们闲聊的绝佳场所,刚刚午休,几个女员工便到茶水间边泡咖啡边聊起她们恒久的话题——
“你们有没有觉得钟最近几天有点反常?”
“好像是有一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
“何止一点啊!简直是奇怪他妈给奇怪开门,奇怪到家了。”说这句话的是位中国员工,她用英文说的这句话,一时间给旁边的外国员工都听得懵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继续聊总裁的八卦。
“你们知道吗?我刚刚竟然看见钟总在办公室看着手机笑,”其中一个女员工一脸夸张的表情,“钟总以前可是在办公室除了公事从不看手机的工作狂啊。”
“对对对,钟总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看着手机笑。虽然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吧,可是我总觉得是因为别的女人笑的。呜呜呜以前大家都得不到都平衡,如果突然有人得到了我很难平衡!”
“我的天!你们一说我突然想起来,礼拜五那天,钟总工作到一半突然从公司走了,我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结果下班的时候遇见他在和一个女人一起冲浪!”
“什么女人?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呃,”刚刚说撞见钟知贺和女人冲浪的那位女员工挠了挠头,说道,“我当时太紧张了,忘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