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四月,可是四月是春天,一去不回头。
……
四月走过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道人影在等她。
周瑞看向她的目光执拗又默然:“你到底要怎么样呢,四月姐?”他像一只哀伤的小兽:“他真的很难过,他真的不可以再失去你一次了,算我求求你了,你别不要他,他会死的,程延他真的会死的。”
林四月脚步一顿,转头看他,对他说道:“结束了,周瑞,从这一刻开始,我和程延,真的再也没有一点关系了。”
周瑞想起好友这些年的痛苦挣扎,看向她的目光是说不清的失望:“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狠心的人。”
四月转过身。
丢下一句。
“每个女人狠心的时候都是这样,你好自为之。”
——
五月初。
周瑞去程延家看他。
他已经一周没有出过门了,没人敢去敲他家的门,今天实在是有一份文件需要他签字,周瑞在哥哥们希冀的眼神中敲开了程延家的门。
只一眼,周瑞吓了一跳。
他颓得厉害,胡子已经许久没刮、一茬一茬的青色显得他毫无精气神。
客厅的茶几上落满烟头,垃圾桶里全都是外卖盒,他的衣角一边在裤子里,一边耷拉着,不修边幅。
程延却懒得看他一眼,低着眉签好字,把文件塞到他手上,就关上了门。
他需要安静,他没有办法和人说话。
他甚至没有办法和人交流,好像只要动动口动动手,他就会想起四月。
想起她浅浅的笑,想起她毫不留情的甩掉他,像甩掉一堆垃圾。
得到了,却又再一次失去了。
程延连梦都不敢做,只要闭上眼,他的眼前就全都是四月的样子、四月的声音。
可是她是那么的讨厌他。
那么那么的讨厌他。
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骗他。
程延看着雪白的墙壁,上面透射着诡异的光晕,一圈一圈的。
程延指尖的烟忽明忽暗,火光隐隐跳动。
他突然想到。
她那么恨自己,恨他的这幅躯壳。
就是这具□□,就是这双手,曾经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她,将她推离身边。
就是他。
程延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
他抬起手,将还未燃灭的烟头,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小程真的被四月玩死了。
他的好日子在后头(假的)
我的论文写完了,但又好像没有。
等我老师反馈。
码这一章的时候我正在店里买包,出关第一天奖励自己呜呜呜呜呜我可太快乐了。
第65章 、四月六二
程延从不知道,?自残会带来那般解脱的快意。
当带着火光的烟头,灼伤他手腕的皮肤,快感比疼痛先一步到来。
他仿佛置身一个古怪的幻境。
他一遍遍地伤害自己。
只要他一遍遍地伤害自己。
直到他遍体鳞伤,?直到他毁掉这具林四月讨厌的躯壳。
他的四月,就会回来。
他终于坠入地狱,如她所期望的那样。
……
在程延的童年里。
也曾有过这样一段如黑色幕布一般可怖孤寂的时光。
他被拐卖后,辗转在很多座城市,?最后在距离家三百公里的地方被解救,进入了那座城市的福利院。
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人贩子藏孩子的地下室里,?甚至有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为了不让附近的居民发现,?孩子们连声音都不被允许发出。
他也很久没有照过太阳了。
来到那座福利院之后,他喜欢坐在天台上画画,?衣服被太阳晒得滚烫也不在意。
孩子们也不爱和他玩,?因为他们都觉得程延是个小哑巴。
后来福利院里来了另一个小哑巴。
是一个叫做冉祈的姐姐。
她也不说话,但是程延的天台上,?有了新朋友的加入。
程延会在那里画画,冉祈大部分时候会安静地看着。
直到那天程延把画板转过来给冉祈看。
少年的画笔显然是具有天赋的,因为冉祈看到了在天台对面的小办公楼里,那里有流水一样红艳艳的钞票,?还有那位院长叔叔压着的瘦弱孩童。
像一座推不开的山,?毁掉了一个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未来。
程延并不懂那些,?他只是画他看到的一切。
可是办公室里的那双眼睛,?那天突发奇想地转了过来,看到了天台上的两个孩子。
……
后来的程延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他会想到被庞大的身躯压在身下无力反抗的痛苦,?他会想起哭到近乎绝望撕裂的喉管。
他也会想起尖叫着奋不顾身地扑向他、保护着他的姐姐。
冉祈的养母赶到的时候,程延已经紧紧攥着拧断的门把手,敲在那个男人的额角。
如果营救的人再晚到一步,那个看上去单薄又苍白的男孩,就要拿着金属质地的门把手,敲断那个男人的喉管。
冉祈后来的养母,也是她已故的父亲曾经最亲近的师妹,那位气质绝佳典雅的女人,不但是国家民乐协会的主席,还是全国人大代表。
在那件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致力于全国各地的青少年保护和孤幼儿心理疏导与健康保护。
最终院长徐钟因为贪污受贿和猥.亵幼童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而程延被送去了苏州城,那个他出生的地方。
新的福利院很好,院长阿姨温柔而慈祥,最重要的是,他有了一只小尾巴。
那个叫做四月的女孩,像是春风带来的精灵,跟着他的时候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是温暖的。
她会仰着脸对他笑,只对他笑。
她说话的时候,连天气都变得明媚,与她相伴的时光,就算只是她一个人在叽叽喳喳,也变得格外美好。
分离的那天,她罕见地沉默。
程延回到房间,去收拾他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的行李,四月一路跟着他,却连一句“再见”都说不出口。
他无法去安慰那个情绪低落的小小少女,因为连他都没有办法说服他们,他是要回家的人。
哪里是家啊。
那里怎么会是家呢。
一个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在意他的地方。
却是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期望拥有和找回的地方。
程延背上那个小小的书包,第一次地,拉上了四月的手。
她刚刚在泥塘里面玩过,连手都没洗,就那样被握在了少年的掌心,共享了污渍。程延没有在意,握着她的手,走到了门口。
他也没有说再见,然后就松开她,钻进了车里。
……
再次见面的时候,四月读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她就跑来高中部。
在看到他的时候,欣喜落满了她漂亮的眼睛,她像是这个世界遗落的所有明亮春光,点燃了他晦暗枯白的青春。
她说。
“程延!你变得真好看!不枉我跟着你来这里读书。”
不等程延答话,她就笑嘻嘻地歪着头,叽叽喳喳地告诉他:“我在学生名录上看到你的名字啦,不知道有没有同名同姓的,但还是赌了一把来这里读书了。”
她说话的神情闪烁如皎洁的月光。
那是程延第一次意识到,会有人愿意奔他而来。
——
在四月读初二的那一年,徐钟出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