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定睛细看,偌大的皇宫似的地盘儿连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简直过了头,此时再感受一下氛围,能让人挥金如土的感觉一点一点减少,只让人更多的感到了一种某人散尽家财快破产的苍凉感来。
但唐珂依旧看得心潮澎湃。
他问:先生,这是哪里呀?
刚才打量金瓦的空挡,唐珂已经注意到唐闲清不见了,但他的手被握住的触感还在。
商壹就站在他旁边,等他欣赏完。
闻言商壹回:六合。
唐珂眼睛微睁:啊?
商壹牵着他往宫殿走:我有幸待过三万年的地方,妖界君主的住所。
其实在进来时商壹有想过会回不到这里,毕竟他通过无字天书试过那么多次,他这个无字天书主人都没有被带回到自己的住处。
可兴许是存在着侥幸心理,又或者心里知道唐闲清本来就是在无字天书里的人了──他回到这时候,也相当于他从无字天书出去。
所以就想着试试也无妨。
没想到还真的回来了。
唐珂仍然还在不可思议中飘着:你以前那么有钱过啊?
提到钱他眼睛都亮了,看来对有钱这件事是真的很有执念。
可不是么,商壹半开玩笑道:之前整个妖界都是我的呢。
他转头看着唐珂,眼里笑意更浓:现在别想了,我身无分文,还欠你钱。
唐珂又打量了一会儿四周,问:这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商壹道:我在屋里。
静默半晌,唐珂道:就你自己呀?
不然?商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言语中还挺自豪:商某活物勿近可是出了名的。
出名到六界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有人明知故犯,就别怪谦逊有礼的商先生送人去地狱走一趟,不死也得重伤。
从不玩笑。
唐珂:
唐珂抿唇小心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用了好大的耐心才强忍住没回握商壹的手。
唐珂轻声:先生。
商壹:嗯?
唐珂抬头看他,认真:你知道什么叫撩人不自知吗?
商壹蹙眉:何意?我做什么了?
商先生──突然,欢快地一道喊声把一只待在野花上的蝴蝶惊动飞了,花瓣摇曳中,一道身影猛地从眼前掠过,只留下了一道衣袂翻飞的残影。
唐珂动唇正想以通俗易懂的名词解释一下,就被这道惊天动地的喊给止住了,所有话全都被堵在了嗓子里,憋得够呛。
唐珂愣愣地看过去,就见那道轻快的身影已经迈进了敞亮着的大门。
无字天书里的商壹从里面露出了半张侧脸,银发铺背,侧着眸子看人时,绯色小痣都带着一股瞧不起人。
刚刚还说自己活物勿近很出名,转眼就有活物那么兴奋地送上门来了,反转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可笑过分。
唐珂重新看向商壹。
注意到眼神,商壹莫名其妙道:看什么看?我又没让他碰我。
唐珂:
就像附和他说的似的,商壹适时冷声说道:再靠近一步,老子废了你。
衣袂翻飞的场景霎那间变得平平稳稳像被定了形,那人停下了。
商壹跃过他出去,那人转身就跟上。正想开口问是谁的唐珂看清他的面容,话音再一次顿住不吭声了。
──是唐闲清。
那时候他的头发是黑色的,三千青丝被随意挽了个发型,衬得小巧的脸越发精致可摹。
唐闲清老老实实地待在商壹三丈之外,开始说话:商先生,你让我进趟无字天书吧,求你了。
啊你就掐个决把我送进去呗,大不了我不出来了。
每说一句话他的尾音就是上扬的,从头到尾都透着欢快,和他身上那时特有的跳脱成无限正比。
商壹不理他,他就叽叽喳喳地:我保证,你让我看一眼有没有这个地方,也好让我死心啊!
这副样子和唐珂这两次见到的反差太大,他一时之间愣住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了。
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东西卡在心口,竟是泛起了点难受。
他想,是多少年、又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他变成无字天书外的模样。
尽管不熟,唐珂声音还是有些发干:唐先生吗?
商壹应:嗯。
耳边的声音实在太烦,商壹最后受不了,冷漠地站在原地盯着闹腾的唐闲清:你这几百年来了不少于一百次,不如再与我说说那是个什么地方。
商壹的声音真的非常冷淡,看起来对方要是再说一句他就敢一掌把人拍死。
但唐闲清没这个自觉,一看见商壹有松口的趋势,立马眼睛一亮,开始张开双臂大力地比划:那里那里,天上有这么──大的鸟在飞!地上还有四个轱辘的车子在跑,特别漂亮,还有还有,他们海上的轮渡也大得出奇──
商壹只觉得他满口胡话是在放屁,脸上显而易见地直接黑了,别提多难看
他截断唐闲清的疯音:你从何处见的?
唐闲清煞有其事、斩钉截铁地道:梦里看见的。
商壹:
唐珂:
明知他会说什么,如今再被迫听一次的商壹:
这时,商壹从无语中回神,冷声说道:无字天书有规矩,从不探测未来之景。
他冷冷地瞥着唐闲清:忘了?
唐闲清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表明自己没忘,但他脸上的表情明显还在表示想进去看看。
一时间矛盾地明显且惹人不喜。
一同进来被要求认识唐闲清的唐珂闻言心里微微一动,有什么东西正在跟他年少时听到的故事渐渐重合。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听到商壹从不预测未来的事,确认自己少年时期了解到的、以及妖怪论坛里的商壹人设是真实的居多,唐珂似乎觉得离商壹都又近了一步。
尽管他们从不曾对彼此坦诚过过去。
商先生,唐闲清往后退了一步,感觉挨打前夕应该能有逃跑的时间:我真的都看到那里几百次了,那里跟咱们这里全然不同,我真的想去看看。
商壹又何尝不是被烦了近百次,他终于不耐烦了: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扔无字天书让你自生自灭。
唐闲清接得非常兴奋:您扔!
商壹:
先生。唐珂突然道。
商壹转头:嗯。
唐珂也转头,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
一阵静默之后,商壹似乎算清楚了:约莫两千年前。
两千年,凡人经过二百次蹉跎都能寿终正寝二百次,漫长的说上一说都觉得不敢想象。
可对于一个大妖来说,他的寿命以万起步。十个万过去,两千年无非也就是普通人中的几年而已
唐闲清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地方,竟然敢做出在无字天书中自生自灭的决定,无论他觉不觉得商壹是否在开玩笑,他的无犹豫回答就证明了一切。
也许他真的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也知足了,但就是这凡人之中的两年、堪称葬送了如今的唐闲清。
虽说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唐闲清口里的地方确实存在,可那时候他们不知道。
就连唐闲清自己都说不请他想去哪儿,好像就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让他一次又一次来到商壹的住所,求他打开无字天书。
唐珂问道:这就是他成为唯一一个被锁在无字天书里的原因吗?
商壹无意识地握紧了唐珂的手:嗯。
他冲动,他沉声:我也冲动了。
唐珂:他后悔了吗?
商壹摇头。
唐珂:他没想着回来?
商壹嗯
唐珂不解:为什么?毕竟有些事情是可以及时止损的。
闻言,商壹沉默,他看着过去的商壹甚至连血都没用,也真的没与人建立联系、草率地成全唐闲清把他丢进他要去的地方,眸光微暗,嗓音深沉:情之一字,招人,难懂。
唐闲清满心欢喜地在商先生我走啦的呼喊中消失,商壹也把剩下的几个字补全了:但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么
第41章
立夏,过渡季节,还说不上太热,但照顾不好容易感冒。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每走一步都无比沉稳,毫不拖沓,好像能哒在人心口上。
之书,你就答应我吧。答应我嘛。唐闲清跟在穿着看起来比五公分还要多的高跟鞋女人身后,语气盎然。
看似不疾不徐,其实始终都能跟上人脚步,满脸兴奋加跃跃欲试。
一个大男人,每天精力无限就算了,可以理解,但无时无刻都在叽叽喳喳就很过分了。
他们在一家公司门前不远处停下,男人,终于受不了了,回头瞪他:唐闲清,你是不是不用工作?
女人长了一张很魅惑的脸,烈焰红唇深影本应该是属于浓妆行列里的,可放在她脸上却并不显得很浓。她本就偏向些深邃的面容让那份妆容恰到好处,让她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散发出抬头挺胸地自信,但又不强势。
唐闲清喊她之书。
两个人从高中时代就认识,唐闲清在她18岁时说喜欢她,如今她都25岁了,唐闲清还在其屁股后面喊答应吧答应吧。
不答应也不气馁,每天精力四射,对方又没拒绝,只要不拒绝,唐闲清就有把握这人一定是自己的。
我当然用工作啊,唐闲满面笑容:不工作怎么养你。可你还没答应跟我在一起呢,我明恋地说喜欢你都七年了,好之书,答应嘛。
他拇指食指小心地碰在了一起,堪称娇羞地捏住了之书的衬衫。
之书:
而且,唐闲清把嘴笑成瓢:你要是想,我把你公司都能给你搞下来。要不要?
之书:
女人双手环胸,无语地看着唐闲清蹦哒了一会儿,等人说完她白一翻,说:是妖怪了不起是不是?
唐闲清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他三指并住指天发誓表明真心:我自己努力,努力挣钱养你,不走捷径!
知道唐闲清身份是在两个人大一的时候。
那天之书生日,可能是高兴吧,唐闲清多喝了几杯酒,可其实他的酒量堪称废物,是个名副其实的三杯醉。
平常的时候就话多闹腾,谁知道喝多了更不听话,很烦人。
但那天肯定也有酒壮怂人胆的缘故,唐闲清叽里呱啦、口齿不清地抱住之书告了一个小时的白,之书耐心地把他带回家说知道了知道了,还没知道完就被唐闲清吻住了唇。
立夏的风还是有些过于让人舒服了,被人轻薄,都觉得幸福地让人昏了头。之书没有任何反抗,相反,她堪称顺从地任唐闲清索取。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亲吻,没什么技术可言,但他们却只觉得对方嘴唇的滋味甜到了骨子里,直到他们同时觉得呼吸困难,唐闲清才红着脸松开了同样脸红的之书。
好之书唐闲清捧住之书的脸,说: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你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一定会对你好的,真的真的,好之书
之书被他那双含着深情的明亮眸盯得没办法,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刚才那个吻里的酒精可能传到了心肺之间,之书好像也有点醉了,被蛊惑了似的,她跟一个醉鬼说:你说喜欢我,我又没拒绝你。谁让你在高三那么重要的时候表白,答应你我就没法学习了。而且你长得也太可爱了,庆幸我不是个男的吧我一个女的都想保护你。
之前在高中里,唐闲清安分守己地装好学生,根本就没碰过酒,之书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
耳边魅惑的女声好像在说着什么,唐闲清捧着之书的脸将自己的脸慢慢凑近,两人几乎鼻尖挨着鼻尖。
好之书他睛微眯神采迷离,醉醺醺地说:我告诉你喔,你要是不喜欢我人形的亚子我变成毛团子给你揉好不好嘛,我超可爱的
一通胡言乱语把之书听得云里雾里,刚才的吐露心声终于跟着前的醉鬼模样烟消云散了。她觉得现在直接说出答应可能都得不到唐闲清的回应了,只好唉了一声,打算把人带到他在外面租的单人公寓。
直到下一秒她手里一轻,怀里多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唐闲清看起来再怎么想让男女保护,也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喝成醉虾被一个女生拖着走很费劲──哪怕之书也有将近一米七。
所以手上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怀里一团白色的团子,之书整个人都懵了。
可那团子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酒精在他的兔子脑袋里晃晃荡荡,唐闲清抬起前爪按在之书心口上,看起来想努力支撑身体与之书的目光平视,之书还睁大着双愣愣地看着他。
那是个纯白色的垂耳兔,睫毛纤长的简直过分,遮住了一些他本体自带的红睛,可遮不住透过睫毛也要往外泄露地迷茫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