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不反悔？”
    “不反悔。”他眼神坚定，因为他已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上完学去哪儿？”
    “回来，当设计师。”
    “好小子。”师傅一巴掌下来，梁军险些没站住。
    高工感慨万千，自己的儿子不爱进厂，跟电影院里当工作人员，刚上班就嚷嚷着买车，还逼着他给买了一辆a6，儿子开车上下班洋相。
    他工作忙，常年不回家，觉得对家里亏欠，所以对孩子也有些纵容。
    他见了梁军，觉得这小子有勇有谋，是颗好苗子，全当爱惜人才，好生栽培。
    梁军拿高工当半个父亲，这事儿他和谁也不曾说，他崇拜他的师父，他的师父教他手艺也教他做人，在父亲去世以后，除了程绪，也就师傅是真心为他的将来做打算。
    他为他指明了方向，让他有了奔头，不再觉得混沌不清，漫无目的求索，他现在目标明确。
    他要上某工大，他要学习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
    他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程绪。
    他们的学校组织来厂子参观，因为保密，仅开放了部分厂区，以博物馆和厂学校为主。
    那天他还在厂学校和大家一起上课，参观的学生们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的教室门口，他转头一眼就看到了程绪，而程绪也看到他，向他点头致意。
    下班他推了自行车和大家一起出工厂大门，就看到工友们一直瞅，等到他走了出去，他才意识到，原来大家都是在看程绪。
    她见自己出来，微微一笑，分明是跟路边站着等自己呢。
    推着车一路走着。
    路边昏暗的灯光将二人的影子拉长。
    两人都不说话。
    路过铁路中学旁边的剧场。
    他想起自己曾经带她来滑轮滑。
    她开始丁点不会，站都站不起来，鞋子的绑带都是跟自己现学的。
    站起来后她无比紧张，死死拽住自己的手不放。
    摔了两次，对于自己的笑，她有些恼。
    但她很聪明，很快就上了手，能自己滑了，慢慢能放开自己的手。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她笑的无比开心，最后还是要来牵自己的手一起滑。
    “笑什么？”听到她问，他转头看向她，脸上还带着笑。
    “还记得那边那个轮滑场吗？”
    “记得，50块门票，10块一瓶饮料。”那个年代可真是死贵。
    “还记得怎么滑吗？”
    “记得，形成肌肉记忆了。”
    又是大段的沉默。
    她变得漂亮了，抽条，长高了，初中太瘦，现在有些少女的丰腴，腰还是那么细。
    他有些羞赧自己穿了工作服。
    其实在程绪眼里，他长大了，虽然还是少年，但已经褪去初中时候的青涩。
    “来找我有事吗？”他的五官还是那么英俊，没有因为长开了而变得难看。
    “今天看到你在厂学校学习。”
    “是的。学徒工可以在厂学校念高中。参加高考。”
    “对未来计划了吗？”又是老问题，但这次他不再抵触回答。
    “嗯，我原本打算高中毕业后入伍，服预备役，后来改主意了。”
    他停下脚步，夜晚灯光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锃亮，
    “我要考某工大，学机械制造设计。想去当一名设计师。”
    “设计什么。”
    “航母，驱逐舰，护卫舰，常规动力潜艇，国家需要什么我就设计什么。”
    程绪安静的听，
    “真好，”
    “真好。”
    她连说两句真好。眼里泛着泪光。
    她认识梁军这么久以来，他漫无目的，像是迷路的夜旅人，眼神一片晦暗。
    可就在今天他的眼睛里有了光。
    她在教室门口看到他的时候，他望向自己，眼神也是精神无比。
    “梁军，你可要加油啊！”
    她比自己找到人生目标还要高兴。他总算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不再沉湎于过去的悲伤中。
    “程绪，你…今晚不自习吗？”他有些疑惑。
    “放假了。”她笑出了声，是了，不放假，学校怎么会组织活动呢。
    “你去哪儿？”
    “回家。”
    “司机……来接你吗？”他小心的问。
    “他陪我父母去五台山了。”她笑得很温柔。
    “那我送你一程？”他眼里又有了光。
    “可以。”
    他骑了两步，她跳了上去，坐到后座，两只手轻轻扶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