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阵轻风,随意的拂过了郁清的耳侧就径直消散。
但风是抓不住的,裴予却可以。
所以在片刻的停顿后,郁清迅速的点开了手机的录音软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你再说一遍!”
裴予静默了两秒。
还是阿闻拯救了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个长期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的女性,她的体力居然比夏导还好。
她出现的那一刻,郁清也飞速的收起了手机,顺势介绍:“闻老师,这是我哥,裴予。”
阿闻看了看郁清,又看了看裴予,露出了个神秘的笑容:“嗯,裴先生您好。”
她没有伸手,只是点了点头。
裴予也微一颔首,并未多言。
阿闻过来了,郁清也不好闹着要让裴予再说一遍方便他录下来,只好走在两个人中间,老老实实的爬长长的台阶。
等剧组的人都到了道观后,夏导也气喘吁吁的跟裴予打了个招呼。
裴予也只是点了一下下巴,态度连冷淡都算不上,那完全就是没有要聊的意思。
夏导也不介意,后勤那边去放置好设备,他就高兴的朝郁清招招手,示意郁清和阿闻来:“小说里的那口井啊,我一直找不到满意的。还是后来我想起了这道观里有口井正好合适,问过这边的观主,确认可以来拍摄,所以才来的。”
他边说,那边老道就穿着道袍悠悠的走了过来。
夏导打了声招呼:“张观主。”
老道笑了一下,在看到裴予和郁清时有很明显的停顿:“……”
他摸了摸下巴:“我说怎么算卦算到这个剧组和我有缘,原来是郁小福主的剧组啊。”
“不是我的剧组。”郁清纠正:“不过我是这个剧组的演员。”
夏导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郁清点点头:“之前见过一面。”
老道哈哈笑:“我和小福主可真是太有缘分啦。”
他话刚说完,一直默不作声的裴予就垂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还记得裴予捏碎了自己两枚棋子的老道并不畏惧的瞪他,又笑眯眯的看向郁清他们:“你演什么呀?”
“就是我跟您说过的,我们剧的演员要借一下那口井。”夏导说:“郁清得在井里拍摄。”
老道啊了声,显露出几分犹豫来:“……那口井,封掉了。”
夏导却不信:“我去看看。”
老道拦不住他,几人径直往那边走去,就见道观的后院,也就是供观里道士们居住的地方不远处,还真有一口井。
那口井上压着厚重的石板,却也没有封死,把石板推了就好了。
“这不是没封掉吗?”
夏导满意的拍了拍那块石板:“我可跑了很多地方,只有您这里的这口井足够大,符合我们的要求。”
老道背着手,不敢说话。
察觉到他的沉默,郁清微微偏头问了句:“您怎么了吗?”
老道看着那口井:“……不太安全。”
夏导:“???”
他慢脑门的问号:“我跟您联系的时候您说的不是这话啊,您说了可以借的。而且我们请了专业人员,保证安全,不会出事的。您这口井也没水不是吗?”
老道还是不说话。
他心说要是知道来拍戏的是郁清,那就是要把他这道观夷为平地,他也坚决不借的。
倒是裴予平静的问了句:“你拍戏要下井?”
“嗯。”郁清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太多:“小说里面有一个名场面就是在一个道观的井里。”
裴予瞥了一眼那口足够一次性塞入两个人的大井:“注意安全。”
郁清弯眼:“我知道的。到时候肯定会有安全绳吊着。”
老道默默的看了裴予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行吧,你们非要借就借吧。”
郁清总觉得老道对这口井有点避之不及,刚皱了眉想要问一下,就又见老道背着手悠悠的走了。
他和郁清错肩而过的时候,还感叹了声:“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就好像,在提醒他什么一样。
.
头发被剃成圆寸的男人在警员的伴随下出了通道,他到这间略显拥挤的房间里时,就下意识的低垂下了脑袋,不敢去看那些坐在办公桌上的警察。
而在不远处,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正被他对面的警察训斥:“公共场合抽什么烟,把烟给我掐了!”
那男人眉毛处有一道刀疤,看上去还有点狰狞,但他的态度却不凶,听到这话,立马就掐灭了手里的烟:“瞧我。”
男人生了张还不错的皮相,就是看上去有点像流.氓地痞:“这不忘了这是什么地吗?抱歉抱歉。”
另一个警察扫了他一眼,语气还不错:“你又来接你哪个刑满释放了的兄弟?你要不来我们这办张卡,你自己前两天才从拘留所离开,今天就来这接人。”
刀疤男忙摆手:“不了不了,这不浪费公众资源嘛,您忙。”
给他办手续的警察把东西递给他:“郑郝,你看一下,是他吗?”
听到自己名字的圆寸男人下意识的抬了头,正好对上了刀疤男投过来的视线。
刀疤男咧嘴笑了笑:“是他。”
郑郝却说:“我不认识你。”
刀疤男从警察手里接过了当年郑郝被扣押下来的手机和证件,收到了自己的包里,没有要给郑郝的意思:“巧了,我这不也是第一次见你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卡片递给郑郝:“他让我来的。”
警察并没有管他们这边,所以刀疤男并不怕有人能够看见名片上的名字。
而郑郝几乎是瞬间就勾起了个冷笑:“他没让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助理来?”
“嗐。”刀疤男勾住他的肩膀,半强迫的把人往外带:“大老板,忙嘛。走,哥请你吃饭,这个牢我也蹲过,伙食淡出个鸟儿来。”
郑郝也没有反抗,看着刀疤男跟个交际花似的朝那些警察们挥挥手说了再见。
等上了车后,刀疤男这才说:“给你准备了钱和新的手机。里面有新的电话卡,还帮你创建了微信,微信加了我,不够的话管我要。”
他的手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的扯出个笑:“你知道为什么给你钱。”
郑郝嗤笑:“封口费。”
刀疤男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又不清不楚的提点了句:“还有。”
郑郝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反而是打开了自己手里的袋子。
袋子薄薄的,只有一部手机和一张银行卡。
“密码是你入狱的那天。”刀疤男笑:“不会不记得吧?”
郑郝攥着银行卡的手瞬间缩紧,眼里划过阴冷:“怎么可能会忘。卡里有多少钱?”
刀疤男微微一笑:“二十万。”
郑郝不可思议:“就二十万?”
“我说了。”刀疤男散漫的一点点将人引导:“不够找我要。”
……
把郑郝放到市区后,刀疤男这才终于接起自己从刚刚就在裤兜里震个不停的电话:“拜托,董二少,办正事呢。”
“你担心什么,这事交给你,反而不好办,交给我……”刀疤男乐呵呵:“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垃圾。”
“我跟警察和法律打交道这么多年,哪里的牢饭没尝过?你就安心吧。这事,我不仅能给你们办妥帖了,我还能再把他送回去——”
“你也劝裴总少动那些念头,我都金盆洗手这么多年了,他现在有家室了,怎么还杀心这么重。别影响人家小朋友。”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刀疤男停了停,才轻笑了一声,语气还是那样的不着调:“放心,这不都说祸害遗千年嘛,你们好好的,我也能好好的。”
“至于人渣,就交给人渣处理。”
.
裴予并没有待太久。
他们甚至连手都没有来得及牵。
裴予赶过来,真的就只是见了郁清这一面,陪他走了一点路。
之前出差回来后,其实就有不少事等着裴予处理,但为了陪郁清,这位昏君连思考的步骤都没有,就直接将所有的行程往后怼了。
这一次也是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的。
郁清也要忙剧组,他也就走了。
剧本围读结束后的那天晚上,郁清没能睡好。
也不知道是道观里的香火味有点重,还是因为老道那话始终缠着他,所以郁清干脆拿着手机准备到外面走走。
然后他意外的看见了静静坐在压住那口井的石板上的老道。
见到他来,老道也不意外,只说:“今晚月色不错。”
他笑容和蔼:“睡不好?”
郁清诚实的点头:“有点失眠。”
老道示意他过来,于是郁清就在他的身边坐下:“您也睡不着吗?”
“上了年纪,睡觉总是有点不安分。”老道轻轻摩挲着石板:“这几天又装着事,更加睡不着。”
他说完,又笑:“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要跳下去?”
老实说,郁清第一眼还真以为有人要投井。
见他不吭声,老道哈哈大笑道:“那这你可以放一万个心,没得道成仙,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