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没有要发动车的意思,兀自垂首,沉默不言。
唐棉侧目,轻声问:“心情不好吗?”她根本没把苏蓉茵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贺烛缓慢地抬起下颌,双眸浓黑如墨,目视前方,低声回了两个字:“没有。”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方向盘,引擎发动,车驶出了这片区域。
一路上,唐棉跟身边的人说话,得到的只有单字回应,她神经再粗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思来想去,他的转变好像就是从苏蓉茵离开后开始的。
回到家,唐棉拉住即将踏上楼梯的贺烛,仰头看他,语气带着几分纠结:“你该不会,真是为了苏蓉茵才上的节目吧?”
她虽然知道替身上场不是误会,但贺烛去参加相亲节目的原因谁也不知道,而且后来那期节目也没播。
根据他当时的行为。
这种猜测,似乎也说得通。
贺烛神情一凛,声音总算带了情绪,毫不犹豫地否认:“不是。”
唐棉哦了一声,松开手。
贺烛低下头,定眸望她,语调淡而平缓:“孔非当时跟我打赌,输的人必须完成对方的大冒险要求,我赌输了,他就要求我参加地方台的那档节目……那个苏什么的,我根本不认识。”
“节目组希望我把一个女嘉宾带下来,我在台上待得不耐烦,就照做了,那个女嘉宾我不知道是谁,也没跟她说过话。”
“是啊,”唐棉回忆起来,“你当时走的可快了。”
贺烛以为她在嘲讽,下巴一紧,还想解释,随后想到什么,情绪意外地恢复了一些,看着比刚才轻松多了。
他眉梢微抬:“是真的。”
“我知道是真的,”唐棉觉得这事说出来没什么,补了一句,“当时我也在现场。”
贺烛一愣。
唐棉对上他的视线,笑道:“你带走的人就是我啊。”
“……”
唐棉将当天的经过说了一遍,贺烛总算明白,他们之间还有过这种缘分。
“所以,餐厅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唐棉犹豫地点头。
确切地说,餐厅见面是他们第三次相遇。
到底没好意思把高中那次失败的暗恋经理说出来,唐棉道:“苏蓉茵的确是在和那个房地产老板交往,不是误会。”
贺烛没兴趣计较这些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俯身将唐棉拥入怀中,低着头,发丝贴着她的脸颊,声音轻缓:“那人刚才撞我身上了。”
“嗯,”唐棉说,“我看到了。”
贺烛对她反应平平的表现颇为不满,加重语气:“她说让我,扶,着,她。”
唐棉茫然地眨着眼睛。
贺烛咬牙:“你就没什么想法?”
见他脸色又沉下来,唐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犹疑地说:“撞疼你了吗?”
“……”
“不能吧,她看起来挺轻的——呃,很疼吗?我帮你揉揉?”
“……嗯。”
三月初,网综的录制进行了大半,多数嘉宾都有了自己的心仪对象,有两对正式确定关系的,节目组征得同意后,便安排他们退出录制,重新加入新的嘉宾,以增加看点。
于桁是最早退出的,唐棉还去跟他道了声喜,于桁也跟她道谢,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删掉了彼此的微信,让交情止步于此。
早上,唐棉推开办公室的门,同事们都聚在一起,围着一个女编导,有说有笑的。
她路过道了声早安:“早啊。”
其他人纷纷回头:“唐制片早。”
唐棉将包放下,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多了一包喜糖,环顾四周,其他同事位置上也有,惊讶道:“这是谁给的?”
同事说:“小刘的,已经订好了日子,节目录完她就能回去休婚假啦。”
唐棉冲那位女编导笑笑:“恭喜啊。”
“谢谢,”编导被围着还挺不好意思,向身边的人挥手道,“行了行了,唐制片都来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唐棉无奈:“还没到时间,等会儿总导演过来你们就得回归岗位了啊。”
众人爽快应声,又笑嘻嘻地说开,话题由婚礼聊到了找对象的问题。
“唉,我前男友就是因为我整天日夜颠倒,假期也在写策划写文案,没时间陪他,慢慢没了耐心,就跟我分了。”
“我们谈恋爱确实太难了,诶,小刘你跟你对象是怎么维持感情的啊?”
编导思索着说:“也没特意做什么,就是我对象想约会,我没时间,他一生气我就跟他撒娇,他马上就不气了……哎,你们天天围着那些嘉宾转,多跟他们学学哄人的方法,有时候真的挺管用的。”
唐棉没参与他们的话题,却也默默听着。
同事那句轻描淡写的“没时间陪他,慢慢就分了”,稍有些触动她。
唐棉垂着脑袋,无意识地翻开文件夹,手上拿着签字笔,笔尖悬在文件纸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跟贺烛工作都很忙,虽然贺烛每天会抽时间来接她,但在车上,手机一直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不是经纪公司就是宣传公司,再就是一些难搞的冠名商。
这些电话都很重要,没办法拒接。
时间被占得满满当当。
这样不行。
下午,唐棉盯现场的时候,听了同事的建议,开始留心嘉宾之间相处的细节。
编导组今天想出一个任务,为了提高节目趣味性,嘉宾分组靠抽签决定。
一对正处在暧昧期的嘉宾被迫分开行动。
女生恰好和一个曾对她有意思的男嘉宾一组,晚上回来,和她暧昧的男生明显不高兴了,女生情商很高,笑吟吟地凑过去,肩膀贴着他的胳膊蹭了蹭,又说了些土味情话逗他。
男生不经逗,很快恢复笑容。
两人关系不仅没受影响,看着像是更进了一步。
唐棉盯着监视屏若有所思,决定学以致用,回去就实践。
当晚。
贺烛照例接唐棉回家,他今晚有个视频会议,进门便直奔书房,唐棉先一步跑到前面,挡住了路。
贺烛微怔,停下来等她开口。
唐棉扬起下巴,嘴里冒出一句:“你知道你跟星星的区别是什么吗?”
贺烛配合地说:“什么?”
唐棉业务不熟练,话到嘴边,觉得这种套路怪难为情的,挠了挠耳根,慢吞吞接下去:“星星有很多,而你只有一个。”
这实在不像她。
贺烛顿了两秒,扬眉:“你从哪里学来的?”
唐棉诚实回答:“节目里。”
贺烛扯起唇角,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
唐棉忽地把头一歪,躲过了他的触碰。
这一举动让贺烛的手僵在半空,他眸光微颤,眼皮半敛下来,下一秒,他的脖颈猝不及防被环住,唐棉擎着胳膊,轻按着他的后颈往下压了压。
贺烛顺从地弓下身体,任由她靠近。
“刚才没说完。”
唐棉细白的手臂环着他,抬起眼,眸色澄澈,像盛了一汪泉水,明亮又清透:“星星在你眼里,你在我心里。”
贺烛轻眨了下眼睛。
唐棉抿了抿嘴巴,耳根微红,继续道:“现在,我要亲吻我的心上人了。”
“……”
当天晚上。
贺烛开会迟到了十分钟,他坐在电脑前,斜靠椅背,嘴角带着弧度,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险些惊掉一众高层的下巴。
这段时间在公司,贺烛脸色冷得像腊月寒冬,身上仿佛能磕掉冰碴,那些年轻女员工也不敢找借口进他办公室送文件了,一个个兢兢业业,心惊胆战,生怕老板的坏脾气波及到自己。
怎么回家不到两个小时,突然像变了个人,脸上都有笑模样了。
贺烛懒得回应他们的震惊,收敛神色,不耐地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说正事。
众人忙收回视线,开始汇报工作。
隔壁房间。
唐棉摸着有点红肿的嘴唇,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她学习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情况跟预估的不太一样,贺烛回应得热情又激烈,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完成后面的蹭肩膀环节。
不过,效果似乎不错。
唐棉弯了弯嘴角。
贺烛进书房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嗯。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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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几场春雨过去,路面再也见不到寒冬留下的冰雪印记,大地终于稳定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