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岭没有让蓝月儿失望,接到命令之后就很快收拾了一下东西,连夜出了京城。
几天之后,他只身一人驾驶着马车,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入宫求见。
蓝月儿本来都已经要休息了,想了想,还是召见了他。
陆岭并不是空手过来的,他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进门行过礼之后就把包袱放到了桌子上。
蓝月儿有点好奇的看着他拎着的这个包袱,摸不准陆岭到底找到了东西没有。
陆岭上前一步解开了包袱,这包袱不仅包了一层,里面竟然还包裹着另外一层。与最外面的深蓝色麻布不一样,里层包袱的那层料子明显要细腻许多,是淡淡的,银灰色的料子。
“娘娘,臣已经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陆岭把包袱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蓝月儿一看,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有泥人,竹蜻蜓,小香囊什么的,东西还不少,但都是哄小孩子用的,鼓鼓囊囊的,把包袱给塞满了。
见蓝月儿的视线转移到了别处,陆岭把已经倒空了的包袱往前伸了伸,“娘娘,找到的东西在这里。”
蓝月儿这才把目光转移到陆岭的手上,“你找到的东西就是这个包袱?”这个包袱有点眼熟,蓝月儿在记忆里面搜寻了一阵子,突然回忆起来,当初杜家父母之所以能认出来优居伙计拿来的那个包袱就是女儿的,是因为那包袱是一条床单做的,上面破损之处还有杜夫人亲手绣的一朵小花。
要找的竟然是这个东西吗?
十九站在旁边,冷眼看着陆岭,面上波澜不惊。
陆岭解释道:“娘娘,臣到了那里之后将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后才注意到这个包袱。这包袱已经被对折缝了起来,两位老人不想破坏便没有拆开,其实在这两层之中,还缝着一块布。”
像是要当场演示一番当时是怎么发现似的,陆岭拿起桌子上面的包袱,扯断了连接处的线头之后,双手各拽着一边,一用力,中间的缝线悉数断裂,露出里面的夹层来。
那只不过是一块巴掌大的小布片而已,放在那里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现在露出来,蓝月儿一眼就看到了。
那布片是黑色的,等到拿到手里之后,蓝月儿才发现这块布原本是淡黄色,只不过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才使得整块布看起来都是黑色的。
蓝月儿只不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就把布片收起来了。
她看着桌子上面的那一堆东西,有点好奇,“那这么多东西都是什么?”
陆岭颔首,“路上随手买的一些小玩意罢了,以防老王爷的手下来抢夺。”
蓝月儿皱起了眉头,“老王爷的手下?他们还留在那里没有走吗?”她打量了一番陆岭,“那你把东西带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半路上遇到他们?”
陆岭点头,“臣刚从那里出发不久就碰上了拦路抢劫的人,他们抢走了臣身上带着的一封信。”
老王爷的人都已经经过她的敲打了,还真的敢再继续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东西吗?蓝月儿有点惊讶,“你有没有受伤,除了那封信还被抢走了什么东西?”
陆岭道:“他们只抢走了那封信。”见蓝月儿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陆岭继续说道:“娘娘不必担心,那信封里面只不过几张银票罢了。”
他露出灿烂笑容,举起了自己一直半藏在袖子中的左手,上面缠着的白色布条渗出了点点的血迹,“就是和人交手的时候被人划了一刀,手上受伤了。”
还好只不过是银票,蓝月儿夸奖了他几句,让十九准备赏赐之后,就让人带着陆岭离开了。因为这次受的伤,蓝月儿特地准许了他几天的假期,让他好好留在家中养伤。
陆岭走了,可桌子上面还堆着一堆东西呢。
十九准备收拾,蓝月儿揉了揉太阳穴,“算了,就这么放着吧,等明天再收拾。”
时间不算早了,凤九幽却还是没有回来。蓝月儿有点担心,站起来披上了衣服,“我出去看看。”
十九忙放下手中端过来让蓝月儿洗漱的水,擦干手之后跟着蓝月儿出去了。
现在这个时间,如果凤九幽还没有回来的话,不用问,肯定就是在御书房里。蓝月儿想都没有想就直奔御书房而去,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御书房里面的灯早就已经熄了。问门口值守的人,说是陛下几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陛下有没有说去哪里?”蓝月儿问门口的小侍卫。
这个小侍卫明显是最近才调过来的,年龄也不算大,听到蓝月儿问话的时候一直怯生生的。他小声说,“回禀娘娘,陛下未曾说过。”
十九在蓝月儿身后皱起了眉头,“娘娘,夜里起风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蓝月儿往身后看了看,除了宫人手里提着的灯笼,只有夜巡的人走过之时,才有细微的亮光。她问十九,“刚才路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陛下?”
“没有。”十九回答的十分笃定。
蓝月儿点点头,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打着灯笼走过来的一队人。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楚过来的竟然是杜公公。
杜公公从御华宫的方向走了过来,看到蓝月儿时立马喜笑颜开,“娘娘可让老奴好找。”
“杜公公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吗?”蓝月儿有点奇怪。
杜公公笑着,“陛下今天用过饭后去了一趟大理寺,本来晚上就该回来的,可有事耽搁了,就让老奴先回来一趟给娘娘通气,娘娘早点歇息吧。”
“好。”原来竟然是去大理寺了,虽然还有点奇怪,但蓝月儿现在已经挺困了。没多想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看着身边叠的整整齐齐的杯子,蓝月儿知道这整个晚上凤九幽都没有回来。
直到吃到饭的时候,蓝月儿才看到了凤九幽的身影。
他带着一身的水汽,蓝月儿好奇,“你去干什么了,怎么头发还是湿的?”凤九幽一头长发只擦了个半干,随意披在肩头。也就是这后宫之中没有其他多余的人,要不然这副模样,绝对算是衣冠不整了。
凤九幽在桌子对面坐下,“从大理寺回来后,沐浴了一番才过来。”他看着蓝月儿,“克里斯死了。”
蓝月儿正准备夹菜,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她收回手,轻轻把筷子架到了碗沿上,“怎么回事,人不是一直都在大理寺关着吗?”她心念微微一动,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橘白退下,“难不成又和老王爷有关?”
凤九幽摇头,“不,克里斯的事情,他安插的那些人插不上手。克里斯是自尽的。”
到现在为止,蓝月儿甚至还没有见过克里斯的真容,只是通过给犯人的画像看过这个年轻的男子。印象之中,这个人应该属于胆大又惜命的那一类。他胆大到可以藐视律法公然在京城里面进行盗墓之事,又惜命到凤九幽的手下还没有对他拷问,他就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自尽?
看出来蓝月儿的疑惑,凤九幽说道:“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我不应该答应小兰见他。”他语气极轻,里面有微不可查的懊悔。
“小兰又去找你了吗?”蓝月儿问,“她之前跑过来为克里斯求情,但在知道他干了什么之后就回去了。难不成之后又去找你求情了?”也不对,小兰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
“并非如此。小兰知道克里斯所做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只不过想见克里斯一面,问他几个问题。念在她在你身边多年,我便同意了。”
“小兰……她到底问了什么问题?”
“不过几句责问罢了。她走后,克里斯神情恍惚。一炷香之后,他开始大哭不已,哭了半个时辰便咬舌自尽了。”凤九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低着头摇了摇脑袋,“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到这么个死法,血流了将近一个时辰,人还能喘气,又撑了小半个时辰才最终闭眼。”
凤九幽这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蓝月儿脑补了一下,却被脑海中浮现的血淋淋的场面给难受到了。她甩甩脑袋,把这画面抛到脑后,“所以昨天晚上为了这件事,你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凤九幽半靠在了椅背上,“不错。他有几句遗言要交代,非要我亲自过去才肯说。”
蓝月儿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情,“他不已经咬断舌头了吗,怎么交代遗言?”
“用手指沾着血,画在白布上。”凤九幽说,“就是写的有点慢,几行字而已,写了许久才写完。”他伸手像是要从身上掏出什么东西出来一样,“那块布现在已经干了,你要不要看看?”
蓝月儿一把拿起了面前的筷子,“我的菜还没有吃完呢,你可千万别拿,要不然这些都得浪费了。”这东西,谁要在吃饭的时候看?
凤九幽笑了笑,收回了手,看着蓝月儿吃起饭来。笑话,那种东西,谁会随时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