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已经全面被封,现在出是出不去了,横竖都是死,与其束手就擒,还不如聚在一块,就此放手一搏,即便是希望只有那么百分之一。
这些人手里全部持有的枪械,为了甩开警方的死咬,郑森的马仔落下车窗探出头来,冷不丁朝后面跟着的警用车就是一枪,瞄准的本是车的挡风玻璃,岂料因为遇到了急转弯,子弹直接打偏在了车轮,由于车速过快,警用车方向失控,踩急刹已是来不及了,直接撞到了路旁的护栏上,安全气囊弹了出来,车内两名警员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这种公然挑衅的嚣张行为让参与追捕行动的警员们恨得咬牙切齿,特警队十几挺机枪子弹已经全部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前头,可惜因为没有得到命令,迟迟未开枪。
毕竟追捕的前提必须将人质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那帮匪徒似乎拿捏准了警方会这么想,有恃无恐的朝后头鸣枪射击,只不过都被有了准备的警察们避开了去。
只不过那帮匪徒得意没多久,在行经交汇路口时,一队警用车自辅道并入主干道,与匪徒驱车并行。
这是边正领的队到了。
开车的是人大惊失色,油门一轰将车开出老远,可是就算如此,后面的人仍旧像牛皮糖似的死咬不放,还趁着匪徒伸出头准备开枪的空档反击了几枪,眼看敌众我寡,白色七座商务车慌不择路,驶入了岔路往小道逃窜,小道颠簸,崎岖不平,两旁更是杂草丛生,再往前走便是烂尾的楼盘。
警队的人将白色商务车团团包围,一群匪徒无路可逃,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特警队员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枪口全部对着那辆商务车,只消有一点不对,他们马上就能把那群人射成马蜂窝。
边正身着黑色防弹背心,手里的枪已经上了膛,以警车为掩护,半猫着腰,背部紧紧贴着车身,探出头,狭长的双眸死死盯着商务车内的人,好像一只寻找到了猎物的鹰。
商务车副驾驶的人,皮肤黝黑,一张国字脸,五官周正,可惜一道疤痕自额间划过他整个眼皮,破坏了整张脸,看起来很是狰狞可怖。
那张脸,那道疤。
让他一窒,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阴暗窄小的刑室,他双手被缚,脚板离地被人吊了起来,身体凌空晃荡着。
他浑身是血,微弱地抬了抬眼皮,黑暗中一条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他咬着牙,闷声不吭,周围的人不解气地叫嚷着
“打!打这条走狗!”
“该死的条子折了我们多少兄弟!”
鞭子浸泡着盐水又一次朝他身上甩来,抽得他倒吸了口冷气,他痛苦地□□被淹没在一道高过一道的叫骂声中,没人注意到他的声音近乎嘶哑。
打死他!
打死他!!
“边正,边正!”段崎见他不对劲赶紧喊了他几声。
他回过神来,眼前阴暗潮湿的刑室与耳畔间如浪潮般的呐喊助威声一道消失了,他喘着气,一双眼睛发红,仿佛是头在地狱边缘徘徊的嗜血野兽。
“你这是怎么了?”段崎观察了眼前方,回过头看着他,皱眉问道。
边正呼出一口气,摇头低低道“没事。”
孙籍,那个曾经的故人,云滇毒窝里那段诡谲的往事如今仍旧历历在目。
他朝孙籍那边看,而孙籍也在看他,眼底里仿佛含着比海更深的恨。
北区支队的支队长方慕年正拿着扩音器劝降,几个马仔似乎有所松动,不多时,其中一辆车的车门打开,其中一个人走了下来,扔掉了手里的枪,高举着双手,朝四周偷偷瞄着,而后猛地抬了脚便往边正他们这边的方向跑。
周围的人见他倒戈纷纷犹豫了。
北区支队长方慕年见有人倒戈还来不及高兴,却见一把枪架在了半落的车窗上,他还来不及喊,一道枪声却如惊雷般响起。
那个倒戈的人被一下子射穿了心窝,面着地,直接倒在了方慕年的面前,手脚抽搐了几下,眼里的光逐渐被一片呆滞取代,不消一分钟便生机散尽,眼看是活不成了。
此番杀鸡儆猴,那群马仔畏惧,纷纷收起了倒戈的心思。
太嚣张了!
方慕年愤恨的朝地上唾了一口,让警员们将死人拖了下去。
特警队的枪口一律对准了烂尾楼前的车,狙击手也已经全部就位。
不多时,白色商务车的车门打开了。
郑森与孙籍一人拽着一个人质从车上走了下来,四周的马仔们见状纷纷背着着,朝他们收拢了过去,将他们护在其中,
他们手里的人质没有例外都是女人,郑森手里的那个有些去过医院的警员还对她有点印象,依稀记得她叫赵汝宁。
此时她正哭着一个劲地告饶,看起来简直狼狈得不能再狼狈了,郑森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当即扇了她一巴掌,恶狠狠的让她闭嘴。
而至于孙籍手里的,可就不是什么好情况了。
西城区刑警支队的人看见了孙籍手上的人,霎时屏住了呼吸。
吕小松不可置信,呐呐地指着人,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嫂,嫂子?”
一群人惊觉,目光不约而同的偏向了边正。
南嘉呜呜地摇了摇头,想说话,可惜嘴上被粘上了胶带,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双手被粗绳所缚,连动都动不了,此时此刻,一把枪抵在她的脑门上,只消那人扣动扳机,她就可以当场交代在这了。
方慕年看着西城区的人,尚不清楚怎么回事,手里的喊话器冷不丁地被人夺了去。
“孙籍!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一向冷静克制的边正此时脑门上全是汗,当他看到孙籍手里的是南嘉时,他简直快疯了!
“干什么?”
孙籍面对着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丝毫不惧,似乎已经对这种生死司空见惯了,他笑得嘲弄,露出一口白牙,粗暴地箍着南嘉的脖子,将枪紧紧地抵在她的太阳穴,声音粗犷:“先让你那些拿着枪的都把枪收起来,撤出十米远,再来跟老子说话!”
方慕年和边正都没有动。
执行任务最忌讳掺杂私情成分,事情复杂了。
方慕年当即明白了过来是怎么回事,看了一眼边正,担心他因此影响对任务的判断力,低声:“要不,这里交给我?你先下去休息一下?”
他倒不担心边正放跑了郑森父子与那位据说漏网多年的孙籍,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这几个人,就是插翅也难逃,他怕的是边正影响判断力,造成一些不必要的牺牲。
第41章 chapter 41
边正当然知道方慕年是什么意思, 当即摇头拒绝了。
解救人质为首要大事,边正与方慕年还有特警队队长杨誉生简单商量了一下,应了孙籍与郑森的要求, 将人撤出了十米远,只留狙击手按兵不动。
边正表情冷峻,他暗自深吸了口气,尽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仿佛孙籍手里的不是南嘉, 而是与自己素昧平生的人。
他再次拿起喊话器, 声音低沉:“你有什么条件?”
他的问话开门见山,丝毫不拖泥带水,这让孙籍很是满意。
“要求不多, 给我们准备一百万和一架加满油的直升飞机就行。”
郑森站在孙籍的旁边,补上了一句:“一百万,要美金!”
这要求着实嚣张得过分,这让段崎有些忍不住了:“要求这么多,你们以为你们现在是什么处境!”
“处境?人质在谁手上,谁就有说话的权利!”孙籍对段崎浑不在意, 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边正,嘴角浮笑:“你说是吧?边警官, 不,或许我应该叫你,苍鹰!”
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仿佛带着恨, 又好像是看见了宿命对手般的激动。
“苍鹰,你这个条子的走狗!背叛兄弟的无耻骗子!要不是萍萍当初死命的让老子保你,你他妈还有命站在这里跟老子谈条件?”
孙籍怒目睁圆, 在提到“萍萍”的时候,南嘉觉得他手上的力道猛地加大了不少,南嘉被他用手肘箍紧了脖子,他手臂的肌肉贲张,卡着她的喉咙,让她一双柳眉拧紧,几乎要窒息过去似的。
萍萍,是谁?
孙籍和他又是什么恩怨?
这些边正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从来都像站在迷雾里的人,有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了他,可是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
边正看着南嘉,心里仿佛在淌着血,偏偏这般生死关头,他无法露怯,更不能示弱,只能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冷的回答:“我是警察你是贼,我们立场不同。”
边正的过往是什么?无人可知。
他的档案太干净了,仿佛刻意洗过了似的。
以至于苍鹰这是词对于在场的人都是陌生的,它是边正在云滇执行任务时的拟的代号。
随着任务的结束,苍鹰这个代号便随着档案夹一起封在了省城总局尘封在了存放机密的档案箱之中。
而边正则改头换脸,回归了日常的生活,成了芸芸人流之中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经过了一年的考察,在确认他没有所谓的应激性创伤综合征,以及其他问题后,局座才放心安排他进入了江北公安系统,担任西城区支队的支队长。
他原以为自己会过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可是旧事与故人并没有因此而远去,而是蛰伏在了暗处,寻找着机会,趁机扑咬上来,如恶狼一般狠狠地撕扯着他,让他血肉模糊。
“立场不同,是啊!”
孙籍冷笑两声,枪口一直没有从南嘉的脑袋上移开,他的脸色阴沉,面上的疤看着显得越发狰狞。
“孙籍,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郑森知道孙籍和边正仇怨颇深,可是现如今他只想活命,手里的两个人质就是唯一可以利用的保命底牌。
这么大的事情,媒体早就被惊动了,一个个想苍蝇似的,有缝就叮,警戒线外长枪短炮纷纷对准了这边,在这样的情况下,警方若是要放弃人质来硬的不大可能,除非他们能承受社会舆论带来的压力。
孙籍点头,枪口指着郑森手里的赵汝宁,撂下狠话:“半小时内我要见到东西!超过一分钟,我就划花那个女人的脸!”
说着他又重新将枪口抵在了南嘉的头上:“超过十分钟的话,这个女人,这辈子你就别想活着见了,别装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很爱她!”
说完,孙籍拖拽着南嘉和郑森往大楼内退进去,他见过太多大小阵仗,经验丰富,他刚刚站的位置正好可以避开致命部位,让狙击手无从下手,可是他还是不得不防是不是会来个天赋异禀的狙击手,找到破绽就地给他来一发冷枪。
方慕年眼睁睁的看着孙籍,郑森还有一众马仔拖拽着两个人质躲进了大楼里,他只觉得胸腔间仿佛淤塞着一股气,扶着左耳上戴着的耳麦,在接通了信号后破口大骂:“你们是怎么回事!拿着枪狙半天狙不了一个人是不是!!”
被骂的人显得很委屈,当即回答:“我们也没办法,有建筑物阻挡,狙不到人啊,没有十足的把握,伤了人质谁负责?”
方慕年当即摘了耳麦,气得骂骂咧咧。
“现在不是问责上火的时候,直升飞机和那么多钱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现在最要紧的是请示一下局座该怎么办。”边正背靠着车,显得十分冷静。
说实话,方慕年有些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要是这会儿是他自己的老婆像鸡仔似的在孙籍手里,他是万万做不到边正的十分一的。
这个男人,要是以后发展得好,想必前途无量啊。
他感叹。
*
南嘉被孙籍挟持着进了楼。
这栋楼只不过堪堪建起了一个楼房形状的水泥壳子便弃在了这里,规划图原定是建的十五层的,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建了十层便封顶了。
大楼内部全是清一色深灰的水泥墙,既无门也无户,更无散热的砖石,连年的风吹雨打与太阳直接暴晒下,楼房的水泥壳子竟然出现了开裂,野草从细细的裂缝之中钻出来,迎风摆荡着。
南嘉一路被带上了五楼,郑森让几个马仔拿了绳子,将南嘉和赵汝宁分别捆在了一根粗柱上,而后又让手下的马仔分别散开去放哨,防止有人打主意要来救走人质。
郑森与孙籍则在地上寻了干净的位置盘腿做下,讨论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危及性命的关头,便是连二世祖郑开的脸上都没了笑容。
南嘉双手被绑得太紧,几乎要将她的手腕箍出血痕来,赵汝宁被绑在离她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她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