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能够感受到季凛炙热的视线正寸步不离地追随着她。
从前她才是那个厌烦交际的人,只会躲在季凛背后乐得清闲。季昭恨他今日的模样,好似他才是受害者,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控诉她的薄情寡义。
季凛越丧气,她就越张扬,总得有人揽过做子女的责任不是?于是季昭来者不拒,客气话说得头头是道,尽职尽责地招揽各怀心思的宾客。她要让季凛明白,他的行为根本不会给她造成任何伤害,她过得特别好。
殊不知这样反常的举动在季凛眼里,只是代表她此刻格外混乱的信号。
一个季昭终于停歇的空档,她站在长餐桌旁认真扫视甜点,季凛从侧面尝试靠近她,手轻轻搭在她肩头,念了声“昭昭”。
季昭像是受惊的小刺猬,霎时跳开好远,手里的蛋糕摔了一地,看到是季凛的一瞬间,惊吓转变为愤怒,她竖起浑身尖刺,凶狠地朝他亮出獠牙:“离我远点。”
季凛仓促地眨眨眼睫,手悬在半空欲上不下,微张的嘴闭合又打开,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季昭蹲下收拾凌乱的蛋糕残骸,季凛跟着她一起蹲下。
“我再说一遍,离我远点。”
季凛如鲠在喉,硬着头皮从地上捡小蛋糕,也没敢抬头看她,只一味盯着草地,“你还好吗?睡得着吗?别不吃饭,要是......”
季昭端在手里的托盘直直扣在了季凛满是淤青的侧脸,逼得他尚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她把盘子丢在脚下,站起身径直离开。
季凛喉结滚动,茫然无措地吸了次鼻子,蹲在原地好半天才想起拿袖子擦擦脸,一直等到腿麻才直起身子。
整个宴会的后半程他都没敢再靠季昭太近。期间季昭上了楼,季凛跟在后面,站在楼梯口看着她用包包装了满满的东西,尽是想要离他越来越远的意味。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阻拦她,因为季昭路过他身边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繁星点缀夜空,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宴会在鲜花笑语里顺利结束,若不是江彦舟一直在外面给季昭偷拍落跑客人的囧样,她实在难以坚持到现在。
淡淡的钢琴曲依旧飘浮在空气中,季昭拖着疲惫的身躯踏上山道,微风吹动路边的梧桐叶,星光虚晃,远处路灯下的少年没有丝毫倦意,张开双臂朝她挥动。
季昭的脚步顿了顿,对着远处展开一个轻轻的笑容,欲向前走的步子刚迈出又再次停下,她回过身,对那个一直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跟在她身后的另一位少年说道:“季凛。”
嗓音无波无澜,散在晚风中,很快消弭不见。可对那位少年来说,却犹如天籁。
季凛抬起眸子看向她,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泛起点点希望的光芒,他看到女孩踏着辰星一步步向他走来,如此轻盈,如此曼妙。她的嘴角甚至还挂着尚未消散的笑意。
季凛俯视着来到他跟前的季昭,激动地双唇颤抖。
季昭一句话都没说,从随身的小包里捞出什么,抬头看他一眼,而后将手伸进了季凛的上衣口袋,很快便转身离开了。
季凛自始至终保持着无悲无喜地懵懂表情,他注视着前方一对携手远去的身影,直到眼睛感到刺痛再难承受,才收回视线。
手无知觉般伸进口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季昭手指的余温。他捞出口袋里的东西,搁在手里细细摩挲,戒指外圈的碎钻清澈依旧,穿过它的链子从指缝猝然滑落,坠在半空。
项链是幸运的,有人尚能给它依托。不像季凛的心,早已锒铛坠地,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