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云带着韩羽等人一把推开了都府衙门的大门。
只见,路谦正在院子当中架起了一口锅,锅中的水在咕嘟咕嘟地冒泡,而那阵肉香正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看到木子云回来了,路谦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主帅,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木子云脸上带着怒气:“路谦,真有你的,外面的人都快饿死了,你竟然在这里烤肉吃。”
路谦神情落寞:“主帅,我要是不在这里烤肉给兄弟们吃,恐怕明天就又有几个人饿死了。”
木子云一怔,显然路富帅的回答出乎了木子云的意料。
什么叫不烤肉给兄弟吃,兄弟们就要饿死了?
那粮食呢?
木子云记得出征前,这里的粮食还够吃六天。
六天?木子云想到这,突然自己卡住了,不对,那是先前的情况。后来,不是让路谦带着一万人回来了。那么这样算来,粮食只够吃四天左右。自己离开这边城已经有八天了。算起来,他们已经饿了整整四天了,四天没有东西吃,就是铁打的,也会有气无力。
可是自己离开前已经多次修书朝廷,请求拨粮食,否则这城里的守军会饿死一批。而且朝廷也已经答应下拨粮食,说是三日内,可以运达。就算是路上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早就应该到了。
“我们天天指望着朝廷的粮食,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粒粮食都没有。眼看着兄弟们就要饿死,我只好让兄弟们宰杀秩归兽。这秩归兽再金贵,总不至于比人的性命珍贵啊。可是兄弟们舍不得啊,无奈,我只有带头这么干了,主帅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饿死在我面前。”路谦神情痛楚,此刻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在他的鼻子中却丝毫没有一点香味。
凡是打过战的人都知道,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秩归兽意味着什么,那是生死相依的战友。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忍心杀了“战友”啊。所以士兵们才宁愿自己挨饿,也不愿意杀秩归兽。这就像老农夫舌不得杀死耕田的牛一个道理。
可是,他们实在是饿啊,饿得连站都无法站立,刚才城楼上的情景,还有开门的士兵情况,木子云已经亲眼目睹了,这还怎么打战,要不是自己把戎狄人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戎狄人只要派上几百人恐怕就可以轻易破城。
士兵们舍不得杀秩归兽,军中也曾有命令不得随意宰杀秩归兽。大商不比戎狄,盛产秩归兽,这些秩归兽还是用昂贵的价格同戎狄,东夷等地方换来的,所以特别金贵。士兵们就更加犹豫。
可是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路谦决定先杀了自己的秩归兽。
宰杀秩归兽的时候,路谦觉得那刀不单单是刺在了秩归兽的身上,更是刺在了他的胸口。当看到秩归兽临死前,眼中落下的眼泪,这个铁铮铮的男子汉,竟然也跟着落泪了。
木子云沉默不语,手指深陷肉中,这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欧阳询捣的鬼。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地找他算账。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木子云也不怪罪路谦,毕竟路谦的本心是好的。
只是木子云的表情忽然有点奇怪地看了看路谦,然后拍了拍路谦的肩膀,一副节哀顺变的表情,然后带着韩羽等人转身准备离开。
路谦不敢问木子云到底什么意思,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韩羽,悄声问道:“主帅,刚才这是什么意思?”
韩羽也是和木子云同样的表情:“粮食回来了。”
握操,路谦,真想骂娘了。他的秩归兽白死了,路谦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一夜,原本死气沉沉的边城之中,一片欢腾。也不管是不是已经深夜了,所有人都挣扎着爬起来。因为饿得难受,也睡不着,这种情况下,真怕一觉过去,就再也起不来,所以又些人根本也不敢睡。
打了大胜仗,这是头等高兴的大事。但是此刻,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喝上一口热乎的粥,更是头等大事中的大事。要是饿死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尽管只是喝粥,但是对于这边城中所有的将士来说,却如同吃着人间上好的美味一般。现在的孩子喂一顿饭,还要全家齐上阵,如果将这孩子提溜到这样的环境下饿个几天,恐怕让他吃大便都觉得香。
木子云将胜利的消息还有边城缺粮的情况以最快的速度上报上去。
收到胜利的消息,伊笑天乐开了花,这西境边城长年累月受到了戎狄人的侵扰。西境边城是大商面向西边的重要门户,一旦出了问题,戎狄人长驱直入,将会引起巨大的混乱。
朝堂之上也是沸腾了,大商和戎狄的战役不知道打了多少场,最后总是以赔钱求和告终。这次大商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这口气实在憋得太久了。
原本派木子云去的时候,朝廷之中大多数人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的,甚至有些人巴不得木子云死在那里。欧阳询就是最坚定的一个,他给木子云设想了种种惨死的镜头,而且还特意推荐跟木子云有仇的祁栾平做监军,说是监军就是去当搅屎棍的,去害木子云的。
可是木子云不但没有死,反而立了大功了,完成了本朝许多名将都无法完成的大事,打得戎狄人再无反手之力。欧阳询想想就恨。
更让欧阳询痛恨的是,这个木子云竟然在皇帝面前告了自己一状,说自己克扣军粮,差点害死了戍边的几万将士。
要不是自己早已经想好了托词,又有大皇子在一旁相助,自己可就要倒大霉了。最后,伊笑天念在自己平日里忠心耿耿,勤于公务的份上,只是罚了自己一年俸禄而已。
这个处罚倒是轻的了,一年俸禄算什么!在克扣军粮这件事上,自己早已经赚了好几倍回来了。
伊笑天也是精明的主,欧阳询的粮草被山贼劫走了,这种说辞,虽然合情合理,他才不会相信这么巧。于是派人去查,无奈却没有查出什么,既然没有证据,也只能罚了欧阳询一年的俸禄,以示惩戒。
只是伊笑天的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他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而自己的眼前又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在网住自己的视听,这是对他皇权的一种赤裸裸的挑战。
这是伊笑天的逆鳞,也是每个高高在上的王者的逆鳞,谁也不能够触碰,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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