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硬板床,还有床上没有生命气息的乔鹿, 都让他神经绷紧。他没有办法想象,当初没他在身边时,乔鹿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无助之下还要冒着风险去生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到了现在乔鹿也没变,还是口口声声地告诉他,她愿意给他生。
顾严扯了下唇角,缓和气氛地说:“抱歉,乔老师,给你添麻烦了,晚上有没有时间给我补补课?”
乔鹿耸耸肩,很遗憾地告诉他:“没时间。”
“嗯?”黑夜映染着他的眸,顾严看向她。
乔鹿笑笑,昏黑一片里,顾严也能想象她的笑容有多灿烂,“晚上要做别的,刚才不都说好了。”
“……”
气氛虽然调和好了,但一直到下半夜,乔鹿困得眼皮打架,这场戏最后还是只拍了一半。
乔鹿颇有些恼,陈导多少也有点绝望,“下回拍吧,等你俩感情稳定点。”他得知两人复合在一起的事,或多或少能理解顾严崩情绪的触发点。
坐上顾严的车,乔鹿气还没消,安全带都忘了扯,顾严伸手过去帮她系上,看她眼色:“气成这样?”
“你影帝掺水了?”乔鹿斜眼看他,“我是我,林河是林河,你老想着我不在了干嘛?”
刚失而复得,再失去,顾严心里的确会有点怵。加上感情戏本身对他而言就具有难度,他需要身临体会,难免联想到现实之中无法自拔。
“我能调整好,你不用气。”顾严拧动车钥匙,往乔鹿家方向开,婆娑灯影来回地打在两人脸上,快开了一半路程,乔鹿才意识到方向不对,“你去哪儿?”
“送你回去。”
“……”乔鹿一哂:“这么怕我?”
好像睡了就能怀上似的。
顾严噎了噎,叹气:“现在不能有意外。”还在拍戏。
就知道他在意这个,乔鹿没好气地说:“又不是不做安全措施。”
顾严忽然笑了,“乔鹿,我是真的不行,但你是漏网之鱼,我们也是真的避/孕了,但汤圆是漏网之鱼。”
“……”
所以,再微乎其微的概率,到了顾严身上都极其容易实现,索性杜绝这概率的发生,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
他这话直接把乔鹿堵得不知该怒还是该喜,偏差幸存者是她和她儿子,那物以稀为贵,她还是该高兴才对。
考虑到送完她,顾严还要自己开车回家,也是够折腾。乔鹿抛开逗/弄他的一方面,不想他过于劳累。
“你睡我那儿吧。”乔鹿解开安全带,去解他的,然后自己下了车。
顾严说明白后没拒绝,跟她上了楼。
这是他第一次进乔鹿的卧室,和想象中相差的不大,格调整体偏高冷,床对面有一众排堆叠整齐的书,无故给人一种疏远的距离感。
顾严洗完澡出来,外面只留了一盏暗黄色的床头灯,乔鹿呼吸声均匀,顾严当她睡了,动作很轻地上床躺下。
灯刚灭,乔鹿轻翻了个身,抱着他。
“睡了吗?”
乔鹿不答,她缩了缩脖子,把头埋在男人的颈下,像在汲取什么。
不久,动作越来越有侵略性,不局限于侧身,而是光明正大地趴在他身上。
“乔鹿。”顾严声音喑哑,身下已经传来了异样感。
乔鹿充耳不闻,还没干进阶的事,单纯地由眉骨一寸寸地吻下去,漫长的夜给了男女发泄的本能,但两人临到最后一步就自然地停下了。
戏还在拍摄中,这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能有,乔鹿还是很清醒地赞同顾严在车上说的那番话。
月色不浓,乌黑的云层渐起白色的边。
一番不完整的干/柴/烈/火后,顾严拥她在怀里,两人的鼻息略热,还不稳,一下两下地拨弄着寂静的深夜。
“顾严,我不会走的。”
乔鹿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句话,顾严知道她还在安抚他。
摩挲着她的发顶,顾严淡淡地“恩”了声。
到了后半夜,乔鹿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时,隐隐记得顾严问了她些什么,但她不知道自己回没回,甚至连内容都忘了。
乔鹿心想,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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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停拍那一场生离死别的戏之后,前面的戏乔鹿和顾严对接得十分默契,原本还担心会耽误进度,现在已经比计划快出了半个月,也算弥补掉乔鹿一开始因感冒停工而影响的进程。
十二月稍纵即逝,拍摄近一个月后,陈飞鸿给剧组在元旦那天放了假。
顾严很早就说好要来她家,而且在一周之前就跟乔鹿反复确认她父母在不在家。
乔鹿不知他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很抱歉地告诉他,元旦那天,乔海生和鹿艳萍都在。
到了当天,上午十点。
顾严发消息道:[我到了。]
乔鹿下楼去接他,远在台阶之上,她便一眼瞧见了一身正装的顾严,他的身板很正,身形又高挑,这般正式沉稳的模样,让乔鹿站着多看了一会儿。
男人倚在车旁,低头看着手机,好像在等她的回复。
一步步靠近,似是感知到乔鹿过来,顾严抬起头来。
目光相视,两人眼底均含着笑意。
精致的五官,被暖阳烘托得没有棱角,他柔情似水地看着她,笑着问:“准备好了吗?”
“嗯?”乔鹿挑挑眉,完全状况之外,“准备好什么?”
顾严只笑不语。
半小时后,家里四人面面相坐,乔鹿才知道他今天穿的这般郑重的原因。
“请叔叔阿姨能给我一个照顾乔鹿下半辈子的机会,我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话落,安静的客厅里不合时宜地飘来一尾呵呵呵的稚嫩笑声。
汤圆被保姆抱在怀里,犹如吃瓜群众,发出阵阵明眼人都能听出嘲讽的笑声来。
乔鹿回头吩咐保姆,“把他带去玩具房里。”
“不要不要不要!”哭喊声渐远,现场重新落入沉寂且略显尴尬的气氛里。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乔海生看了眼自己女儿,问:“他能照顾好汤圆吗?”
乔鹿实话实说:“他能照顾好我。”
她这话里的意思也十分明确,顾严只需要照顾好她就行。
以前乔鹿执着于顾严必须要先爱汤圆,再来爱她,直到顾严诚实地跟她说,他做不到,他想在爱她满分的基础上,再去爱他们的小孩,可能这真的是父亲和母亲或者说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思维,乔鹿最终也接受了他的想法。
这是乔海生第一次见顾严,不由得多审视了几眼,长得确实仪表堂堂,人看着也成熟稳重,只是一想到过去在乔鹿身上发生的种种,乔海生还是持保留意见。
鹿艳萍平时爱挑小毛病,真到了眼下这么严肃的场合,反倒帮乔鹿说起话来,“过日子可不就是两个人的事,要是照顾不了小的,我们帮着照顾不是更好,反正你也不舍得那小家伙离开太久,你说呢?”
乔海生没接话,想点支烟来抽,乔鹿看出他这意图,轻咳了声,乔海生便打消了瘾头。
鹿艳萍接着说:“你都宠着她大半辈子了,到这时候叛逆个什么劲儿。”
乔海生抬抬手,听烦了。
他手背在身后,推开椅子站起来,回头看了眼顾严,“出去说。”
两个男人前后脚出去,就站在鹿艳萍的小花圃里,乔海生旁若无人地抽起了烟卷,因为背对着里面,乔鹿看不到她爸和顾严交谈时的表情。
“我爸会同意吗?”乔鹿看着她妈,心里没有底。
鹿艳萍一点不担心,甚至信誓旦旦地和她说:“你爸出去也就跟人家交代点你从小到大的事,他这人女儿奴,你出生的时候,就晚期难治了。”
“……”
乔鹿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她爸和顾严有要谈完的意思,她去婴儿房看了看熟睡的汤圆,转身自己回房待着。
说起结婚,乔鹿其实没有太多想法。好像快进了一个步骤,所以对前面的仪式反倒没有想象中那么期待。
她想起什么,打开抽屉,在里面翻出了顾严送给她的毕业礼物。
一枚卡地亚的钻戒。
拿回来以后,乔鹿一眼都没好好看过,现在捏在指尖仔细看着,才发现戒指上面细闪的钻很美,也很少女,不同于浮夸的几克拉钻戒,也不是简单的指环戒指,看得出买戒指的人花了心思在挑选。
乔鹿盯着看得入了迷,连顾严敲了几声门后,推门进来都不曾察觉。
“我买新的给你。”
手上的戒指被顾严取走,乔鹿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才回过神地看着他,“谈完了?”
“嗯。”
“我爸说什么了?”
顾严坐到她旁边,回想了一下,“你这二十多年来的豪门生活。”
“……”
她妈猜得果然不假。
乔鹿问:“还有呢?”
顾严从内袋摸出一本本子,递给乔鹿看,“让我们选个日子。”
乔海生竟然把乔鹿的户口本给了顾严。
乔鹿接过来检查了一遍真伪,有些不敢相信,“他同意了?”
“你怎么比我还吃惊?之前不还信心满满地说他们一定会同意。”
乔鹿撩了撩头发,故作高冷道:“这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吗?”
顾严笑了笑,突然低头看着手心里那枚过了时,也过了时机的钻戒,冲乔鹿一扬,“要不要提前试个戏?”
“什么戏?”
顾严单膝跪下,紧紧捏着那枚碎闪出斑点亮光的戒指,举到乔鹿面前,“鹿鹿,嫁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