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已近十一月,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地上干枯的黄草上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四处看上去都是白茫茫的。
一身戎装的萧睿暄一脸惆怅地坐在延庆州城外的荒地上,手里捏着姜婉平日里总戴在手腕上的那个翡翠镶金玉镯,双眼却紧盯住了眼前的这座已经全副武装的州城。
几个月前,他收到了萧同清送来的“议和信”,这枚玉镯就是跟着那封信一起过来的。
萧同清声称姜婉就在他的手上,如果他这边继续向前推进的话,便要拿姜婉来祭城。
在初初看到这封信时,他是不信的。
他的婉婉应该是安安稳稳地呆在银州城里,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行事谨慎的萧睿暄还是飞鸽传书联系了银州城里的靳先生,这才知道姜婉已被人掳走了半月之久。
刚得到这一消息时,他的火气一下就冲了上来。
他既想快马加鞭地奔回银州城,去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想单枪匹马地冲到京城去解救姜婉。
可冷静后再一想,不管他是回银州城还是去京城,只要他离了这些前线的将士,便是着了萧同清的道。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萧睿暄决定暂且不论谁是谁非,而是让兰依和夏依赶紧赶赴了京城,悄悄地寻访姜婉。
在未得到姜婉的确切消息前,他硬是按兵不动了半个月。
毕竟在萧睿暄的心里,从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姜婉遭罪。
前世那心痛的感觉,他绝不想再经历一次,如果失去了姜婉,他纵是拿下了这大梁江山也会变得没有意义!
好在夏依及时传来了姜婉一切都安好的消息,他才敢继续挥军东进。
以他两世对朝廷的了解,大梁朝并无良将可派。
上一世和他们对抗了三个月的镇国公佟维也因为中风,早已不能出战。
所以萧睿暄也就做了最保守的估计,这一次花上两三个月打到京城,都算不得急攻。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之前已经败兵的陈弘安竟然还杀了他们一个回马枪,然后让他这一路上又多耗费了两个月。
而现在好不容易杀到了离京城只有七十里地的延庆,京城就近在眼前时,他却遭到了摄政王萧同清的伏击,而困在这延庆城外。
因为急于见到姜婉,萧睿暄也就给他的部下下了个指令:三天内,必须拿下延庆城,并且要将萧同清的兵马没于此役!
而苏屠平和薛崇义等人却觉得萧睿暄的此举太过冒进。
“世子爷,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与他们在此硬拼!”苏屠平也就建议道,“摄政王派了重兵在此把守,我们绕过去好了,没说一定要经延庆才能入京!”
绕路,避其主力的道理萧睿暄当然也懂。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在路上又将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而时间,却是他现在最不愿意耗费的!
毕竟姜婉还在他们的手上,就算有着夏依兰依两姐妹在一旁护着,倘若再发生上一世那样的惨剧,他一定不会原谅他自己。
“不,就从延庆走!”萧睿暄在舆图之上重重地点了点,态度强硬得不受任何人的商量,“实在不行,就让火枪营压上去!用火炮攻城!”
说完,他便战袍一挥地出了大营,留下苏屠平等人去头疼。
天好似又更冷了些。
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
他的婉婉是最怕冷的,也不知道这样的时节,宫里有没有让她穿上棉袍,帮她升起地龙……
而此刻,被萧睿暄一直担心着的姜婉却同兰依和绿姬挤在一块,正窝在慈宁宫膳房的灶台下烤东西吃。
自从那一次姜婉被姜妧遣了出来后,便再未召唤过她,而是嘱咐下面的宫人,继续让姜婉干些粗活。
而那些宫人,先是有了之前的教训,后又收了夏依真金白银的好处,又岂会再去为难姜婉?
因此姜婉在这慈宁宫里也就穿得差点,睡得差点,日子过得也还算惬意。
再加之她自己本就熟知宫廷生存法则,不惹事,不怕事,出手赏人还大方,后宫中那些本就人精一样地管事们,也就恨不得把姜婉当成财神爷一样地供了起来。
因为知道宫人的忌讳,姜婉躲在膳房里从来不往给贵人们准备膳食的那头去,而是情愿呆在专为宫女们准备吃食的地方,“偷拿”些食材,自己做给自己吃。
就在姜婉她们躲在灶沿下,美滋滋地烤着地瓜和玉米时却听到有来取食的宫女在那细声道:“今日怕是又得饿肚子了。”
“怎么?娘娘今日的心情又不好了么?”另外一人就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是,今日娘娘又将那北恩侯夫人招入宫了……”那宫女说话的声音陡然就变小了,“我瞧着她那样子,比之前可苍老多了……”
“能不苍老么?我可是听闻北恩侯又嚷着要和离了,太后娘娘才将北恩侯府人接进了宫。”
“啊?又闹?难怪北恩侯夫人老那么快……”
两个宫女说着说着,越行越远,一直躲在灶沿下的姜婉这才探出头来。
因为当年远在西北,京城里的事,姜婉都是通过财叔才知道些消息。
那年秦氏发狂摔死了素娘那个刚满五个月的幼子后,姜传忠便执意要与秦氏和离,后来还是姜妧出面将此事给压了下去。
随后姜传忠便彻底地从秦氏的院子里搬了出来,并将府中的中馈都交到了赵素娘的手上,平日里同秦氏井水不犯河水。
整个北恩侯府,也因此过了两年看似安稳的日子。
这一次,他们又为了什么争执了起来?
姜婉就忍不住在心中直嘀咕,不知道北恩侯府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现在她在宫中的身份尴尬也不好去姜妧的跟前打听,这倒让她一时犯了难。
“要不我去正殿瞧瞧吧。”兰依自高奋勇地说道,“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然后她也不待姜婉做出反应,便一个纵身闪出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