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认识很多哦,不过短短几月,也没到交心的程度吧,就能一起去食堂吃饭,聊两句,哦对,还有我们要一起参加舞蹈大赛,刚刚才排练出来,现在要一起去夜宵,好多人呢,嗯嗯,你不用担心我,我妈知道这件事,我会早点回家的......”
挂了电话,扶笙狠狠吸了一口气,外头虞家的司机已经等着 ,她没理由不回家,不过这次扶笙特意让司机从小巷子里拐。
融不进没事,至少...至少远远地看几眼,睡前也足够回味。
*
冬去春来,明礼的春游如约而至,作为私立学校,今年是去上海迪士尼乐园,众人皆兴奋异常。
可扶笙一点儿没有兴奋的苗头。
在学校里,她可以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见到封驭,可一出校门,她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人海茫茫,她去哪里偶遇啊。
尽管如此,那一天还是到来了,一大早,扶笙用尽努力使自己的脸庞看起来,不至于那样脏,校服里套了件林素芳新买的卫衣,搭了一条小裙子,下面踩了小皮靴,但从衣服本身看,很甜美。
可再看穿的人,扶笙深深叹了口气,虽说人靠衣装,如果人本身硬件差,拿再好看的衣服也没用。
扶笙安静、且不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知道今天的装着风格和平日有很大不同,但她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会有人注意到。
可那天,直到上校车,扶笙都没看到封驭一眼,后来,听人说,他和姜来,方魏尔是自家司机带过去的。
莺啼花开之节过去后,恰好那年最后的夏日。
扶笙换上夏季校服,过长的头发绑起在脑后,她渐渐适应在班里当一个边缘人物,和许多影视剧里的路人甲乙丙一般。
因为适应,扶笙懂得了享受,明礼的夏季,高大的梧桐树从教学楼二楼窜起,直逼高二的楼层,扶笙偶尔午后路过老师办公室,时常看着那抹绿色失神。
“李老师,封驭同学还是没来上学吗?已经好几天了,快一周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主任,我也有打电话给他家里,但...没人接,去家访说是身体不适,但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可也不好为难人家孩子说出实情。”
“也许封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方便公众的,算了,先这样吧。”
这之后,封驭一直没来学校,班里也因为紧张的学习氛围,重新排了座位,扶笙的座位从倒数第二排,排到了正数第二排。
没有期待感的学校,她不知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去,难道是为了明礼映目的绿野,或许也不全是。
扶笙喜欢看到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走向洒满金色的高树,蝉鸣不绝于耳,少年纯白、干净。
“方位,封驭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听我哥说前几天看到他在南街和...初中时的大哥一起...”
林飘飘支支吾吾地说着,却听方魏尔瞪大双眼,一拍桌子,“怎么可能!他身上那伤就是那混混搞的,怎么可能!封驭家里肯定出大事了,我爸妈也不肯跟我透露,只让我顾着他点。”
扶笙的耳朵尖,做笔记的手一颤,缓慢停下,那边好似又来了个人,急匆匆的,方魏尔骇了声,跟着跑了出去,林飘飘也想跟着过去,被旁人喊住了。
“飘飘你在学校等着,有消息和你支会。”
方魏尔跑出教室门时,差点和闻声而来的苏嘉艺撞|个|满|怀,他扶住苏嘉艺的双肩,满脸通红,但也耽搁不得。
“嘉艺,来我们班找谁?”
“我听啾儿说封哥遇到事情了,群里都传开了,不要紧吧......”
方魏尔固然知道如今苏嘉艺说出这句话是完全没问题的,但内心仍旧被扎了下,酸涩得无法描述,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可现下,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对,所以我和姜来要赶紧赶过去,你别担心了,有我们在没事。”
那天后,扶笙得知封驭受了很严重的伤,再见他时,她没想到还能扯上联系。
那日阳光炽|热,纯白的飘窗随风鼓|起,轻柔地打过扶笙的脸庞,因为是早上,所以还没热到需要开空调的程度,四周的窗户开着,半热微凉的风吹送进来,电扇在头顶转着。
扶笙垒得高高的书本,封皮被吹开又阖上,她沉浸在早自习这场嘈杂但日常的学习中。
或许是要有始有终,在早自习还未结束时,她的前方传来嘭的一声,是书包摔在桌面的声音。
她前面可一直没人,怎么......
扶笙微抬首,有点消瘦过的脸蛋上,一双眼眸晶亮,他竟然来了,竟又和她是前后桌,可扶笙当日的心态并非喜悦,她内心有股淡淡的忧伤。
此后,她开始庆幸,庆幸这天后的每一天,她仍能在教室里见到他。
她得知他受了严重的伤后,很担心,也担心他会死,所以只要他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她不是他的好友亲朋,自是不能够知道他那天伤的有多重,他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能像林飘飘和苏嘉艺,甚至是啾儿那样,近距离地安慰他,带他去吃些好吃,玩些好玩的消散痛苦。
扶笙当时很想带封驭去自己出生的小岛,她可以拉着他的手,沿着海岸线疯狂地奔跑,但想法只能是想法,恐怕这辈子无法实现。
“同学,帮我看着点老师,特别是鱼姐,过来了记得喊我。”
又是同学。
他恐怕早就忘了坐在身后的人,正是先前坐在前面的人。
这悲哀的现实,扶笙又不得不向现实屈服,她单调地应了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封驭的记忆里没有她的存在,或者说她不足以成为令他记住的存在,扶笙好想,哪天能被他喜欢,纵使是一刻钟。
“诶,哥,怎么还睡,下课了,还剩一节自修课就放学,打算去哪里玩?”
扶笙身侧被人挤了下,方魏尔和林飘飘已经霸占了她旁边过道的大半位置,大有这个十分钟课间不走的趋势。
她眼睑撩|起,看到林飘飘半蹲在男人趴着的桌前,逗弄着、嬉笑着,被发现后,一把被封驭拽住手腕,假意挣扎,语气不禁娇|软。
“方位,封哥来学校了?你怎么不早说,我才知道,哥...你没事吧...”
封驭瞥了眼脸色僵硬的方魏尔,朝冲进来的苏嘉艺道:“是我没让他说的,谢谢关心了。”
封驭没像以往那样和苏嘉艺有多接触,而是拿出手机不知捣鼓什么,扶笙清晰地感知到原先站得松散的方魏尔,单手撑到了她桌子的右上角,似有些撑不住。
随即转身离去。
林飘飘意识到事态不对,看了眼事不关己的封驭,两手一摊,也不管了。
“同学。”
扶笙心里咯噔一下,没敢抬起全脸,怕这副容貌吓到封驭,但实则是扶笙想多了,封驭完全没正眼瞧她,只是将玩着手机的手臂慵懒地搁到了她的桌上。
“我看你一直在写什么,是写作业吗?”
“哦...是...”
扶笙紧张地吞咽唾沫,眼尾瞄到还站在封驭桌前的林飘飘,但不见苏嘉艺的身影,前者也丝毫不在意,估计是她没什么竞争力的缘故。
“封驭,方位那小子怎么回事,打电话也不接,我还想跟他借车,前几天摩托车在路上跟人家撞了,烦得我,新的还没到。”
“接朵朵?”
“对啊,她最近黏我的很。”
姜来边说,嘴角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林飘飘耸耸肩,封驭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扔在桌上,“你开我的吧。”
就这么点空隙,扶笙以为没自己的事儿了,隧又低头做英语卷子,谁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她放在左侧的练习册。
“同学,作业借我参考下呗。”
“哦......好。”
扶笙咬咬牙,从那叠书里,又抽出几本和几张卷子,一股脑递了过去,封驭小小地惊讶了下,但又掩去,林飘飘不满地嗔道:“急什么啊,我的作业也可以借你,晚点拍给你。”
封驭一边翻阅,一边动笔,“不用麻烦,谁看得清你那鬼画符。”
林飘飘一听,一跺脚,扶笙却轻笑,她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能通过抄作业,搭建起联系。
可能这种想法过于卑微,扶笙那段时间,生怕因为她做作业太慢,又或是封驭过早要作业,她没做完,导致封驭去向他人讨要,她就丧失了那点价值。
但封驭没有,他专一地、嫌麻烦地,只问她要。
扶笙第一次感觉,他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下晚自习后,她背着书包跟在他们后面,那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是扶笙除去在校期间,最幸福的时刻。
出校门后,他们就陌路了。
有时封驭的车后座是林飘飘,有时会是别人,天色黑暗,扶笙让司机开的慢些,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昏黄的路灯将她的脸映照得模糊。
可天下,真没有不散的宴席,扶笙在某天,被林素芳告知,要重新回到舞蹈附中。
“小笙,当初让你放弃芭蕾,是无奈之举,现在你恢复的很好,医生说可以尝试练习,再者学校的老师也放心不下你,以你的条件考团绝对不是难题。”
“......”
“小笙,我和你|妈妈都支持你继续跳芭蕾,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得及。”
当初去明礼上学,也毫无预兆,如今,也这般突然,扶笙心里刚萌芽的种子,忽然之间被扼制住。
她刚尝到的美好,好似一滴甘|露垂挂在成熟的蜜桃上,怎么都下不来。
可是,她有了牵挂,她该如何选择。
扶笙思忖了几日,给了林素芳答复,再给一星期,她会收拾好学校里的事情,结束所有。
林素芳只当她是放不下学校里的好友,宽慰了几句,又提出要不要和同学去玩几日,扶笙轻笑出声,摇摇头。
扶笙清醒地认知到,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记住她,那么她就会是张爱玲书中写的那样:
她的离开,是个美丽而凄凉的手势。
但那年她不美,她便是丑陋而凄凉的手势。
她做好了准备,永远被湮没。
▍作者有话说:
写的不快哈,也开始准备下一本了,下一本才是正题,就酱,会加快完结哒~
第24章 确认 [vip]
一周的时间, 以前扶笙认为很难熬,从周一上到周六早上,只有一天半休息, 重复的课程、枯燥的知识。
但她想, 这个时间才是最适合的, 不长不短,太长割不断, 太短舍不得。
半年来,从冬末至夏初, 就这么结束是真的伤恸,可没有人会因为和喜欢的人分离活不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但这段距离、这点回忆会成为最美好的纪念。
扶笙在星期六上完课后,有条不紊地整理书包以及课桌,她没有朋友自然没有需要说再见的对象,班里也无人知道她就此离开。
她的眼神落在封驭已经站起身的背脊, 也赶紧站起来背上书包, 封驭和方魏尔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门,苏嘉艺等在门口, 慌乱地待要张口说些什么。
“哟,来找封驭啊,得,你俩慢慢谈情说爱, 我这个电灯泡先走一步。”
“不是, 我是来找你的, 魏尔哥, 之前的事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