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温甜在心里预演了好几次下午可能会发生的情景。
    有好几个她觉得不合适的开场白，都直接给pass掉了，最后，她留下了一个她认为最好的执行版本。
    跳上自家车里，等到过第一个比较长的红绿灯时，温甜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一脸“快看我”的表情。
    司机果然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向了她，询问道：“今天需要我先送您回家吗？”
    “不用。”大小姐的语气中带有轻描淡写的高傲，可很快她就又将那种感觉给完全颠覆了，说话开始支吾起来，“那个，我……你知道吧，我这次……没考好。”
    越到后面她的说话声音就越小，而且人也谨慎的就像只处于戒备状态中的小猫，司机愣了两秒，连连点头，“哦，知道，知道。”
    “我是得补习一下吧？”温甜从后视镜里充满期许地望着一脸懵的司机，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司机一拍方向盘。
    “您是要我送您去补习班是吧？”
    温甜深吸一口气，皱眉道：“还没到要去报班的程度！”
    这时，路前的红灯过了，身后有人鸣笛，司机连忙拉动档杆，开始专心开起了车，而温甜发现没人理她了，只能闷闷地转头又看向了窗外。
    等到了冀林高中，她在等待过程中已经伏在桌板上，百无聊赖的开始用指甲抠起了前面的真皮座椅。
    司机这时才转头过去，继续给她捧场，“不报班的话，您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温甜听到这话，顿时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唰”一下坐直身体，点头，“嗯！”
    “有我能帮忙的事吗？”
    她连忙从包里拿出作业，说道：“我家那谁，他学习不是挺好的吗，他来教我写点作业的话，你说我成绩应该会有提升的吧？”
    “会有的吧。”
    “但我跟他关系又不好。”温甜泄愤般翻开作业，“要是我说了他又不肯教我的话，我多没面子。”
    司机这会儿总算是明白自己的使命了。
    “这好办，待会儿他来了我先帮您探探口风。”
    “行！”温甜连连点头，“那就交给你了！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明白，让他帮您补习是我的想法，跟您没关系。”
    温甜最后一次点了点头，心里又鼓起了劲，开始数着表等她那个便宜哥哥放学后上车。
    两人在车里一前一后地坐着，温甜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那个家伙要是答应给她补习了，那以后又该怎么去跟他相处……
    要是他们关系真的变好了怎么办？
    她现在根本就还没想有想要跟他的关系有多好啊！那家伙贸然闯进她的家里，分享她爸爸的爱和她家里的钱，她一点都不想去喜欢他。
    可是……
    “他怎么还没出来？”温甜看了眼时间，比起昨天都已经晚了二十分钟了。
    “是啊。”司机也习惯性地附和了她一句。
    温甜百无聊赖，也没心思写作业，于是又开始进入大脑风暴状态，可没过一会儿，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就像是不舒服要拉肚子一样，开始不安地左右扭动起来。
    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扭，想不注意都难，温甜故意咳嗽了一下，司机转头看向了她。
    他一脸便秘的表情，拇指在档杆上搓了搓，看得温甜都替他焦虑起来了。
    “要上厕所你去就是了。”
    “不是上厕所，是有件事我给忘了。”
    “什么事？”
    司机两手握在一起，老实交代道：“他们学校今天下午有场篮球赛，早上跟我说过不用来接，结果我过来的时候没想起来。”
    温甜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刚刚是白等了一个多小时。
    司机额头上的汗水比起刚才来看更多了，温甜挑了下眉梢，“你的记性也不怎么好嘛。”
    “啊？”
    “这次就算了吧。”温甜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某件事情在某一时刻突然彻底从脑海中消失的情况，她不久前也曾经历过。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搞不懂，“学校组织篮球赛，关那家伙什么事啊？”
    “可能是要上场吧。”
    “书呆子也会打球？”温甜一脸诧异。
    “来都来了，要不您进去看看？”
    “我才不去呢，他这种人跟那些一身臭汗的家伙混在一块抢来抢去得是什么样。”
    “……就打球那样啊。”司机显然有些不解，不知道大小姐脑子里对篮球到底有什么误解。
    “不是说打球，关键是，你觉得他能为了一个球上去跟人家拼吗？”
    “怎么不会，上了球场不就是拼的时候吗？”
    “我不觉得他会对学习之外的事情感兴趣。”
    “那是您还不够了解男人。”
    从小到大没碰过男生手的温甜表情不爽了起来，她双手交叉抱起了胸，“好，那就进去看看，我和你到底谁说的对。”
    -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冀林高中内部，本来是不清楚该怎么走的，可偏偏教学楼左边那块响声震天，他们路上连问都没问，就准确地摸到了篮球馆附近。
    整个场馆里都坐满了人，只有左上角视角不好的地方还剩下一个座位。
    司机带她过去坐，温甜就静静地站那凝视他，“我坐下来看不见。”
    “……”司机掠了一眼，发现自家大小姐的个头在这帮仿佛吞激素长大的男高中生里，好像是显得有点吃亏。
    这时又有人往上找地方坐，他看到这里还有空位，连忙开口问道：“哎，你们不坐吗？”
    温甜鼓起脸转过头：“你坐吧，让给你了。”
    “好嘞，谢谢啊。”他坐下搓了搓手，开始紧盯住球场不放，没一会儿就握拳低喊了起来，“跑啊，防守！”
    场上的人两边跑动太快，温甜根本看不懂，两只眼睛全都在尽力捕捉那个人的影子。
    她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只能伸手拉了拉司机的西装衣摆，“他不在。”
    “在的。”司机给她指了个方向，温甜跟着看过去，发现温亦斯就坐在场边的凳子上，正紧盯着球场。
    他这会儿好像没戴眼镜……
    她隔了他几乎有大半个场馆的距离，总感觉像是在雾里看花，看得并不真切。
    可尽管如此，温甜发现自己还是能清晰察觉到，他在摘掉眼镜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很多。
    之前一直都是克制和冷静占主导地位，可现在他身上还多了某种正在勃发的东西，他光是站在球队里，好像就能给人一种稳定的掌控感。
    进球后，随着周围掌声和呐喊声暴起，他也跟着起身，尽管没有像旁边的人一样抬手欢呼，但那种投入与认真却令人无法忽视。
    裁判吹了哨子，全场开始彻底雀跃，气氛突然变得如此活跃，旁边那男生一锤大腿，脸上全是惋惜，“还是没赶上。”
    “这就结束了啊？”温甜整个人都懵圈了。
    那男生听到自己身边有女孩在说话，转头去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对方漂亮到惊人，弄得他心脏都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已经打完了。”男生不知怎么，话突然比平时多了不少，“我听说这场比赛之后，篮球校队的队长就要退队了，这好像是他最后一场比赛。”
    “为什么要退队？”
    “他明年要高考了呀。”
    温甜愣了愣，问道：“你们校队的队长是谁啊？”
    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看温甜脸的男生，这下连身体都转过来了，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望着她，“你不是专门来看温亦斯的？”
    “还有人专门来看他？”
    温甜眉头微皱，觉得这有点在她意料之外了，可再一想，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她继续问道：“他打得很好吗？”
    “技术牛逼，战术布局也很精准，在对手眼里应该是个强有力的竞争者，但他不怎么有挑战欲。”
    “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懂。”
    “就是……听我一个校队里的朋友说啊，他队长是个责任心特别强的人，打球好像也不是为了自己想赢，是为了别人。”
    那男生又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因为他在那个位置上，大家都在看着他，所以他才一定要赢。”
    温甜还是觉得很勉强。
    “既然他在这件事情上这么有责任心，那他怎么现在就要退队了？高二的应该不止他一个吧，没听你说其他人要退队啊。”
    “好像是班主任因为这件事情找过他吧，毕竟人家是清北的苗子，还是升学更重要。不过大家都觉得他不怎么喜欢打篮球，退队了应该也对他没什么影响吧。”
    温甜不再说话了，她又看了温亦斯一眼，直到这时，他穿的那件白色球服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她的视线。
    ——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