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完针出来,池野说货箱还在外面。
曲烟摇了摇头,“你这手臂得好好养着。”
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店把今天买的东西拿出来。里面是打包好的两份炸鸡,是乐然最喜欢东西。但油炸的东西不健康,曲烟规定一个月才能吃一次。
曲烟把其中一盒装好,递给了池野。
“你还没吃饭吧,早点回去好好休息。”
香味和余热从盒子中透出来,池野又红了眼眶。
“哥哥,”一只小手轻轻碰了碰他,“是不是很疼啊?”
池野低头,看见乐然担心的小脸。
喉头哽咽,池野站了半晌,最终拨开了顾乐然的手,转身离开。
便利店里的母女,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那道身影,单薄又寂寥。
经过那条令人窒息又恶心的小巷,池野提着已经凉透的炸鸡回到了出租房中。锁好门后想开灯,却发现没有电。
屋子里漆黑一片,才让他想起下个月的水电费没有交,房东就提前停了电。
他费劲地找遍了整个屋子,最后总算从曾经在中餐厅穿过的厨师服中摸到了一点钱,那还是陆浩买烟后剩下的一些零钱,顺手塞到他口袋里的。
想起陆浩,池野后脊微微发抖。他把炸鸡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再次开门,到了不远处的房东家,敲了敲门,然后把钱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他不想看见那个房东太太的丈夫,一个蛮不讲理的黑人。
回到出租房的时候,灯已经亮了起来。不知道这点钱能撑多久,池野锁好门,本想去洗个澡,但看了眼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还是作罢了。
简单地洗过手,手臂的疼痛似乎随着体力的下降而更加严重。他慢慢地扶着床边坐到地上,就坐在上次陆墨来时坐的地方。
刚打开炸鸡的盒子,就传来砰砰两声踹门的声音。
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男人声音。池野没有起身去开门,只是僵硬地一口口咬着炸鸡,一边安静地听着。
会用这种方式跟他说话的,就是房东太太的丈夫了。虽然听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池野猜得到,无非就是嫌他钱交得慢交的少。
甜辣味的炸鸡冷透过后,吃起来有些腻,唯有灼热的眼泪滴到的地方,会变得有温度,咬起来更加松软,却又冲淡了酱料的滋味。
那盒炸鸡吃完,外面的人也离开了。他收拾好垃圾,关了灯,蜷缩在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闭上了眼睛。
周一下午学校不上课,中午顾乐然从校车上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哥哥来了没有。
看到妈妈摇头,顾乐然自顾自地安慰道:“那哥哥休息好了就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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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宙斯集团总部。
上午的会开到现在才结束,见池慕凡从会议室出来,助理雷昂上前,“老板,他来了。”
池慕凡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又多问了一句:“怎么找来的?”
“他回了医院,找到了当时我留下的联系方式,联系到了我。”
午后的阳光透过大厦的玻璃,映照在男人身上,将其完美又精致的轮廓勾勒得淋漓尽致。池家的两兄弟都继承了各自母亲的美貌,只是池慕凡却看不惯池野那张脸。
他看不惯,那就得修改一下。
修改过后他很满意。只是没想过,现在的这张脸会给当事人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哪间房?”
雷昂在其身后报了房间号,然后看着男人进了电梯,最后看着电梯的数字停在了22层。
宙斯酒店就在集团总部的旁边,通过室内回廊就能到达。
池野手心冒汗,强迫自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地想着见到大哥后该怎么为上次落荒而逃的事情道歉,又该怎么开口,求他指条谋生的路。
无论如何,池慕凡起码救了他,在那个晚上,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尽管……这份帮助给他带来了比以往更多的麻烦。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打开了,池野立刻站了起来。
池慕凡单手拎着西装外套进来,开了一上午的会,领带也不知去了哪里,衬衣扣子随意地解开了几颗,懒懒散散的样子,衬得那张脸又痞又坏。
与当初在医院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真的天差地别。池野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会觉得这人温文尔雅,是不可触碰的高贵存在。
在这之后的两次见面,包括此时此刻,这个叫池慕凡的男人,他的大哥,周身都散发着毫不避讳的色欲。
相比于池野眼中的天差地别,池慕凡眼里的池野,除了换了张脸,其余地方没什么长进。
譬如,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和手段。
就这么干站着,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只会让人心生邪念,不会起什么怜悯之心的。
他自顾自地坐下,一手支着下巴,摆明是在等池野开口。
“池、池董。”池野踌躇半晌,终于开了口。
池慕凡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很新奇。
是因为上次说他是私生子,说他脸皮厚,说他太明目张胆让他羞愧了吗?所以这回来,“大哥”就变成了“池董”?
“您能不能……帮帮我。”
“我不能回中国,也、也不能离开美国,我妈妈还在这里治病。但我现在……您能不能帮帮我。”
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池慕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哦,原来是走投无路了,是有这么个词吧?这么用对不对?”
“……对的。”
“那么,要怎么帮你呢?”
听语气似乎是有希望的,池野心里划上几分欣喜。
又怕显露出来让他不悦,只好更加小心地斟酌用词说道:“我,我想有份稳定的工作,也想有个安全的住处。钱我慢慢挣,会一一还清,也会听您的话……您只要一句话,就、就可以了。”
池慕凡盯着眼前局促不安又小心翼翼的少年,听说在国内上学的时候虽然不招同学待见,但老师们倒是都很喜欢。
连来了美国,都有人百般照顾,照顾到最后命都没了。
这副迷了路的小狗模样,看起来倒真挺赏心悦目的。
赏心悦目到让人很想捉弄。
他歪歪头,一副想跟池野认真讨论的样子:“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的浩哥吗?伸伸手,说两句好话就能得到帮助?”
池野猛地对上池慕凡的眼睛。
话说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不对劲。
那天晚上,池慕凡的车怎么可能那么刚好地经过,又那么凑巧地救了他?而在那之前,他们又为什么会在医院遇见?
池野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后背一片冷汗。
在哪工作,住在哪里……所有的细节,都是他自己说的。那天下午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看似平常的聊天,却是实实在在地问出了他来美国后所有的信息。
所以能那么巧经过,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池慕凡的监视之中?
那么、那么……
池野颤抖着声音,“那晚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那晚你是能救浩哥的!”
池慕凡很诚实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见死不救有什么问题。
“毕竟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池野一口气噎在喉咙里,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来,他垂眸,“那你也不该救我。”
池慕凡被这突如其来的兄弟情义给逗笑了,“那可不行,突然冒出个弟弟,我可感兴趣得很。”
男人的玩笑,建立在他不愿回想不愿谈起的悲痛之上。池野沉默着,心里生出后悔,后悔着不该再次来找他。
而沙发上的池慕凡只需一眼,就能看明白少年此刻心中所想。
就在池野心里动摇之时,他慢悠悠地开口:“我猜你想赚钱,不仅仅只是为了养活自己,更是为了赔陆浩那条命吧?可是多少钱够呢,陆墨寻仇被抓,此刻还在警局里。”
池野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
池慕凡很喜欢他那震惊又无助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得不行。但喜欢的东西总得慢慢品尝,不能着急。
于是他抬手看了看表,“你还有事吗?”
池野半晌无话。
池慕凡起身便要离开,却在下一秒被人扯住了衣袖,他清清楚楚感受到池野的颤抖,又瞧了眼他受伤的手臂,仿佛在看一只受伤待宰的羔羊。
“你要怎样才能……”池野抬头与池慕凡对视,“帮我,帮陆墨。”
池慕凡看着穿着寒酸,却又时时可笑地维持那点自尊的少年,软了眉眼在自己眼前一点点跪下去,蹂躏的欲望滔天袭来。
“脱了,洗干净。”
屈辱至极的话和性事直到现在还清晰地刻在脑海中。
两个多月来的回忆纷涌,刚刚在自己的出租屋被粗暴对待过的少年,此刻发着高烧,昏昏沉沉地躺在还沾着淡淡腥味的单人床上,耳边响着池慕凡刚刚说的话。
“既然叫了大哥,也该享受点有大哥的待遇。”
“准你搬到我那儿去住。”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穿着被冷汗浸透的衣服缩成一团。
单人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张黑色的豪宅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