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船上有张床,你可以去睡了。”
在梦外音的引领下,曲鸢摆脱了噩梦,睡颜渐渐地恢复平和,梅溪光细致地检查了一番,略松口气:“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了。”
徐墨凛的手还被她握着,只不过力度减轻许多,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梅医生,”甄湘泪眼重重,轻之又轻地问,“鸢儿……”
梅溪光食指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出去说。
两人虚掩着门,走到外面,给他们留下独处空间。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徐墨凛缓缓地低头,亲了亲她手背,无声道歉:
“对不起。”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
让你这样为我难过。
“对不起。”
我爱你。
夜色浓重,橘色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对影成双。
门外,甄湘从门缝里收回视线,吸了吸鼻子,接过梅溪光递来的纸巾,擦掉眼泪:“谢谢。”
“梅医生,你觉得鸢儿知道真相后,能承受得住吗?”她实在不忍心看着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就这样一刀两断,不欢而散。
“说实话,”梅溪光眉间染上愁绪,若有似无地叹息,“我也不知道。”
他安抚性地拍拍她肩膀,补充道:“但我愿意相信,会有奇迹。”
甄湘用力点头:“嗯!”
时间一点点地烧成灰烬,窗外的弦月熬得憔悴了,梅溪光看看腕表,5点04分,如果没有意外,她会在十分钟后醒来,他走进房里,提醒木雕似的坐在床边的人:“我们该走了。”
徐墨凛的视线黏着她,定格住她的模样,烙印进心里,好一会儿后,他抹了抹眼角,哑着声说:“嗯。”
从床到门口这段路,他走得很慢很慢,强忍着没回头看她,直到门即将关上,他才红着眼,回首望去。
梅溪光狠着心撞上了门,斩断他回望的目光。
“我和她,没有以后了,是吗?”徐墨凛似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他。
梅溪光默然不语。
徐墨凛也不需要得到回答,越过他,下楼去了。
曲鸢并没有在5点14分醒来,她一觉睡到了中午,被甄湘逼着喝了半碗杂蔬瘦肉粥,又继续睡。
她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昏睡了三天,在晚霞如火的黄昏,清醒过来,泡完精油浴,换上白色的裙子,披散着长发,出现在甄湘面前。
甄湘心惊胆战,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冲过去,仔仔细细打量她,小心翼翼地问:“鸢儿,你要去哪儿?”
其实,甄湘真正想问的是:你还记得我吗?
曲鸢很浅地抿了下唇:“屋里太闷了,我去外面走走。”
“我陪你啊。”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
甄湘怕她出什么事,悄悄地一路尾随。
曲鸢沿着林间小道走了一圈,坐在湖心凉亭的长椅上,对着落日出神。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神情平静,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暗潮汹涌,是被她强行镇压的悲痛和哀伤。
甄湘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寸步不离。
曲鸢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有条不紊地吩咐阿姨们把属于徐墨凛的私人物品清理出来,直到屋里再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连保存在冰箱里的两个小雪人“长长久久”和“百年好合”都没有幸免。
甄湘实在舍不得,自告奋勇:“我来帮你处理。”
她偷偷把它们转交给了徐墨凛。
随着《枫桥小院》节目的播出,曲鸢凭借毫无台本痕迹的自然表现,赢得了无数综艺粉的好感,微博粉丝涨到四百万,在节目上软植入广告的橘心草莓一夜之间被抢售一空,连带着其他品种草莓的销量大爆,供不应求,隋珠开心地忙得团团转,整个小公鸡村沉浸在欢天喜地的氛围中。
王佑晨摸清曲鸢的背景后,真情实感地发表小论文在微博公开向她道歉,没得到丁点儿回应,王佑晨的粉丝们窝火又憋屈,终究不敢跑到花脸小野猫的微博评论区撒野。
曲鸢按照计划飞去巴黎看高跟鞋展,去米兰看秀,到私人小岛考察,甄湘全程陪同,每天事无巨细地向徐墨凛汇报和她有关的事,三餐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事,遇见什么人。
徐墨凛只能通过照片和文字描述去了解她的近况,她是笑着的,但笑意只在脸上,眼里没有,心里更不会有。
她过得并不开心。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半个月后,曲鸢结束度假回到家,阿姨支支吾吾地告诉她,打扫卫生时在书房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保险箱,应该是徐先生的。
曲鸢恍了恍神,才想起来徐先生是谁。
她淡淡地说:“直接丢掉吧。”
隔了两秒:“我去看看。”
曲鸢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也许里面会藏着什么秘密,当她用“520527”的密码打开保险箱后,它得到了验证。
第83章 取悦她 这世上不会有比徐墨凛更爱曲鸢……
保险柜里只有一件毛衣, 银灰色的,针脚凌乱,织工粗糙, 胸口绣着松松垮垮的字母图案,上面是x,下面是竖杠l, 她曾经误以为它是徐墨凛的出轨证据,丢在浴室门前当脚垫,后来甄湘说,毛衣是她前男友织给她的, 并把它要了回去。
那么,甄湘前男友织的毛衣,为什么会出现在徐墨凛的保险柜里?
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曲鸢脑子“嗡”的一下, 像突然死机的电脑, 呆坐在地板上, 一时之间来不及调动情绪去做出反应,甄湘独有的烟嗓音从楼下喊到书房:“鸢儿, 今晚想吃什么?孙姨在湖里钓了条草鱼,吃酸菜鱼怎么样?还是你想吃得清淡点?”
曲鸢深深吸了一口气, 发现肺部似乎被水泥封住了,密不透风, 连简单的呼吸都做不到, 双腿软绵绵的,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滚落,她若无其事地反手抹去。
徐墨凛给她带来的是暗礁触底, 她的世界被撞得四分五裂,没关系,接下来要迎接的,只是惊涛骇浪而已,她能挺得住的。
甄湘蹦蹦跳跳地进来,敏感地察觉到书房里气氛的异样,再一看桌上的毛衣,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笑容骤消,面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曲鸢的心沉落谷底,遍布寒意,看着她,轻声问:“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是你吗?”
甄湘毫无防备,慌乱不已,声音是颤抖的:“鸢、鸢儿……”
“你只需回答我,”曲鸢浅浅笑了下,“是,或者不是。”
甄湘拼命摇头,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
“事到如今,还有否认的必要吗?”曲鸢神色依然淡淡的,把毛衣丢到她脚下,“原来x代表的不是‘徐’,而是‘湘’,竖杠l,指的是‘凛’吧。”
“怪不得之前我们联系咨询公司找徐墨凛的出轨证据,得到的结果都是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绝对不可能出轨,原来是你早就跟他们串通好了。”
甄湘哑口无言。
“何必这么麻烦呢?”曲鸢慢慢地走近她,“你想要徐太太这个位置,跟我说一声就行,以我们的交情,我还会不让吗?”
“鸢儿,我没有!”甄湘的眼泪断珠似的掉,上前想要拉她的手,又怕刺激到她,“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曲鸢极力隐忍着,眼圈不受控制地层层叠叠变红,她双手捏住甄湘瘦削的肩膀,力度透骨,吼出了泪:“甄湘!我把你当做闺蜜,当做姐妹,当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将来是我孩子的干妈。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她字字含泪泣血,“你们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这段时间你日夜不离地陪着我,是想看我的笑话吗?看我如何地像个傻子,被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中。我没有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生不如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我到底哪里欠你们了,你告诉我?”
无论爱情还是友情,她自认掏心掏肺,付出全部的真心,难道这也错了吗?
甄湘被她的话震得心都碎了,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她找不出任何的语言来为自己辩驳,终于体会到徐墨凛“无话可说”的无奈与绝望,可她没有他的沉稳持重,只有紧咬牙关,才能锁死真相,不让它宣之于口。
甄湘多么想告诉她:平安夜的偷拍照里,徐墨凛亲的人是你。
毛衣是你亲手织的,“x”是徐墨凛,代表鸢的“y”上半部分和“x”重叠了,取的是心心相印之意,所以只能看到小尾巴“l”。
从始至终,没有人插足过你们的感情和婚姻。
因为你生病了,忘记了这些事……
可是,甄湘一个字都不能说。
曲鸢已是声嘶力竭,急剧地喘着气:“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算了。”她自嘲地笑笑,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走吧。”
“鸢儿……”
曲鸢疲累地闭上眼睛,阻止软弱的泪水往外流,几乎是在用气音下驱逐令:“走。”
甄湘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无数的担忧和关切关在眸底,安抚的千言万语掩于齿间,可她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捡起地上的毛衣,拖着僵硬的腿下了楼。
孙姨听到脚步声,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小鸢想好鱼怎么吃了吗?”
撞见甄湘双眼红肿,她错愕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曲鸢和徐墨凛去榆城后,特地留下孙姨看家,其他负责清洁和花园打理的阿姨们则是定期上门,打扫阿姨是不知情的,否则会在发现保险箱的第一时间先跟甄湘说。
自从那晚被单方面决裂,徐墨凛回去后就发起恶性高烧,昏迷了三天才醒,他在别墅里的私人物品是甄湘盯着处理的,谁能想到不小心漏掉了藏在书房柜子里的保险箱,百密一疏,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甄湘懊悔不已,要是当初她没虚构出前男友,借机帮忙把毛衣要回来就好了 。
她言简意赅地跟孙姨说了来龙去脉,再三叮嘱:“孙姨,我得走了。拜托你多看着点鸢儿,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跟我联系。”
“你放心。”孙姨送她出门,“我会的。”
甄湘愁容满面地上车,驶离别墅,在路边停了下来,发语音到群里:“徐总,梅医生,鸢儿发现了那件毛衣,我被她赶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鸢儿来说,她遭受的是最爱的男人和最信任姐妹的双重背叛,甄湘不确定以她目前的心理状态,能否承受这样的重创,急得六神无主。
梅溪光秒回:“她情绪怎么样,稳定吗?”
甄湘:“不太好。”
梅溪光:“我待会儿过去看看她。”
他收了手机,坐对面的沈暮挑眉问:“这就走了?”
“嗯,有点事。”梅溪光平白无故独自登门拜访,难免引人生疑,他索性拉上沈暮当烟`雾`弹,“你这次来s市出差,不是说有东西要还给徐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