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下去。”颜白开口,话不重却带着不容违背的强硬。
绿萼他们担忧地看着亭才人,知红则不放心云皇后,但皇后下令了,她也只能躬身退了下去。
等殿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颜白坦然走到了桌子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现在如果你还想死,可以继续去撞那根柱子,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当肉垫了。”
“你让他们出去,就是让我死个清净?”
“不,要你死的不是我,你可以猜猜那个人是谁。”
亭才人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我希望你活着,因为你死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正说着,前一刻一脸正色的颜白,忽然挠挠头,脸部表情也陡然鲜活了起来,神情还有些小呆萌。
“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不过是少年时期一段青涩朦胧的感情,你又没给皇帝戴绿帽,你怎么就非死不可了?他佳丽三千,还不带你少女怀春的?什么道理,因为这种原因去死简直蠢爆了好么!”
“……”
“还有我跟你说,就算想寻死也别选上吊。上吊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算死了你知道你后面会怎么样吗?双眼上翻,舌头外吐,甚至大小便失禁,你一个美女没必要对自己那么狠吧?还有撞柱子,这个就更别干了,撞轻了脑袋撞凹了也死不了,可能会变成白痴。撞狠了脑浆全喷出来了,本来漂亮聪明的脑袋瓜变成个秃瓢,你肯定也不想哦。”
“……”
“你肯定想着自己可以喝毒药?这个可以试试,比起前面两个也只是七窍流血、全身发黑发紫,整个脏腑器官打结到一块而已。对了,还有跳井跳河,这个呢你要有兴趣也可以去试一下。找个水深一点的地方,在水里多扑腾几下,忍住了不游上来就淹死了。只是你可能被水泡肿成如今三个那么大,谁也认不出来你。也就是你老爹看到你,可能打击会比较大。”
“……你是谁?你根本就不是皇后。”眼前的女人让亭才人觉得很违和。
自她走入毓婷殿内,每一个动作都很反常。
皇后是什么人他们都很清楚,颜白今日的举止太奇怪了,还有说话用词也完全不一样。
“我是她,又不是她。”
“什么……意思?”
“诚如你所见,我疯了。”
“……”
“当我发现我这些年一直在被人利用,还被我心爱的人处处嫌弃时,我就疯了。更确切说,是活明白了。”
“你是说皇上?”
“让我先猜猜看,昨儿你见到秦昭仪后,她是否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了你和状元爷的事,还打算将这事禀报给皇上。若东窗事发,不但你会被打入冷宫,状元爷也会下大狱?你深爱着皇上,不敢面对他。而你也愧对状元爷,认为自己辜负了他的一番真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自己一死才能让此事到此为止,是吗?”颜白不答反问道。
“皇后娘娘本就有这样的打算,妾身也会如你所愿,事到如今又何必在妾身面前做戏?”
即便在这种时候,亭才人纤瘦身躯依然孤傲。
“我说过我希望你活着,而且我也从未对秦昭仪说过那些话。”
“什么?!”
“想要你死的人不是我。”
“你说是……不,这不可能!”
“真相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想要你死的是秦昭仪,还有你爱着的——皇上。”
“!!!”
之前还镇定的亭才人,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颜白的话对她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皇后娘娘要妾身死就罢了,为何还要说这些话来诛妾身的心?”
“我只负责告诉你真相,信不信在你。我要是你,我就会好好活着,用这双眼睛来看清真相。即便要死,也不要死得不明不白。或许我们的生命在某些人眼里卑贱如蝼蚁,但于我们自己、还有那些关心着我们的人来说却无比珍贵。怎么样,有勇气再给自己一次生的机会,重新去看清自己身处的世界还有周遭的人吗?”
颜白背着手,站在毓婷殿殿前望着初升的朝阳,身上暖融融的。
“活着多好啊!”她感叹着,回过头冲着呆愣的亭才人翘了翘嘴角。
然后便抬步下了台阶,走出了院子。
亭才人是个清高自傲的人,这样的女人可以为了保护别人和成全爱人颜面而死,却绝无法带着满腹疑问离开。
因为颜白的话一旦被证实,那么就是将她过往所有认知给推翻。
她起初肯定不相信也不愿接受,但骨子里的倔强最终会让她去探明真相。
锦粹宫。
派去毓婷殿探听消息的小太监回来了,在一位艳丽的宫装妇人耳旁说了几句便退到了一边。
此人正是秦昭仪。
“你是说皇后和亭才人私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之后亭才人就改了心意不再寻死?”
“回昭仪娘娘,情况正是如此。”
“可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皇后娘娘将所有下人都遣出来了,奴才们无法靠近。”
秦昭仪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渐渐握紧,然后冷不丁地将一面美人镜给挥落在地。
可恶的云氏,居然坏我好事!
本以为她只是自己手中的刀,虽贵为皇后,还不是自己说什么信什么?皇后之位,虽然目前还不是自己的,但让那个愚蠢的女人事事冲在前面,帮她铲除掉一些贱人也不错。但今日之事,却让秦昭仪隐隐觉得有哪里开始失控了。
另一厢,养心殿。
身着明黄朝服、英俊逼人且眉眼自带风流和威严的大威皇帝尚清崇,刚下早朝,就回到了养心殿。
大内总管安慈迈着一串小碎步紧跟在他身后。
“西院的那条小鱼儿,可是死了?”
安慈立即便明白了大威皇帝的意思,
“差一点那鱼就死透了,东边那位主儿拉了一把,没死成。”
尚清崇戛然止住了步伐,安慈也连忙刹车。
“云氏?”
“正是云皇后。”安慈便将毓婷殿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尚清崇脸色阴晴不定,这还是第一次那个女人没有照着他预期的走。
“陛下,是不是云皇后猜到了些什么?”
“你高看她了,那女人要是有这本事,这些年也不至于在皇后的位置上毫无建树、轮流着被人当枪使。”
“那云皇后今日之举,难道只是歪打正着?”
“云府近日可曾有人进宫探望于她?”云罗虽然才能平庸,但云夫人可是少有的聪明女人。当年还是闻名京都的第一大才女,见地也远非云罗可比。
“未曾。”
其实这个问题是多此一举。
深宫女子,见家人一面本就不易。尤其是云家,今时今日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猜忌,有些事更要避嫌。
“罢了,可能真的只是凑巧。”
“那西院的那条鱼就放生了?”
尚清崇听毕,冷然一笑。
“有时候,死鱼比活鱼更有价值。”
“奴才明白。”
安慈退下了,而尚清崇批了会奏折后,忽然朱笔一扔,让人摆驾盛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