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白躺在床上，思索着接下来应该从哪里入手，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过蜿蜒的长廊，也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最后停在了盛华宫外。
    “娘娘——娘娘——皇后娘娘——”
    “放肆！这里是皇后寝宫，大清早地便大呼小叫打扰娘娘休息，成何体统。”盛华宫掌事姑姑知红匆匆从内殿出来，冷着脸呵斥面前这位不长眼的小宫女。
    她记得这是亭才人宫里面的，毓婷殿的那位主儿两天前才因为德行有亏被皇后娘娘罚抄《女训》《女规》《内诫》。这不好好抄书、闭门反省，竟还敢让宫女吵扰皇后娘娘休息？
    “知红姑姑，我也是没办法呀，我家才人、我家才人她上吊了——”
    宫女语带哭腔，一句话喊完，软倒在地上哭起来。
    “亭才人殁了？”知红也是一惊。
    “还没有，幸好奴婢们发现得及时，将才人给救了下来。可才人一心要寻死，我们怎么劝都没用。奴婢实在没了主意，才大胆来求见皇后娘娘，快去救救我家才人吧。”
    “既然没死那来找娘娘做什么？难道是亭才人觉得皇后娘娘委屈了她，用这种方式好逼得娘娘向她道歉？”这种事知红在后宫见得多了，无非就是女人们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架势搞得挺大，但没一个来真的。
    “知红姑姑，奴婢说得都是真的。”
    “住口！这里是盛华宫，住的是大威国的皇后，身份尊贵，可不是你家一个区区才人能威逼得了的。劝你家才人自珍自爱，莫要再自取其辱的好。”
    被知红这么一恫吓，小宫女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只能一边抹泪一边离开。
    “等等——”
    盛华宫的大门再一次开启，一个女子穿着里衣打着呵欠从里面走了出来。
    知红回头一看，连忙向来人行礼。又看到她穿这样就出来了，惊吓地扑过去直将那女子往殿里面带。
    “我的娘娘啊，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不合规矩啊，也失了国母的威仪。”说着，又对殿里面的宫人喊道：“来人啊，里面的人都是死的么，还不扶娘娘回去更衣——”
    颜白被知红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搞得头疼，却也知道古人最重视这些，飞快对那小宫女交代了一句：“你且在这儿候着，我换好衣裳马上出来。”
    “娘娘，你应该自称本宫的，在一介奴婢面前，如此随意说话有失你的身份。”
    “好好好，我的错，赶快换衣服，别啰嗦了，人命关天啊。”
    谁知道知红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折煞奴婢了，你贵为一国之母，你怎么会有错？错的是奴婢，奴婢没照看好娘娘。眼见着娘娘为后宫诸事烦忧，还被陛下误解了娘娘对他的良苦用心，是奴婢没用。奴婢对不起夫人，也对不起老爷……”
    “……”颜白无奈地拍脑门。
    可是怕了古人这一套了。
    但她也不是没做过古人，咳嗽了一声，昂昂头，努力端起一国之母该有的威仪。
    “知红，本宫命令你起来。”
    知红惊疑不定地看过去。
    “嗯？”颜白严厉地看过来。
    “奴婢遵命。”知红不敢再违抗，连忙爬了起来。
    “为我更衣。”
    “是。”
    “常服便可。”
    “是。”
    如果说穿便服，知红肯定又有意见。颜白干脆折中了一下，穿常服自己轻快一些，知红也没话说。
    里着鞠衣，外披明黄大衫，头戴紫玉冠。颜白摊开双臂，由着宫人们为她更衣。
    “去亭才人处。”
    “摆驾毓婷殿——”
    知红忙吩咐下去，很快的凤辇仪仗就位，浩浩荡荡前往毓婷殿。
    颜白止不住地翻白眼，那位亭才人要真指望着皇后救命，这么一番礼仪下来人早就凉凉了。
    但她太了解知红了，这个人极重规矩和皇后威仪。尤其是在大威皇帝不喜这位皇后、不知何时就会废了她另立她人的情况下，更不允许任何人来挑衅皇后的权威，每次出行都做足了排场。
    知红对皇后极为忠心，关心和在意皆是发自肺腑，甚至对这个主子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所以颜白哪怕不习惯这些繁文缛节，也不想做得太过格让她担心。
    还是一点点改造她吧，时间久了就会适应这个新的她了。
    “皇后娘娘驾到——”
    凤辇停在毓婷殿外，知红搀着云皇后下了辇，走入了殿内。
    远远便听到宫女在哀求亭才人想开点、别做傻事。
    知红铁青着脸，看到云皇后目中带忧，忙安慰道：“娘娘你别被亭才人骗了，我看她是故意将事情闹大，借机毁坏娘娘声名。不过是对她小小惩治一番，就寻死觅活，要后宫人人都似她这般，娘娘还如何治理这三宫六院？”
    “万一是真的呢？”颜白问她。
    “这……”
    颜白不等她回答，已经进入了内殿。
    毓婷殿一共就两名宫女和两名小太监，绿萼去盛华宫请皇后，其他三人严防死守亭才人撞墙上吊。以至于皇后进来，他们几个都没听见。
    知红刚要训斥他们不知体统，便被颜白给止住了。
    亭才人一身素淡，衣衫凌乱。头发蓬松，面容带垢。若是做戏绝没有这般豁得出去，君不见后妃一哭二闹三上吊，动静虽大，等皇上前来常常是花容招展我见犹怜。
    她右手食指指甲断裂，应该是剧烈挣扎所致。嘴唇上有明显牙印，人们在做一件不敢做的事情时，常常会下意识咬自己的嘴唇，她想通过咬唇来增强面对死亡的勇气。
    脚上鞋子只余下了一只，古代女子最重礼仪规范，行不露趾更是刻在骨子里的教条。如今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她求死之心坚决。
    做了一段时间的神探，颜白勘察现场的本领也强得不是一点点。
    只是头疼啊，平时几个女人在一块就会上演一台台大戏，这次直接来到了戏最多的皇宫内院，面对着皇上的佳丽三千，她这个皇后恐怕以后都没得清闲了。
    出家为尼真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颜白摸着下巴想道。